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宁之间的内部的争论暂时并不能影响战局的改变,双方之间的对峙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状态。

    八月初,宁帝萧彧在金陵更改年号为定鼎,年号的更改只能说明萧彧有一统中原的决心,但是命庆王观政的圣旨让大宁朝廷中议论纷纷,这种议论直到十月底已经在大宣的朝堂上开始有了讨论。

    从盛夏到深秋,双方之间的对峙都保持着克制,这一点让萧彧很是无奈,他多次下诏让甘铭、萧烨等人全面展开对宣军的战斗,但是甘铭等人的上奏都表示着没有寻找到合适的时机,只有萧湛和宣松之间战斗是白热化的,不过萧湛的能力确实缺陷很大,多次对舒城的进攻都是无功而返。

    萧彧不能去责怪甘铭等人,也不能去斥责萧湛,甘铭等人不全面进攻的理由很充分,不管是西北的蒙焕,还是南阳的谭忌准备都是充分的,若是进兵一定会是两败俱伤的,短时间内谁也占不到便宜。

    至于萧湛,萧彧时不能去抹杀他的战斗之心的,在大宣萧湛是一个代表,是拥护萧彧一统天下的坚定代表,虽然多次作战无果,但萧彧还是在淮王之上增加了五千户食邑,这已经可以和定鼎元年九月晋封晋王的萧寒齐平了,在萧氏皇亲中淮王与晋王已是最顶级的存在。

    “储相,江水已寒,军中的粮草物资还充足吗?”萧彧叹了一口气问道。

    “陛下,据各地驻守来报,粮草军械都充足,不过不少军中将士有些怨言。”储诚犹豫了一下还是和盘托出军中的情绪,他在未雨绸缪,这样的情绪发展下去会影响军心的。

    “哦?说说看。”萧彧现在越来越少动怒了。

    “一部人觉得这样对峙下去没有意义,不如在战场见真章,他们强烈要求要打。”

    萧彧点点头,说道:“这些人要好好安抚,跟他们讲明道理,不是我们不打,而是时机未到,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种声音是不想打,想回家,这些人不少都是经历过大战的人,三年的修整让他们有些懈怠之心,我等已经着令各军去追查这种声音的源头了。”端木阳站出来说道。

    储诚不满的看了端木阳一眼,但是没有发作。

    “一定要深追,朕觉得这是蒙琰的宣传,他们蛊惑军心一向是有一套的,必须遏制住这样情况。”萧彧严肃的说道。

    “父皇,儿臣以为不可强力压制,我们应当是疏导他们的想法。”观政的庆王萧榭拱手道。

    萧彧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而后说道:“陈卓,滕寒在蚌岛的练兵怎么样了?”

    “陛下,滕大将军已经将蚌岛的第一批新兵送到了海州,左庆已经接收了,左庆现在已经在向松江靠拢,现在左庆大营已经从海州移到射阳了。”陈卓恭敬的说道。

    “嗯,告诉左庆,朕不管怎么样,年前必须解决松江问题,朕不想每日担忧自己的水师!”萧彧严厉的说道。

    一通军事安排之后,除了萧榭所有人都退下了,萧彧看到萧榭的表情有些难看,笑着说道:“怎么?还在想刚刚为父为何不理会你?”

    萧榭鼓了鼓腮帮子,脚尖蹭地,犹犹豫豫的说道:“父皇,儿臣是真的不懂为何要强压那些将士的情绪。”

    萧彧并没有生气,懂得思考,懂得发现问题,这是好事,毕竟萧榭只是一个少年。

    萧彧想了一下,和声和气的说道:“第一,你只是观政,没有议政的权力,而且大殿之上的都是你的叔父辈,要懂得尊重他们;第二,我朝军中的将士大多都是百姓出身,他们并不懂得朝政,很容易被蛊惑,蛊惑人心是蒙琰最擅长的,你可知一旦这种厌战的情绪传导至全军,我们就会不战而败,在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只能从源头遏制住这种情绪,以免在军中爆发,你可明白?”

    “父皇,为什么我们不能也宣扬自己的态度呢?我们也可以以理服人。”萧榭依旧不太能接受。

    “蛊惑人心不是正途,说白了是一种骗术,一个王朝的统治若只骗是不能长久的,只有胜利才会让大家信服,军队是一个王朝统治的基础,所以军队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听命令行事,军中想法太多王朝统治还能稳定吗?”萧彧耐心的向萧榭解释道。

    萧榭陷入了沉思,他不否认父皇说的话是对的,军队是王朝统治的基础,但是军中若都是一些没有思想的木头人好像也没有意思,他陷入了纠结,他认为处理军队事情应该有更好的处理办法,而不是这样的简单粗暴。

    萧彧看着萧榭在思考就不在理他了,教孩子是事儿,前方战事也是要有解决方案的,他现在要专心处理军务了。

    十一月初七,大宁左庆率兵七万陈兵大江北岸,直指松江宣军驻地。

    十一月初八,宣军景沐部给予回应,景沐亲率三万人驻守大江南岸形成对峙,与此同时,狄信和龙庭飞也调遣驻守在姑苏一线的宣军向松江靠拢。

    十一月初十,左庆派人秘密渡江偷袭龙庭飞所率援军在常郡北,龙庭飞不得以率部退至常郡驻守。

    “侯爷,这次遇袭我们损失了三千余人,是不是向狄侯那边通报增援?”龙庭飞的副将曾曦问道。

    龙庭飞想了一下说道:“左庆这个人没那么容易对付,在大宁军中也是一个奇特的存在,先叛后降,东海人在江东肆虐的时候他竟然可以让东海人畏惧,这人能力不一般,他敢冒险渡江偷袭我们,他未必不敢对姑苏起异样的心思,所以狄侯那边也有压力。”

    “那咱们怎么办?继续东进?”曾曦很是郁闷。

    龙庭飞有些为难,朝廷给他们的命令是固守姑苏至松江一线,但是在大宣军中是可以临机决定的,龙庭飞的老毛病又犯了。

    “派人去熙侯那边问一下战况如何?”龙庭飞最终的决定就是这个了。

    曾曦偷偷的撇了撇嘴,他对这个上官还算了解,指挥才能,九变之能都是一等一的,即便是在将星如云的大宣军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又是陛下亲封的郡马爷,恩宠自是不用多说,但是他有个毛病就是喜欢听命令。

    喜欢听命令自古以来都是传统美德,但在大宣军中确有不同的看法,听命令自然是军人的天职,但是临机决断也是大宣军中将领应有的素养。

    松江的景沐一直等不到援军,虽然损失不多,但支撑的很艰难,松江其实算得上是一座孤岛,和内地联络的唯一通道就是昆县,现在问题是左庆对自己高压逼迫,同时大宁的水师也从潭港进入大江水道攻击自己,景沐很清醒左庆的意图不是要吃掉自己而是要逼自己向西退,左庆想要的是吞掉整个姑苏至松江一线的六万宣军。

    “雍乐,龙侯的援兵可有消息?蛟龙那边什么时候赶到?”景沐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的状态,这时候他不能乱。

    雍乐是雍禾的长子,景、雍两家在诏南时就是世交,雍乐也一直随着景沐四处征战,现在已经晋位大校,受封长乐伯,虽说不是战功彪炳,但也算上一员良将。

    “侯爷,虽然不正常,但龙侯从来都是守信的人,现在距离约定的日期还有两日,要不我们再等等?”

    景沐紧蹙眉头,总觉得事态的走向不太对,向狄信求援之后景沐同时也想宣松和汉阳通报了战况,但并没有得到回复,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或许这些情报并没有出松江,或许昆县已经落入了左庆之手,一切都是未知数。

    现在已经入冬,江水寒冷,粮草不足是松江驻军最大的问题,景沐双手重重抱拳,命令道:“不等了,再等下去江面结冰我们就是左庆嘴里的肉了!今夜撤兵!”

    “走昆县吗?”雍乐现在不能判断景沐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景沐想了一下,说道:“不走昆县,过浦江去平嘉郡。”

    雍乐愕然,退到平嘉郡就是将松江拱手相让,这不符合枢台的既定策略。

    “侯爷,你是不是再想想,我们还有一战的能力,就算退也要向姑苏方向走啊!去平嘉郡这恐怕不合适。”雍乐还是将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左庆巴不得我们向姑苏方向退,我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之,不必说了,我是松江驻军的主将,我有决定的权力!”

    看到将要暴起的景沐,雍乐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不过这不代表雍乐没有自己的想法。

    十一月十六日,驻守松江宣军将领景沐率部夜渡浦江向平嘉郡方向撤退,左庆得知的时候大惊失色,他在偷袭龙庭飞的时候就已经秘密夺取了昆县,不过他没有通告,甚至都没上报金陵,他想要逼迫景沐向东退到姑苏之后再封锁昆县,这样他就有办法将姑苏变为死地。

    景沐是按照左庆的想法选择的撤退了,但是让左庆猜不到的是景沐竟然不战而退,同时不向西退,而是选择南撤。

    等左庆的兵马追到浦江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看着宣军向南的身影,左庆的弟弟左平再没有得到命令的时候就下令追击,不曾想景沐在江中留了一手,埋藏了不少水鬼火药。

    水鬼火药是蛟龙为了对付东海大军舰发明了,用了特殊的手段将黑火可屯留在水下一个时辰,若是岸边留人也可以将点燃的水鬼扔到水中瞬时引起海上爆炸。

    左平部近五千人登上河舟要强度浦江,刚到浦江中心突然火光四起,爆炸声更是接连传导,让岸边观望的左庆大惊失色。

    问清楚事情以后左庆急忙命人下水救人,他不担心这些兵士的死亡,他紧张的是他的弟弟,可怜十一月的江水寒凉,不少兵士都是犹豫下水,等左平被拖上来的时候早就没了气息,左平胸口上刺进去一块被炸烂的木棍。

    左庆一个背气直接就晕了过去。

    真可谓是江水寒,战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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