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况虽不知段良身份,但这个短暂的擦身也让他心有余悸。

    萧湘因为之前听到沈况的叮嘱所以后来一直没敢说话,此后马车一路赶架,趁着夜色,很快就到了周府外。

    晚间这会儿点苍一直在替先生准备明日授业需要用到的书籍和物品,自家先生风寒已愈,是时候重开学堂了。

    在学堂读书的孩子都来自街巷周围人家,虽然他们都只能算是先生的不记名弟子,但在点苍眼里,他们就是自己的师弟师妹。

    这些年岁不大的孩子虽然顽皮但在先生和他这里都还算规矩,也常有孩子因为畏惧先生而跑到他这里问问题。点苍本身性子就很和善,所以他很喜欢与孩子们相处,

    点苍收拾完从课堂出来的时候,沈况和萧湘恰好赶到门外。

    听到敲门声,点苍小跑着两步去开了门。

    见到是沈况,点苍有些意外,他正要询问沈况来意就又看到萧湘从车厢里走了下来。

    点苍知晓萧湘的身份,所以见状立马就要上前见礼,不过点苍身子还没俯下就被眼疾手快的沈况给拦了下来,沈况道:“如今形式特殊,点苍你就把我们当成周先生的弟子就好,师兄弟之间无需这般大礼。”

    萧湘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也对点苍道:“点苍你不必拘礼,先带我去见先生,我有事要与先生谈。”

    点苍闻言立马反应过来,差点因小失大。

    萧湘说完,点苍不敢耽搁,就要替沈况牵马车引两人进去。

    牵马只是小事,所以沈况没要点苍接手,他笑道:“你领着我们进去就好,马车我来牵。”

    点苍见状也不再坚持,随即领着二人进了门。

    因为萧湘身份特殊,所以之后点苍特意带着沈况将马车放到后院隐蔽处,一丝一毫都不能大意。

    虽然所需教授的课业周兴嗣都早已烂熟于心,但他每次授课前还是会精心准备。

    点苍曾经问过先生这个问题,那时周兴嗣笑言,如此细心一是为师者的责任,二来也是因为温故而知新,方能为师。

    传道授业解惑,师者既需能力也需方法,二者缺一不可。

    这些虽都是小理,但于点苍而言依然受益匪浅。

    周兴嗣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当下他正伏在案上考量明日的课业该如何讲授,周兴嗣沉浸其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萧湘和沈况的到来。还是在点苍提醒了一句后,周兴嗣这才微微抬眼看了过来。

    当看到萧湘后,周兴嗣急忙放下手中活计。

    萧湘开口道:“先生,长乐又来打扰您了。”

    周兴嗣闻言笑道:“不打扰不打扰。”

    老人从桌案离开走了过来,他知道萧湘深夜来此肯定有事所以便又问道:“公主,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萧湘随后将今日是如实说给了周兴嗣,周兴嗣闻言嘱咐道:“公主那你暂时就先在我这里住下,赵熹和曹扬都来过了,他们之后若是再来我就推掉。不敢若是殿下要来,到时候公主和姜少侠你们还是要多回避。”

    萧湘闻言点了点头:“长乐知道的。”

    老人虽然脸上面带笑容但眉宇间那淡淡的愁容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沈况看得见,萧湘一定也能。

    老人避开不谈,萧湘便也没有就此多说。

    周兴嗣之后又聊起沈况上午给他带过来的消息以及如何把赵熹骂了一顿的事。

    周兴嗣叹道:“虽然我给赵熹施加压力,但说到底赵熹还是一个人单打独斗,我害怕殿下也会不择手段对赵熹下手。”

    萧湘闻言安抚道:“先生放心,父皇对赵熹印象很深,也深知赵熹性子,所以萧统他一时半会儿还不敢动赵熹。”

    萧湘说完,周兴嗣却是依旧担心道:“殿下他已经不是原来的殿下了,谁又知道他有没有胆大到这种地步?”

    遥想当年,萧统、萧湘等一众皇家子弟都曾跟随过周兴嗣读书。

    那时老人授课不仅严厉且从不因对方身份而假以颜色,若是有人胆敢仗着自己身份自视甚高,老人甚至还会打他板子,圣上对此也并无意义。

    那时候的萧统还只是个青涩孩童,尚还不知道“太子”二字的分量,如今物是人非,连大梁都不是从前的那个大梁了。

    见老人神色黯然,沈况开口道:“周老,也有好消息,我把姚风初带来了。姚风初已经认罪且愿意袒露自己的罪责,所以我想,要定曹扬甚至是萧统的罪,只要等到唐承前辈他们带着萧湘回京就可以了。不说可以如何如何,该担当的责任萧统应该跑不了了。”

    周兴嗣闻言神色依旧,他淡淡道:“说到底一个姚风初分量还是不够,殿下想把自己从中摘出去很容易。”

    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叹,有些事草草之后就很难再有结果了,而那些受了苦难的百姓又有谁会帮他们呢。

    片刻后,老人又道:“其实我担心的还有一事,等唐大人他们收到消息再赶到枝江城,期间最少需要七日,我担心这期间会出变故。”

    老人说完,萧湘安慰道:“先生且宽心,长乐一路走来什么样的难关都见识过,只要有您和姜疑在我就不害怕。”

    “好好好,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没散架就不会让公主您受到伤害。”

    夜已深,之后周兴嗣就没再多留沈况和萧湘,他吩咐点苍给两人准备厢房后便一个人肚子坐到了桌案前。

    老人呆呆地看着他面前摆放的那几本书,迟迟没有再动笔。

    已是迟暮之年的老人如今已可以平和看待生死,但这仅仅只是对于他自己而言。

    思虑良久之后,他还是提笔写下了一封信。

    点苍安顿好沈况和萧湘后又去了书房,见先生还没回去休息,他便提醒道:“先生,该休息了。”

    老人闻言微微笑了笑:“我知晓的。这封信你先拿着,明日寻个时间安排人送去京城。”

    “先生要交给谁?”

    “陛下。”

    听到陛下二字后,点苍便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

    收好信封后,他候着先生一起离开了书房。

    老人边走边仰头望天,天上那道月牙旁有乌云盘绕,与他心头郁结如出一辙。

    大通四年,十一月二十八,今夜无风无月,但有些人心头的波澜却久久难止。

    第二日清晨,枝江城迎来了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

    周府之内,有几日没练剑的沈况今日起早练习了会儿剑法。

    小院中,剑光舞动掀起层层白雪。

    不久后,洗漱好的萧湘披了件狐裘站在了廊道内,她看着雪中练剑的沈况,思绪渐渐飘远。

    对于沈况,萧湘心中情感比较复杂,既有感激也有愧疚,但都是经不起推敲的情绪。

    越想萧湘便越感觉在这场风波里沈况只是一个无辜者。

    大雪渐下,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今日城中还算安静,街上没什么行人,偶有赶路人遇见这天气也急急去寻住处去了。

    一场大雪似乎定格了所有人的动作,一切就此没了下文。

    萧湘今日没离开过这个小院,沈况倒是去前院看了一眼周先生授课的场景。

    先生严肃,所以孩子们也都正襟危坐,他们都怕那杆戒尺打在自己手上,也怕这般回去还要被娘亲再揍一顿,得不偿失。

    作为师兄的点苍在安排好送信人之后就一直待在学堂里,他一边听课一边帮先生管束这些孩子。

    看到这些孩子,沈况也会不自觉地想起自己年少时师父授课的场景,虽然师父手中没有那杆戒尺,但却有柄木剑。

    闻人不坏和乐正客今日也窝在家里没有出去,又是大雪又是孩子们上学堂,连带着二人最后的那点乐趣都没了。

    客栈里,元大光和垂野今日睡了个大懒觉,一觉起来发现外面下了大雪,两人都颇为兴奋,穿了个单衣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元大光看着檐下纷纷落雪,下意识伸出手去接了几片雪花。

    雪花入手化为凉水,又是一年冬来到。

    元大光情不自禁地笑道:“垂野,可还记得去年第一次落雪时我们在哪?”

    垂野一边哆嗦着身子一边笑道:“记得,在那高密城卖酒,那天掌柜的还特意下厨做了几个好菜。”

    “别的不说,掌柜的手艺没话说。”元大光竖起大拇指笑道。

    这场雪从早间一直下到晚上,夜色涌上时,大地一片银妆素裹。

    枝江城外管道上,一排排错综的马蹄印和人的脚印被印刻在了白雪上,为首的不是别人,而是昨夜连夜离开枝江城的赵熹。

    这一路赵熹行踪急切且隐蔽。

    赵熹身边,护卫周彻看着已近在眼前的枝江,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大人,您这么做当真合适吗?”

    赵熹闻言视线不移,他看着已被白雪覆盖的枝江城城墙缓缓道:“没什么合不合适,只要能救人事后被责罚我也心甘情愿。”

    周彻这一路已经劝了赵熹很多回,虽然他知道赵熹性子执拗劝不回来,但他依然这般做了。

    赵熹不是看不清局势,偏偏是看的太清楚了。

    总有人要站出来的,不能因为有一个萧统挡着就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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