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汉东不搭理辛晓婉,继续打电话,打了十几通马凌也不接,于是又给王星打,问他知不知道有人悬赏一百万收自己性命的事情。

    “你消息落后了,现在价码已经涨到二百万了,咱俩的命一个价,一人一百万。”王星大大咧咧的说道,“反正这一炮也赚够本了,我打算回东北老家,谁敢去东北找事儿,信不信我砍死他!”

    “出去躲躲也好,我就不送你了,一路小心。”刘汉东道。

    “你也保重。”王星匆匆挂了电话。

    刘汉东又给谭家兴打了电话,让他最近低调一些,不要联系自己,更不要动用那笔钱,等风头过去再说。

    最后一个电话打给家里,是贺叔接的,刘汉东没多说什么,只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很忙,电话要关机,犹豫了一下,又说你们最近小心些,注意安全。

    打完电话,他将手机sim卡取出扔了,向远处一片废弃烂尾工地走去,夕阳下生锈的塔吊高耸入云,杂草丛生,野猫出没,很有废土味道。

    “等等我。”辛晓婉赶紧追过去。

    这儿就是刘汉东经常来的烂尾楼工地,因为人迹罕至,到处遍布野草和灌木,不知名的小虫鸣叫着,远处孤灯闪烁,辛晓婉吓得小心脏乱跳,紧紧扯着刘汉东的衣角往里走,还胆战心惊问他:“不会有鬼吧。”

    “有个毛。”刘汉东不屑道。

    一只黑色野猫从草丛中窜出来一溜烟跑了,辛晓婉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果然有猫,吓死人家了。”

    来到楼下工棚,祁大哥竟然不在,刘汉东沉默的抽着烟等人,辛晓婉像只小猫一般怯生生坐在后边不敢说话。

    天完全黑下来了,祁庆雨才提着塑料袋出现,看工地的他竟然穿着白衬衣和西裤,一张沧桑的老脸也刮得铁青,打扮的挺整齐,看起来有个老板样了。

    “汉东来了,正好我买了啤酒和熟菜,一起喝点。”

    看到刘汉东背后的辛晓婉,顿时笑道:“哟,弟妹也来了。”

    刘汉东说:“祁大哥,借你地方藏两天躲点事。”

    祁大哥说:“我这儿就是地方大,随便住,住几天都行,东西随便用,千万别客气。”

    辛晓婉看着周边环境,黑咕隆咚,乱七八糟,顿感毛骨悚然,不可思议,人类怎么可能住在这种地方!只有野人才能生存在这里。

    “没水没电,没网线没wifi,怎么洗澡,怎么娱乐?”辛晓婉撇着嘴问道。

    祁庆雨哈哈大笑:“别小看我这破地方,要什么有什么,我这就给你们烧洗澡水,平时汉东来我都不用的,也就是你来,破例烧一回,绝对五星级待遇,至于娱乐嘛……呵呵。”

    辛晓婉很好奇,难道这里还有堪比四季酒店的享受?

    只见祁庆雨搬出一个锯断上半截的汽油桶,,用橡胶管引入井水,放了半桶水,扯了两根电线,铜线末端连着一根钢锯条,锯条下半部分浸在水中,那边合上电闸,简易热得快慢慢发红,加热汽油桶里的水。

    辛晓婉瞠目结舌了,这就是五星级待遇,也太简陋了吧。

    “水烧热就拉开电闸,我去做点饭。”祁庆雨颠颠的去了,辛晓婉看看刘汉东:“就住这儿?”

    “要不然呢?”刘汉东没好气道,马凌要和他分手,正郁闷着呢。

    “好吧,就住这儿。”辛晓婉心说这点小磨难也吓不倒我。

    刘汉东这才想起身上中了枪,脱了上衣,看到自己左侧腰部嵌了两枚铁砂子,用瑞士军刀挑出来,没事人一样又穿上了衣服。

    “你不包扎一下么,贴个创可贴什么的。”辛晓婉小心翼翼说道。

    “皮肉伤不算什么,水烧好了,你不是要洗澡么。”刘汉东反问道。

    辛晓婉急忙摇头:“人家才不要在这里洗澡,那么脏的汽油桶。”

    刘汉东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去帮祁庆雨做饭了。

    辛晓婉跟过来看了一眼,差点恶心的吐了,工棚里摆着做饭的家伙事,液化气炉灶和电磁炉都有,铁锅倒还干净,灶台一层油泥,油盐酱醋的瓶瓶罐罐上遍布污垢,菜刀的把手都朽了,筷笼里的竹筷也黑漆漆的。

    桌上摆着酱牛肉和油炸花生米,祁庆雨下了一锅挂面,拍了两个黄瓜,炒了个茄子,正在烧番茄鸡蛋汤,都是最简单的家常菜式,对辛晓婉这种自诩美食家的吃货来说毫无吸引力,而且厨房太不卫生,苍蝇横飞,这样的地方做出来的饭菜她可不敢吃。

    “来来来,别客气,一起吃。”祁庆雨热情招呼着。

    “我不饿。”辛晓婉捏造了一个不能令人信服的理由,因为她的肚子在咕咕叫。”别管她。”刘汉东道。

    祁庆雨想了想,拿出一个康师傅碗面来说:“那你吃这个吧,上回坐火车买的。”

    辛晓婉本想接过来,可是仔细一看,是康帅傅,挤出笑脸说:“我真不饿,最近减肥。”

    祁庆雨没辙,也就不再招呼他,拿了两瓶啤酒出来准备用牙咬开瓶盖,刘汉东却道:“来点劲大的,白酒有么?”

    “有,淮江大曲管够。”祁庆雨从床下拖出整整一箱白酒。

    这顿酒喝的天昏地暗,刘汉东心情不好,因为抢劫赌船的事情败露,或许会给家里带来灭顶之灾,保不齐自己的命都得砸在这事上。

    祁庆雨看出他心情不好,便问他:“出事了?”

    “做了一票买卖,事儿闹的很大。”刘汉东说。

    “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重来一遍,你会不会做出其他选择,认真想。”祁庆雨炯炯眼神盯着他。

    刘汉东很认真的想了一下,如果时间能够倒回抢劫赌船之前,自己恐怕还是要下手干他一票,只不过出手会更狠一些,直接把张宗伟打死,再故布疑兵,将线索引向别处。

    忽然他灵机一动,抢劫之时自己和王星是蒙着头套的,张宗伟不可能认出,想必他们也只是瞎蒙而已,何不来个祸水东移之计,或许可以绝处逢生。

    祁庆雨见他眼神有变,知道他想通了,举杯道:“喝酒!”

    “喝!”刘汉东举杯一饮而尽,拿起桌上的烟盒弹出一支烟来,“祁大哥档次上去了啊,中华,3字头的。”

    祁庆雨说:“最近出去跑点事,不带包好烟不行,对了,那女的是你媳妇?”

    “你看像么?”刘汉东反问,回望一眼辛晓婉,正坐在楼上看月亮呢。

    “这个女人生就一双桃花眼,不简单,你可能驾驭不了。”祁庆雨道。

    “哦,老哥你会看相?”刘汉东奇道。

    祁庆雨苦笑:“我哪会看相,只不过接触的人太多而已,以前认识一个建设局长,养了个二奶,也是这样的桃花眼,没过两年局长就双规了,为啥,为养二奶贪污受贿,有点用力过猛,捞过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刘汉东暗赞祁庆雨眼睛毒辣,连辛晓婉是二奶都能看得出。

    两瓶白酒见了底,刘汉东还要开酒,祁庆雨劝住他:“少喝点,酒能乱性。”

    刘汉东这才罢手,时候不早,他准备洗洗睡了,工地上没自来水,但是有一眼自己打的机井,井水清冽,打了一桶往头上一浇,痛快之极。

    洗干净汗水尘土,刘汉东上楼睡觉,楼板上铺着一张凉席,没枕头,没被子,简陋到了极点。

    辛晓婉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如同暗夜里的一只猫。

    “这怎么睡啊,好脏啊。”辛晓婉可怜巴巴的说。

    刘汉东拿了几张报纸走到远处铺开,倒在上面呼呼大睡,把席子留给了辛晓婉。

    “没有枕头怎么办,哎,帮我要个枕头去,还有花露水,这里蚊子好多了,你看我的腿,叮了好几个包,还有我饿了,帮我下包面,有辣椒油么,我喜欢吃辣……”

    “再唧唧歪歪,信不信我强-奸你!”刘汉东暴喝一声。

    辛晓婉嘴一撇就要哭,见刘汉东不理他,自己悄悄下楼,四周黑洞洞一片,祁庆雨拿着手电巡夜去了,工棚里没人,辛晓婉自己拿了康帅傅杯面用开水泡了,狼吞虎咽吃了,又合上电闸,重新将汽油桶里的水加温,烧热了关上电闸,脱了衣服爬进去泡着,惬意的躺着,四下秋虫私语,天上星光点点,让辛晓婉想到去年在北海道泡温泉时的经历,工地汽油桶里洗澡,也别有一番风情啊。

    忽然一阵风吹过,大片的杂草呼呼摆动如同藏着千军万马,云彩遮住了星光,四下一片漆黑,辛晓婉毛骨悚然,急忙从汽油桶里爬出来,抱着衣服三步并作两步上楼。

    墙角有细小黑影闪过,是只丑陋的黑毛老鼠,辛晓婉头皮发炸,抱着头尖叫起来,凄厉的声音如同彗星划过夜空。

    刘汉东虽然喝了一瓶白酒,但心里有事睡的不沉,被尖叫声惊醒,抓起上膛的手枪冲过去,就见月光下站着一尊雪白的维纳斯石膏像。

    不对,是真人,是没穿衣服的辛晓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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