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说,百相寺和他早有约定,早在五年前,寺里会尹门术法的人就已经开始了满大塍关于我残魂的搜寻,只他们术法不精,找了两年也才找到一片。

    春去秋来,阿晚怎么也没想到,这帮半路出家的办起事来效率居然这么低,三年,凑齐我的魂,他们居然用了整整三年。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们居然告诉他,即便凑齐了魂魄也没办法第一时间把我招回,因为在这之前还需要一个载体,一个命数将近又未尽的载体。

    凑齐了魂魄再来找载体,这事儿可把阿晚气的半死,也不顾尊老的就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了半天,言语突出只一个点,为啥不在搜集魂魄的时候同步进行载体的搜索!

    那天午后,一帮子黄土半埋的老和尚被他骂的够呛。

    他们想过撂挑子不干,可他们不能,谁叫,他们也欠了阿晚的呢!

    自己定下来的规矩,绝不能自己带头破。

    所以,忍着他的愤怒,他们再次开始了复活我的计划。

    直到一年后,苏白洛的登门,才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覃,妁!覃家二小姐,十八岁,及笄却又不老,年纪符合,是正二品镇关将军的妹妹,配得上他超品阶端毅侯,身份上也不错,面容么,那就更不用说了。

    万事俱备,只欠她双腿一蹬!

    若不是阿晚亲口所说,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讲究慈悲为怀的出家人为了还清跟阿晚的欠债,居然也会挑拨医者与医者的关系。

    医者间的互不信任断送了覃妁仅有的生机,却为我的到来提供了最佳时机。

    因百相寺,因尹平羌,因覃妁,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睁开了双眼,再一次体会到了这世间的温度。

    我苏醒后丢了很多记忆,阿晚说这是术法的不良反应,他凭着对我的了解,也秉着想要弄清楚现在的我到底是不是苏茗的心,弄了这场幻境。

    听到这儿的时候,我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就他之前的表现来看,对怎么来的这幻境显然是一无所知,既是一无所知,那又怎么好说这幻境是他自己弄的。

    明显就是不想说出弄这幻境真正的人来嘛,还编出这么多非弄不可的理由。

    什么为了证实心中猜想!呃……他好像,是因为我见到了此间的我,产生了很剧烈头痛的反应直至晕倒昏厥后,才真正的确定下来我就是苏茗的。

    所以……这幻境真是他弄的?他这演戏的功夫不去搭台子唱戏也太亏了吧!

    “好端端的,怎么听个故事也嘟起嘴来了?”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接着说吧,之后呢?”

    之后呢?

    之后,就是他为了救我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幻境外拉了宋行舟进来。

    正当我疑惑为什么不是拉那些会术法的老和尚的时候他又说,“宋行舟并不是你我这样的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鲛!”

    “鲛?”我想了想,传闻鲛人善乐,伏于礁石,有蛊惑人心,摄人心魄的本事,难怪我才听他说了那么几个句话就委屈的不行,神魂不定,方寸大乱。

    “瞎想什么呢?”他一个暴栗打上我的头。

    我捂着被他打疼的地方,埋怨他一眼,“什么瞎想,我才没有瞎想呢!鲛人善乐,也能蛊惑人心这都是书上写的。白纸黑字,我才没瞎说。”

    “书?什么书!”

    “就……话,话本子啊!”底气越说越不足,怕他再赏我暴栗,我忙双手捂着额头,偷溜着一条缝,跟他撒娇耍赖,“我…说错了吗?”

    他眼中笑意易盛,嘴角越发的向上勾起,“没,没错!”

    放下手,我也适当认错,“那真相是什么?”

    他舒缓的眉微微挑起,目光放向前方,“他虽是鲛人也善音律,但声音却远没阿月你说那般神奇,造就你性情有变的原因,一半是你陡然见到另一个自己时产生的排斥反应,而另一半则是你晕厥后,他为了救你放在你心魄处的一丝鲛人力。”

    “受其影响你大概会把心中的委屈一时放到最大。”

    细手抚上心口,摸着那里此刻正跳动的十分雀跃的心,微微蹙起细眉,自己的身体里装载着别人的东西,这感觉怎么都不太好受,别别扭扭的。

    不过细想之下,哪又有什么自己的身体。

    “怎么又不开心了?”

    “大概是那鲛人力还没退吧!”半是敷衍,半是自嘲。

    他摸摸我的头,“放心,我问过宋行舟的,这鲛人力只会在幻境里的时候跟着你,出去了就没了。”

    “真的啊!”不用一直这样动不动的就发散性臆想各种不好,真的是……太棒了!

    “好了,现在事情我也了解的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我要问你!”

    “好,你问!”

    “我今天性情大变那是这样那样的原因造成的,可今天的阿晚好像也和往昔的也不太一样哈!说说吧,你是什么原因啊?”不问清楚,还是耿耿于怀。

    “哎,这事儿啊!”他很明显的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又松弛下来。

    “对啊,就,这事儿啊!”学着他的语气,我再回道,“就这么件简单的事儿,所以阿晚你说说吧!”

    “其实……这事儿都要怪那宋行舟!”

    “又怪宋行舟?”我虽然对他没有太好的印象,可阿晚也不至于把所有的锅都往他一个人身上推啊!

    “不怪他怪谁?”他换了个离我较近的位置坐下,“阿月,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缺德,自己心上人跑了不爱搭理他,就要全天下的人都陪他一起难过。”

    “噗嗤~”被他委屈模样逗得一乐,我自顾自的搅拌起了灶炉上的茶汤,“这又从何说起!”

    他接过我手里新舀出的茶汤,“就是之前啊,我明白了自己对你的心意,就跟他闲聊怎么追求你的时候想起了他们鲛人一族独有的术法,托他帮我穿到你梦里帮我问问你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结果他跟我说,说你喜欢读书人,尤其还那种整天之乎者也,大道理说个不停的穷酸秀才。我出身侯府,是再怎么样也是装不出穷酸了,这不没辙了么就勉强扮了扮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咯!”

    勉强……扮扮?他难道不知道我信了?还自我以为是少年时发生的那些事儿变了他的性格。

    “阿月!你都不知道,跟你每次在下来在下去的憋的我有多难受。”

    “难受吗?”我弯了弯嘴角,给他空了的杯子里再添了一勺茶汤,“既然装的那么难受,怎么不早点像现在这样?”为什么,偏偏要等到宋行舟出现后,让我误会,让我生气!

    “我也想啊!可……我不敢嘛!”

    “不敢?”

    “是啊,没这段日子的相处,没我慢慢恢复本性后你也一样如常的态度,我怎么敢轻易不演,万一,万一你喜欢的就是那个丑样子呢!”

    “我跟你在侯府里待了那么多年,我喜欢什么东西,你会不清楚?”

    “清楚啊!”他接话反驳,漆黑的眸子里反着月光,晶莹闪亮,“我清楚你喜欢吃的东西,喜欢看的书,喜欢做的事,喜欢的地方,喜欢的习惯,可人又不一样!”垂下眼,他顿了顿,才道,“我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所以信了宋行舟的话,误以为了我喜欢的类型是温润的书生,又为了让我喜欢而傻傻的演了大半个月的戏。

    还真的,很傻,很可爱啊!

    走到早就因为越说越激动站起,并且走到了一棵槐树边的阿晚的身旁,我抬起脚后跟,踮起脚尖,张着手慢慢抬到了他的额前,像哄小孩儿样的轻拍了拍,“乖,不委屈,不委屈,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我喜欢的,是你啊!

    不喜欢将军,不喜欢商人,也不喜欢爱读书的,只喜欢阿晚你这样的,你这样的就很好!”

    “我……”

    放下抬起半悬的脚后跟,又匆忙的收回了抚他前额的手,背转过身“好了好了,这天也不早了,如果阿晚你没啥再要跟我说的,那我就先回去啦~”

    阿晚面上的呆憨神情,在我离开好一会儿后,才慢慢恢复过来,“呃……”他像想到什么似的皱了皱眉,一副懊恼不已样的抚拍上前额,“完了完了,明天要是被阿月知道了那件事,铁定又要生气了。”

    而跟他完全不一样的我,此刻,正呈“大”字样的平摊在床榻上,望着屋下横梁,嘴角笑意不减反升。

    看来,不单是阿晚那个笨蛋误会了,我应该,也弄错了。

    他喜欢的姑娘根本不需要文静,他喜欢的,是我啊!可我,文静么?

    这个眉山月叫她打听个人的喜好都办不好,等见到了,可得好好说说她!

    不对,皱眉一思,我现在还需要再见她么?

    打更声传入屋内,我摇了摇头,算了算了,反正想不明白,还是等明儿天亮了再问阿晚怎么办吧!

    “哎呀!”腰椎处突然被个不知名的东西咯的一疼,反方向一翻身后才发现是个荷包。

    坐起身,打开荷包,香味还是一如既往,还好没碎,要是碎了倒是可惜了。

    没忍住馋意刚想吃上一口,就想起午间时之所以留着这饼子,是想给阿晚尝尝的,谁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

    那这饼子……吞咽了咽口水,把荷包再次合上,还是留给他吃吧!

    不管好坏,都得看着他吃下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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