她亲切地朝林檀尔和安然招招手,“孩子们,都过来坐。”
安然等着林檀尔,看到他走过去,才跟着一道过去。
看林檀尔选了一个隔林夫人几个人远的位置,她也学着在另一边和他相对而坐。
林夫人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脸上笑容未退,也没说什么,手一挥,便有丫鬟上来为两人布置碗筷。
安然接过丫鬟手中的碗筷,见丫鬟还要为她盛食物,抬手挡了一下,略微颔首道,“多谢,我自己来就可以。”
丫鬟便收了手,朝后退去。
另一边,同样有人为林檀尔呈上餐具,就在那小丫鬟的衣角要触碰到林檀尔时,他侧身躲了躲,冷声,“放下就可。”
小丫鬟一愣,似乎是有些始料未及,她呆呆地抬起头看了看,入目便是林檀尔俊朗却冷淡的面庞,不免有些手足无措。
见她没有动作,林檀尔不耐地蹙起眉,“还不快下去。”
小丫鬟慌忙放下碗筷。
餐具碰撞,在她放下时发出咣啷的声响,在称得上安静的前厅中无比突出。
霎时,安然和林夫人的目光都集中于林檀尔这边。
当家主母的注视令小丫鬟倍感压力,她低垂下头,缩回手后匆匆退下,迅速离开了前厅。
林夫人瞧着她远去的身影,望向冷面的林檀尔,“檀儿,可是那小丫头毛手毛脚,惹你不快了?”
“不是。”林檀尔拧眉,“我只是不喜欢离人太近。”
林夫人笑了,“你这孩子,现在怎么凭空多出了这么个毛病?以前,不论遇上谁,你可是都乐呵呵地傻笑呢。”
林檀尔坐得端正,双手放于腿上,“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已经不一样了。”
“好。”林夫人笑容祥和,“若是君澜回来,看到你这般清醒的模样,定会欣慰不已。”
安然正盛好一碗清淡的小米粥,用汤匙舀了一勺轻轻吹着,估摸着差不多温热了,刚打算把它送进口中,便听到了林夫人这么一句话。
她闭上了嘴巴,猛地看向林夫人。
握着汤匙的手还横在身前,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了似的,而她的头却折了过去,整个人看起来便有了些许诡异。
餐桌上只有三个人,安然这动作动静颇大,林夫人想不注意都难。
她见安然反应这么大,问安然,“怎么了?”
林夫人目光滑过她手里的碗和汤匙,“可是这粥不合你的胃口?”
“啊,不是。”安然放下汤匙和碗,“我只是刚刚听夫人您说起‘君澜’这名,感觉很是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似的。”
林夫人口中的君澜,会是那个不知道藏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的气运之子叶君澜么?
不过,安然心里有些后悔。
她许久没有想起叶君澜了,乍一听到有人提起其中两个字,便没能掩住自己的惊讶之情,只希望林夫人不要觉得她的反应突兀吧。
“是么?”
出乎安然意料的是,林夫人听安然说“熟悉”二字,不但没有什么奇怪的神色,反而又是一笑。
她左右看去,将还在前厅里待着的丫鬟们都遣了下去,才对着安然道,“君澜是檀儿的哥哥,为了寻到法子治好檀儿,于数年前拜入缥缈宗,已经很久不曾回来了。”
“姑娘出身于天衍宗,与君澜虽是不同宗门,但同是修仙大派,许是在什么时候顺耳听到了君澜的消息也未可知。”
这君澜既然是林夫人的孩子,那应当姓林,恐怕就不是叶君澜了。
也许是个巧合。
安然少了几分寻根究底的心思,点头应和,“您说得有理,只是可惜,我虽觉得耳熟,却不能真切地回忆起来,不然,还能与你说一说他的消息。”
“不碍事。”林夫人笑吟吟的,“他每月都会寄来信件,这个月的信,不久前我已经收到了。”
“说起来,在信里,他也提到了天衍宗的近况。”
她看着安然,“天衍宗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一段时间封闭了起来,不许人进出。”
林夫人语调温婉,“白心姑娘短时间内怕是回不去了,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林府多留一段日子。”
“也好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答谢你对檀儿的救治之恩。”
哎呦,原来小公主把白心的名字挪来用了吗?
那,还在外面的消息不明白心该是什么名字?
如此看来,小公主应当是没给称呼,只让林檀尔寻人了。
安然能说什么呢?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但也为她可以留在林府提供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挂起笑容,“那就多谢林夫人了。”
林夫人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让他人知晓你的真实身份,特地对外宣称你是我娘家那边的亲戚,是檀儿的远方表妹。”
安然对林夫人这周到妥帖的安排表示没话说,只能再次道谢。
只是不知道小公主对林檀尔透露的自己的虚假身份究竟是什么。
待会儿找个机会问问阴阳镜。
早膳用毕,林夫人已然对安然亲近了许多,丫鬟们掐着点走了过来收拾桌子,她站起身,嘱咐林檀尔,“小心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带她多熟悉熟悉这周边环境。”
“好好照顾你的表妹。”
一餐饭上话少反应冷淡的林檀尔在听到这句嘱托时,却是柔顺了许多,他颔首,“放心,我定会将她照顾好。”
林夫人临走之际,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扭过头来,“钱不够,就去账房那里支。”
林檀尔说:“我都知道。”
她这才放心,在大丫鬟的陪同下离开。
林夫人刚走,安然便见到林檀尔朝她走过来。
“要干什么?”她问。
林檀尔面上显出了笑意,“走,我带你出去玩。”
与方才面对他人时判若两人。
安然调侃他,“你这还有两幅面孔呢?刚才是不开心么,一直拉着个脸,连对你母亲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林檀尔引着安然往前走去,“我只是不喜欢和太多人有过多接触罢了。”
安然嘴角尴尬地弯了弯,又绷直,“可,那是你的母亲。”
“都一样。”他回复得斩钉截铁,像是完全不觉得他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一般。
待坐上马车,林檀尔问她,“你想去哪儿?”
安然食指抵着下巴,想了一小会儿。
“你可知道我们相遇的茶馆那边,城东郊外有一处废弃的破庙?”
林檀尔神色一怔,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你想去这里?”
“对。”安然道。
他面色不明地盯了安然一会儿,直盯得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正当安然实在受不住要开口询问时,林檀尔弯腰一掀车帘。
不过片刻,他又回来,此时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马车开动,平稳前进,安然还是对他不久前的异样表情有些好奇,便开口问他,“你刚刚为什么那样看我?”
林檀尔反问她,“我哪样看你了?”
“就是,很奇怪地盯着我,在我说完去城东那处破庙以后。”
“这是自然。”林檀尔回她,“我想要带你出去玩,你却想去郊外的破庙,我当然会觉得奇怪。”
“而且,你居然会知道城东有处破庙。”
对哦,她久居深闺,按理来说不应该知道破庙的。
安然决定掠过这处,歪头看他,“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想去破庙的原因呢?”
她身子往前探了探,“你难道就不好奇么?”
林檀尔与安然相对而坐,原是正襟危坐,在看到安然往前探出的动作后,也压了压上半身。
他十指交叉,胳膊肘靠在腿上,与安然对视,“到了那,你想做什么,不就都清楚了么?”
安然露齿一笑,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那可未必。”
林檀尔也笑,水墨般俊雅的眉眼悠远宁静,像是画中行走的人儿一般。
车行到一半,安然估摸着路程差不多了,便时不时地掀开竹帘朝窗外看去,瞥见了不远处熟悉的茶馆。
她回转过头,面对看着她动作的林檀尔,“我突然想吃昨天我们吃过的那些茶点了。”
“这个好办。”林檀尔爽快应声,“我差人去买。”
他说着就要去喊停车夫。
“不。”安然道,“我不大放心他们买的,怕不合我胃口。”
她顿了顿,状似随意地表示,“要不麻烦你亲自去买一趟?”
林檀尔的背影顿在了车帘前。
唔,这个要求会不会对他来讲过分了点?
毕竟他是林家二少爷,大概没有人会差遣他去买东西。
算了算了,若是林檀尔觉得不合适的话,大不了她之后再找合适的机会问阴阳镜。
安然想着,就要对林檀尔说不必勉强,就见他顿完以后,掀开车帘出去了。
他一语不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让安然有些吃不准。
她便跟着猫腰,半个身子探出了车厢,只见到坐在一旁的车夫,不见林檀尔的身影。
安然问车夫,“二少爷呢?”
“姑娘,二少爷进茶馆里去了。”车夫指指茶馆的方向。
安然回到车厢,侧着身子坐在小窗旁边,一边用手架着竹帘,拉开一条缝隙,眼睛关注着茶馆门口,一边从腰封摸出银链子。
银链子刚被安然拿出来,就闪着淡淡的红白光芒,有要变大的倾向。
“老实点,别动。”安然低声。
那光便黯淡下去。
“为什么?”阴阳镜郁闷加不情不愿的小孩声响起。
安然看也不看手中的链子,眼神片刻不离茶馆门口,“声音轻点儿,林檀尔去买茶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别被外头的人听到了。”
“哦。”阴阳镜被闷坏了,此刻能被拉出来透透气也觉得挺好,它按捺下性子,问安然,“主人,你拿我出来做什么呀?”
“我问你,我昨天是怎么跟林檀尔说我的身份的?”
“啊?就为了问这个呀?”阴阳镜嘟嘟囔囔,“主人你自己不都知道么,怎么还要重复问?”
“少废话,快说。”安然低喝。
阴阳镜被安然这么一喝,又老实了,“主人你说自己自幼丧母,与父亲相依为命,留下一个年纪相仿的丫鬟照顾着你,因着家中略有薄产,生活也算无忧。”
“你被父亲严加管束,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昨天是偷偷跟着丫鬟出来玩的,可没想到一出门就迷失了,至于家在哪儿,你也说不出准确的方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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