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姑娘。”
乔嬷嬷神色已不如刚来时镇定,早就因着青珠这蹄子坏事,而显得并不稳妥。
这一点更是被宁簌敏锐地发觉了,这嬷嬷言语中的丝丝焦躁:“我乃贵妃娘娘身边的掌事嬷嬷。”
对方即便话中尤带着对旁边婢女的气恼,却还是能令人听出她的傲裾,贵妃身边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民见了自然都得受宠若惊。
只可惜,乔嬷嬷并未在宁簌脸上寻到一丝一毫的诚惶诚恐,她过分淡定地点了点头,扬了抹得体的笑容:“原来是贵妃娘娘身边的嬷嬷,宁簌失敬。”
她说着话,已然自若地往上首主座上落了座,宁簌刚摸起一杯清茶,便瞧见乔嬷嬷还杵在原地,目光里满是愕然和对她这般反应的不可思议。
宁簌只当做没看见,她故意露出不解的表情:“嬷嬷何故还站着?快坐快坐……”
看着她似乎当真不太懂的神情,乔嬷嬷一脸憋闷地重新坐下,此刻,她已然是十分地怨恼青珠,若不是这蠢货打乱她的计划,早便让那宁簌乖乖地掉眼泪求饶了,哪还能容她坐在主位尽展主人家风头?
闹心之际,乔嬷嬷在心里头飞快想着接下来的对策,却一个冷不防被宁簌打乱了思绪:“嬷嬷,快喝喝我这君山银针,湘楚头一波运来的春茶便叫我阿娘买了。”
听了这话,乔嬷嬷下意识地捧了茶杯再呷了一口,湘楚的君山银针鼎鼎有名,一两茶叶堪比金子贵,她在宫中自然耳闻过。
只是贵妃娘娘将六宫掌事之权从皇后手中夺来后,为免本就有异议的朝臣不满,娘娘在宫中吃穿用度一应缩减了许多,这种贵极的茶叶除了各地朝贡以外,是不会特意去置办的。
即便乔嬷嬷在宫中一应宫仆中颇有权威,也并不能在德贵妃手底下讨得一杯来喝,可今日,在这小小的宁府,却是喝了个腻味。
宁簌清楚地瞧见了乔嬷嬷眉眼间的松动,她确实不能得罪这个嬷嬷,无他,永嘉公主身边之人她都还得掂量,更别说这还是德贵妃特意派遣出宫来的老嬷嬷。
总之,眼下把人的毛给薅顺了,暂时便妥当了。
“嬷嬷可喜欢这茶?”
宁簌将眉眼笑得弯弯,言语间待乔嬷嬷更是有着几分敬重,听得乔嬷嬷身心舒畅不少,她面上还是不为所动,只应了一句:“嗯,茶自然是好茶。”
“绵绵,快去把库房里的茶叶拿些给嬷嬷。”
宁簌立即便拍手笑得更欢了,她似乎寻到爱茶的知音一般:“嬷嬷喜欢,倒也不枉这茶五两银子才一钱之贵,我便多赠些给嬷嬷好了,您觉着可好?”
青珠立在一旁,本想出声嘲讽,这茶再贵能比宫里头的贵了去?商贾出身就是小家子气!哪知这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得宁簌的这番话,登时令她傻眼当场。
老天!这一钱的茶叶便是她两三月的月钱了!
听宁簌这般恭谨地言语,乔嬷嬷心里头自然顺心无比,她刚想点头应下,却立即又想起德贵妃和永嘉公主的交待来。
她上头的两位主子,无一不都是想弄死宁簌这个商女的,可如今宁簌见了贵妃派来的人,却非但没有半分的怯意,还这般自若地送茶讨好。
可见,宁簌此人工于心计。
乔嬷嬷登时被警醒,她站起身来,脸色已然肃冷了下去。
“宁姑娘还是莫要做这些无用之功得好。”
宁簌听了这话,笑意未变,却带上了些许的不解:“嬷嬷这是何意?我不过是看着嬷嬷爱喝这茶,想借这君山银针,盼嬷嬷在贵妃娘娘跟前替我讨个好罢了……”
“若是嬷嬷觉得为难,宁簌必不会强求。”宁簌看了看去而复返的绵绵,示意她将手中的茶叶递到乔嬷嬷手里去,她接着道:“但是还要请嬷嬷莫要拒绝,收下这茶叶,算是我赠予嬷嬷的一点心意。”
宁簌这话说得妥帖,既不会令乔嬷嬷为难,亦不会让她觉着有什么负担。
乔嬷嬷本冰冷冷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她可是来替永嘉公主教训宁簌的,怎的眼下反倒成了受贿者了?
青珠将乔嬷嬷的面色变化看在眼里,她在心里冷哼一声。
这个老婆子,果真心眼多得很,明面上是在替公主办事,实则两边的好处都要拿一手,她岂能让她如愿?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来,青珠笑着开口劝道:“嬷嬷便收下了罢,免得这宁姑娘实在难做。”
绵绵将手中的茶囊往乔嬷嬷怀里一放,乔嬷嬷被推了个正着,手里攥着茶囊,一抬眼就是宁簌笑吟吟的、看似没有什么防备的笑容。
……
乔嬷嬷两人安稳地被宁簌迎出了宁家大门。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绵绵凑近来问:“姑娘,为何要将那般多的茶叶都赠予那嬷嬷?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德贵妃身旁的人呢?”
宁簌轻笑一声,摇摇头,并未回答绵绵的话。
今日,算是幸运了。
若非有那唤做青珠的婢女在那儿同乔嬷嬷闹了不愉快,她岂能这么快地把这尊“大佛”给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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