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富贵看着肖雨东张西望,好像是村里进了贼一样,他一脸愁容地问道:“雨哥,都是我的错,没出什么问题吧?”

    肖雨收回目光,拍了拍郝富贵的后背,“没事。”

    然后他将郝富贵拉到一边,“富贵,将我上山之后,村里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我听,尤其是这守夜人员的变动,一五一十,再小的细节都不要落下!”

    自肖雨上山之后,村里的气氛便冷落了一些。

    即便可能有些不吉利,但之前出去的六人,一个老仙师,带着两个小仙师,与村里顶尖的三位猎人都没有回来,那肖雨这五人,说实话,比前者要差上不少。

    所以村子里的人也渐渐分出了两个派系,一个是等肖雨五人回来,等那六人回来。

    另一个,便是大家伙一起离开村子,前往东丰城中避难。

    现实点说,就算是肖雨在这种情况下,他恐怕也会选择第二种。

    不过,要想到东丰城中避难,那就需要得要东丰城城主的同意。

    肖雨他们已经看出,莆田村与东丰城城主有些间隙,但在这种危机关头,让村里人放下仇怨,也说得过去。

    而事实结果也是,大多数的村民都选择了活着。

    可村庄却是极力反对,还说了些什么,去了东丰城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这种渗人的话语没有起到什么效果,毕竟若是一直留在这里,迟早也会活活饿死,任谁都会选择去拼一个未知。

    最后,还是村长拦在了村门口,以佝偻之身,才拦下了众人。

    而村长也因此吐了一口鲜血——

    肖雨心头一沉,难怪当时看到村长脸色不太好。

    那么老的岁数,恐怕这一口血,要折损一些寿元了。

    之后,有人觉得肖雨几人的离去,守夜人员需要变动。

    猛虎虽然被他收了,但谁都不敢肯定山中就再也没有危险了。

    对此,村庄也是同意的。

    人员的变动,也是由几人商量了一番,最终定下来的。

    两天内就发生了这些事,肖雨听后,也是进入了沉思。

    乍一听,这两件事在这种情形下,并不奇怪,人人都想活着,这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人的本能。

    再正常不过!

    不过,今夜守夜一事,却是给肖雨提了个醒。

    守夜人员变动,他刚回来,自然不知,可怎么就没人通知一声呢?

    他看了郝富贵一眼,这小子正低着头,不太敢接触他的视线。

    犯错,心虚着呢!

    等会!

    肖雨双目一凝,自己一行人出去,可是有可能会与之前出去的六人一样!

    那自己为何会出现在今夜的守夜人员之中?

    他们就没有考虑过,自己几个人回不来?

    或者,晚几天回来?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一行人,被别人看在了眼里!

    肖雨一想到这里,出了一身冷汗,不寒而栗,他谨慎地扫了眼四周。

    这一刻,他突然怀疑,现在是不是也有人在盯着他?

    暗中,或许有一条毒蛇,正吐着蛇信,伺机窜出!

    肖雨压低了声音,询问道:“富贵,有哪些人主张去东丰城的?”

    郝富贵微微错愕,随后露出了苦涩表情,“雨哥,村里有那么多人,大多数我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啊。”

    肖雨一拍脑门,歉意笑了笑,“倒是忘了这茬,那我换个问题,一般像这种事,应该有带头之人,有几个?可认识?”

    这样一说,郝富贵双目朝天,咕噜噜转了转,扳着手指开始回忆,肖雨立即插了一句,“小点声。”

    这时候,不知周围是否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小心点准没错。

    郝富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然后便念叨着带头几个人的姓名,“一个林方,一个林安,我当时看到是他们两个带着大家伙在与村长爷爷对峙。”

    肖雨无声嘀咕着着两个名字,逐渐将脑海里的人影与这二人重合。

    林安,之前是与林天一道不让他们进村的那几人中的一个,而林方,见过次数不多,好像是在那次大伙一同喝酒的时候,听人喊过他的名字……

    这二人...是否有什么问题呢?

    肖雨一头雾水,有些想不明白,见郝富贵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肖雨疑惑道:“有话要说?”

    郝富贵酝酿了一会,“好像还有一个人,但我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

    肖雨精神抖擞,立即问道:“是谁?”

    郝富贵摇了摇头,“不知道他的姓名……”

    肖雨微微皱眉,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快抓住了,但最后却在指缝间溜走,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并未让郝富贵发觉。

    他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但随后郝富贵一言,肖雨顿时咧开了嘴,

    “我只记得他的脖子右边有一颗痣,比米粒大一点点。”

    肖雨听后,说不上来的轻松,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何,明明没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人有问题,但冥冥之中,就是这样的感觉。

    或者说,这也是一种可能。

    当一起迷案,毫无踪迹可循时,有这样一种可能,无疑是一种方向。

    “真有你的,说说看,为何你之前只说了林安、林方二人,这第三人是哪里让你觉得有这种可能的?”

    肖雨适时赞扬了一句,然后继续询问。

    郝富贵顿时有些亢奋,圆润的身子抖了抖,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得意神情,他回忆道:“当时,那里聚集了好多人,好像全村的人都去了,他们站成了两边,村长站在人少的那边,跟林安、林方那一边的人说,不能去东丰城,去了有危险,但林安他们却是不信邪,嚷嚷说些什么,你都这个岁数了,孑然一人,无儿无女,也没几年活头,当然……”

    “富贵。”

    “嗯?”

    “长话短说,说重点。”

    “哦,那会村长搬出祖训,总算是压住了他们,但就是那头脖子有颗痣的男的,突然间说了一句,祖宗已经死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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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活的,他们那时候没有遇到如今的危机,所以有我们莆田村死也不入东丰城的祖训,但现在,什么一时,什么一时的,我们可以死,可我们的孩子还这么小,他们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肖雨细心聆听着,以防错过任何一个漏洞,当他听到“什么一时,什么一时”,嘴角也是小幅度上扬了一分。

    应该是此一时,彼一时吧。

    随后继续听郝富贵说道:“诶,我好像又说废话了,嗯...反正就是最后,那个男的说,村长是贪恋祖宗们留下来的宝贝,所以就算让全村的人都死在这里,也不让他们去东丰城。”

    肖雨微微皱眉,“宝贝?他们有说是什么宝贝吗?”

    郝富贵摇了摇头,“然后,村长就被气吐血了,之后还是被村民们抬了回去。”

    “宝贝……”肖雨嘴里念叨着,望着七八米之外的火盆,发了会呆,然后突然抬起头,向瞭望台上面的人问道:“林信老哥,村子里的宝贝是什么?”

    “诶?啊!……完了!要掉下去了!仙师,救……啊——”

    林信的半个身子都出了瞭望台,重心不稳,嘴里大呼小叫,想求仙师救命,却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从瞭望台上翻下。

    十多米的瞭望台,要是真从上面掉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肖雨眼疾手快,一个健步,在那男子掉下来之前接住了他。

    林信显然真被吓到了,即便双脚已经踩在了地上,双腿还是一阵发软,脸色更是一片煞白,嘴里不停哆嗦感谢着,“谢谢仙师,谢谢仙师……”

    因林信刚刚那一嗓子,引起了周围几户村民的警觉,屋内烛光亮起,有人推门而出,“发生什么事了?”

    临边的屋门也被打开,一男子拿着一根铁铲出了门,气势汹汹,“怎么回事?林信!林信!”

    渐渐的,周围的木屋,都亮起了烛光,几人穿着睡衣,手提工具就跑了出来。

    肖雨见状,不得不说,这莆田村的人警觉性还是挺高的,他看了眼旁边还在瑟瑟发抖的男子,稍微用了些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信咽了咽口水,心安了不少,他向那亮起的木屋方向喊道:“没事!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了,还好被肖仙师接住了,你们继续睡吧!”

    ……

    三人坐在火盆边上,林信尴尬地看着肖雨和郝富贵二人,但在接触到他们的视线之后,就下意识撇过了头。

    他知道他们刚刚在交谈着什么,应该是挺重要的事,不然也不会那么小声,以至于他在瞭望台上伸出脑袋,侧耳倾听,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而且,还差点摔出个半身不遂。

    肖雨望着有些鬼祟模样的林信,平静说道:“林信老哥,怎么如此不小心,若是我们不在这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林信连连点头,“是,肖仙师说的是,我差点就没命了,好在仙师救了我一命,谢谢,谢谢!”

    “这两天,我不在村子里,听说发生了一些事,村长还因此吐血了,他那么大的年纪,可真不能再受什么刺激。”肖雨瞥了他一眼,随口又道。

    郝富贵坐在边上,静静地听着。

    许是村长平日里待他不错,林信也是露出了不忍的神情,他望着面前燃烧着烈火的火盆,叹了一口气,“村长为我们这个村,操心了一辈子,没想到临了会发生这种事情,哎……”

    “人活在世,总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问题,这些都在所难免。”肖雨留意着林信的表情,发现其脸上除了不忍之外,还有挣扎。

    不忍,应该是对村长吐血一事,而挣扎,也应该与此事有关!

    是村子分为两个派系的难以抉择,还是...一些别的?

    肖雨无意间说道:“我听说,这两天村子里分为了两种人,一种是想留在这里,另一种是去东丰城,不知道,林信老哥是哪一种?”

    林信错愕地望了他一眼,但跟之前一样,并未长久对视,他沉默了一会,随后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岔开了话题:“我们莆田村,人数虽然不过百,但其中却是出了不少好的猎人,跟我同辈的,就有七个,每次进山打猎,回来都是提着满满当当的猎物,除了供家里吃的,多的要么是接济邻里乡亲,要么就是卖到东丰城去。

    我这一辈中,我恰巧是倒数的几个中的一个,有时候上个山,可能连只野兔都打不到,但我每次下山,手里都会有猎物。”

    “嗯?”郝富贵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带着疑问看向了肖雨。

    肖雨猜测道:“猎物,是他们打到的。”

    他的猜测,林信没有否认,他只是笑了笑,“一直以来,除了那几个人之外,村里所有人都觉得我的打猎水平还算不错,就连我那黄脸婆都没有怀疑过,呵呵,我两个小子更是成天嚷嚷着要我带他们上山打猎,教他们箭术……”

    之后,林信的脸色顿时一变,有些阴沉,“山中出现猛虎,这其实很正常,我想,没有哪个猎人会因为山中有虎,而选择不上山,他们八个,就是那样想的!

    你们说,猎人上山打猎,那老虎,自然也是猎物。

    可是,他们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看向了肖雨,脸色有些扭曲,像是在强忍心中悲恸,又像是对那头猛虎的仇恨。

    肖雨见状,感觉有些不对。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林信的话语间,尽是血海深仇的怨愤!

    “肖仙师,我们是些粗人,只懂得吃饭、睡觉,要是再有别的,也就只剩下,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虽然我们为了一口吃的,打了不少猎物,有时候,一不小心,死在了山上,我们也认,但并不是说,我们不会报仇!

    你们是仙师,你们是来帮我们驱除猛虎的,而且,那三只白虎又是肖仙师所擒,我们自然不好插嘴,但你...却是将它们带进了村子!你们可知道,他们八人的家人...还在这个村子里!”

    肖雨听后,浑身一颤。

    他的实力远胜那头白虎,所以他是站在了一定的高度看待的这件事。

    那三只白虎,在他眼里与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的,所以他生出了怜悯之心。

    但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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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修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遇到猛虎,他会怎么样?

    跑,保命要紧!

    杀,保命要紧!

    总而言之,他肯定不会将那三只白虎带在身边!

    现在,他不仅仅将那三只白虎带进了村子,而且还时不时地骑上它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他心里清楚,那是为了时刻掌握白虎的动向,不让它们伤人。

    但更深层次,他无法否认,骑虎而驱,打心底里觉得拉风!

    但却是忘了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媳妇、孩子、亲人,还生活在这个村子里,整日看着杀夫、杀父、杀子之仇的老虎在他们的面前出现,岂不是绞心之痛?

    即便他也不清楚,他带回来的那三只白虎到底有没有吃过人,但对这里的人来说,老虎伤害了他们,那所有的老虎,皆是仇人!

    “是我考虑不周,那时候,我在它们的虎穴中,并没有看到人的骨头,所以心软了,我想着不让他们伤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们一直在我身边,却是疏忽了你们的感受,对不起。”肖雨发自肺腑,诚心歉意道。

    林信很是惊讶,满脸的不可思议,一个仙师正在向他这个凡人道歉!

    仙师是什么人,那是可以掌握他们这些普通人生死的人!

    而现在,眼前的一幕着实震撼到了这位名叫林信的男子,以至于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边,郝富贵在看到肖雨在跟村民道歉,也是一下子就想到那日,他因骂了那个带路的刘姓男子一句,就被肖雨逼着道歉。

    虽说误会也已解除,但归根究底,心中还是有些芥蒂的。

    但是现在,那点芥蒂尽是消散……

    言传身教,当需以身作则!

    肖雨在郝富贵心中的伟岸形象,又高大了一分!

    肖雨望着惊讶不已的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我此时所说的皆是实话,那三只白虎的洞穴中确实没有人骨,但我知道,这也没法直接证明它们没有吃过人,或者伤过人。

    现在,虽说我已经将那三只白虎带回来了,可看样子,村子里的情况还没有好转。

    能不能这样?

    先等我们出去的三人回来,将你们村的危机彻底解除之后,再一起商量我带回来的那三只白虎该如何处置?”

    林信恢复神色,没有作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肖雨,然后回过头,望向几人身前的火盆,火焰将他的脸映照得一片通红。

    三人,一时安静下来。

    肖雨因白虎一事,也是心绪受到了干扰,脑子里杂事太多,怎么理都理不顺。

    火盆中,篝火正徐徐地烧着,时不时地发出“咔嚓”的断裂之声。

    之后,林信的神情变得坚定,他以一种无法商量的口吻说道:“若是有可能,我会带着他们八人的家人一起去东丰城。”

    这一刻,他给出了之前肖雨询问他的答案。

    他是第二种!

    肖雨听后,没有惊讶,或许从林信说的这些话中,他早就猜到了答案。

    “我该上去了。”

    林信丢下这句话,便向瞭望台走去,在爬上去之前,转过身,对肖雨说了一句,“谢谢仙师救了我们!”

    没头没尾的一句,肖雨却大概能明白,他望着那道向上爬行的身影,脸色有些凝重。

    ……

    第二天,肖雨去看望了村长,发现老人身子骨还算硬朗,有些陈年旧疾,上了岁数的人无法避免。

    村长心中清楚,肖雨是知晓了他离去的两天,村子里发生的变故。

    对此,老者并未隐瞒,坦然承认他这个村长,愧对列祖列宗,也愧对村里的人。

    肖雨安慰了几句,之后也是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他肯定了现在让众人前往东丰城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而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在东丰城,再怎么招应该也不会因为粮食而发愁吧。

    村长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好像在看他是不是那颜姓城主派来的,可随后他就自嘲地笑了笑。

    包含他在内的五位仙师,皆是因东丰城委托而来,也就是那颜姓城主请来的。

    “村长,我接下来要去西边的山头看看,他们六个人应该是去了那里,我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他们,而我这一去,而你们这里,如果只留下富贵一人看守,我有些不放心。”肖雨认真建议道。

    他不是小看郝富贵难当大任,实则是他这一去,村里的食物从何而来?

    难不成到时候让郝富贵带队去山上?

    在那食物被人摧毁了大半的山头,而且还要避免村子受到危险,郝富贵一人,分身乏术!

    而他,又不得不去,不去,那这死结永远也解不开!

    这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必须得先将莆田村的安危解决了,之后他才可以不受约束,去深入调查。

    “你就没有想过,他们已经死了?”

    “绝无可能!”肖雨看着老者,语气格外的坚定,神情也是异常严肃!

    搬山境上阶折在大山中,想都不敢想,但却是有这种万一的可能。

    但是!

    让搬山境上阶的景文翰不声不响地折在大山中,那真是绝无这种可能!

    就算对面是填海境的大能,景文翰也能闹出些声响,除非...对面是道元境!

    村长看着肖雨的眼睛,那双因上了年纪,有些浑浊的眼眸,却在此刻多出了一丝异样的色彩。

    最后,老者点头答应:“好,几位仙师远道而来,解救我等,我等自然不能托仙师的后退,我们去东丰城!”

    ……

    一个时辰之后,村门口,众人拖家带口,挎着大包小包,不该拿的一样也没有拿,他们的脸上都带了些忧伤。

    毕竟,这里是他们从小长到大的地方,突然间要离去,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村长坐上了一辆木轮车,语气坚定,喝道:“启程!”

    肖雨与郝富贵二人对视一眼,肖雨点了点头,拍了拍身边白虎的身子。

    为了方面行事,它的两个孩子被郝富贵带在了身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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