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图斯一把单手剑连续横扫,几个来回,又杀伤数人。几名罗马精锐士兵也是飞身上前,护卫在他周围,以防冷箭。

    那红衣女匪看着提图斯,阴沉沉不发一言,良久,方用古突厥语说了几句。

    不多时,她身边的沙匪开始吹动号角,红衣女匪也是飞身上马,亲临战场,但见她长弓一举,阵列迅速移动,沿着骆驼阵开始画圆,所有马贼搭箭上弦,乌黑的箭镞对准了骆驼。

    “?????????(???????????(放箭)”红衣女匪断然喝道。密集的箭雨对着骆驼群就是一通攒射,疾劲的嘶鸣声,划破了沙漠的沉闷寂静。

    对着无孔不入的箭雨,罗马士兵们,只有用盾牌护住身体。

    沙漠地区视野开阔,没有遮蔽物,可以说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活活挨射。

    在强弓劲矢的轮番射击下,骆驼群成片成片倒下,口中不断吐出白烟血丝,发出哼哧哼哧的惨呼。

    提图斯心中明白,若是让这群马匪们再射一会,在场的骆驼非得被全部射杀,当下,扬声用拉丁语吼道:“Target hostium equos trecenta pedum et clypeum”(目标,敌军战马,距离三百英尺,标枪,放!)

    他话音刚落,但听得“咻咻”声络绎不绝,无数罗马配重式标枪从龟甲阵中射出,专射战马。

    一瞬间,应声栽倒了数匹哈萨克黑走马。

    投掷标枪,乃是罗马军团士兵必备技能,再经由指挥官亲自下令齐射,威力丝毫不比弓箭齐射差上多少。

    不消片刻的工夫,黑走马已被射翻不下于数十匹,马匪们的阵型,已经纷乱不堪,被迫开始退却。

    提图斯火速派人上前,将倒地的马匪们一个个补刀分尸,又指挥法老之鹰们,飞矢掩护士兵,射杀远方的来援之敌。

    那红衣女匪见状,也是一声令下,马匪们兀自从身上掏出一颗颗黑乎乎的刺飞锤,舞得咻咻生风,再一同激射而出。

    铁球急射连弹,声若霹雳,杨霆风远在百丈外的土墙边,仍能听得清楚。

    只见,无数小黑点急速飞出,狠狠落在了——那些没有盾牌掩护的埃及弓箭手身上

    杨霆风偷偷瞄了一眼,看到了相当最可怕的景象:在这张由刺飞锤组成的绵密火网下,那些埃及射手被打得浑身开花,一团团的血雾炸将开来,血肉横飞,死状极惨。

    一时之间,惨号声、惊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又经一盏茶的激战,双方喊杀声才渐渐平息。

    杨霆风一面做了个‘止’的手势,一面缓缓地探出头,向泥墙的外面看去:

    前面的沙地上,这时,满地都是鲜血,而在一大堆血沙之上,横七竖八躺着无数的尸体。有人的,有马的,也有骆驼的,有的尸体的血肉模糊,有的尸体蜷缩成了一团,有的露出了白骨,有的则是缺胳膊少腿的......

    骆驼与货物被遗留在了原地,那些罗马士兵们,似乎被击退了。

    红衣女匪一挥手,嘴里吐出一连串语速极快的古突厥话,那些马贼们得令,纷纷将尸体聚拢在一块,抹上岩盐防腐,接着,用马索系上尸体脚踝,由马匹拉着......

    贺若弼喘着粗气,心跳砰砰跳动,但是他的声音却很平静:“这些,绝不是马匪,应该是罗刹族人的一支,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就会伏击牧民与商队,财物会被他们用于黑市购买军械马匹,尸体则会抹上盐防腐,倒吊在通风良好的岩洞中......他们......他们一见到活人就杀......他们......”

    他断断续续地念叨着,杨霆风闻言,双眼刹间睁得老大,喉咙里发出了“咕”的一阵声响来,其余四人也是瞳孔放大,眼神震惊。

    杨霆风深吸一口气,勉力使自己镇定,喃喃念道:“罗刹,男即极丑,女即甚姝美,并皆食啖于人。每当罗刹出没的期间,便会袭击来往的商队牧民,并取出其心脏,名日献祭。”

    说罢,他的喉际,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令他再也说不下去。

    就在这时,古城东面,陡然传来了一阵狼嚎声,接着,又有一阵极轻极细的狼嚎,从西面升了起来,远远传了过来。

    初时只有几声,此起彼落。

    可不一会儿,就变成一大片,也不知有多少,听着十分瘆人。”

    杨霆风一伸手按下了贺若弼的头,低声道:“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其余三人忙和他一起趴下,萧狼面部肌肉抽搐着:“小心,那是最凶恶的瀚海平原狼,速度极快,且凶残无比,且具有很好的耐力,适合长途迁移。冲刺时,每一步的距离可以长达三尺,一旦被咬上,不撕下你身上一大块肉,绝不松口,被它们盯上,可真是麻烦了。”

    众人闻言,只觉颈背发麻,心头俱是一冷,手心渗出了汗。

    杨霆风低声问:“此地,怎会有狼?”

    萧狼解释道:“如果他们真是罗刹族,那么这些狼群就是跟随他们而来。”

    牒云陌也点头道:“是了,我幼年时,曾听叔叔说,罗刹族有特殊的方法,可以驱狼共存,让狼群率先侦查来往商队与牧民的动向,即便走了三四天,这群畜生还是能根据气味追上。”

    史万岁闻言,突然取下身上的铁胎弓,搭上箭,背靠着泥墙坐了下来,冷道:“他娘的,老子宁愿被狼咬死,也不愿意落在罗刹的手里!”

    “说的是!”贺若弼的声音一直很平静,但说到这里,忽然发起颤来:“即便同样是被吃掉,我也宁愿喂这些畜生。”

    他们的话,令杨霆风听得头皮一阵发麻。

    他知道,比起在战场上被人杀死,多多少少还能接受。

    可像晒肉干一样,与同类们一起被挂着,自己说什么,也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

    他明白,自己这回,是真的进入了一个人间地狱......

    杨霆风曾多多少少,在老帅府邸的——《紫塞势力分布详图》上了解过,从他出发地点往河西走廊中段,到锡柳古城南部,这区区一千公里的路程,又何止是罗刹?

    可以说,每一步路程,都充满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对那些杀人堪比呼吸,好杀嗜血的异族,朝廷的法规刑律,简直就是可笑。

    狼嚎声,却越来越近。

    杨霆风靠着土墙,坐了起来,缓缓拨动千机匣上的机关,从机匣内取出了八面汉剑。

    萧狼等四人也做好了战斗准备。

    不一会,狼吠声已来到了离他们极近处。

    最近的一匹狼,就在杨霆风靠着的那堵土墙之后,在狼吠声中,还夹杂着听来令人全身发颤的──那应该是狼咬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如同锈刀锈剑摩擦的声音,叫人头皮发麻,身上刹间起了疙瘩

    杨霆风用手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贺若弼已经陡然紧张起来。

    他也不再蹲着,更非坐着,而是采取了单腿跪地的半蹲姿势,同时拔出了腰间佩刀,贴在脸颊旁。

    杨霆风知道,他这种姿势,乃是契丹人在野外喝水时,特有的姿势。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边喝水,边防备野兽在背后攻击。

    终于,第一匹狼露了头,它露出白森森的尖牙,鲜红色的舌头,口里喷着腐尸的臭味!

    杨霆风离它仅仅一臂距离,以致可以闻到狼嘴里,那令人欲呕的味道!

    不过,它似乎没有发现杨霆风,而是自顾自朝前走去。

    杨霆风楞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在加入夜不收的那晚,荆楚薇曾经给他喝过一种苦酒,可以消除身上的活人的气味,不受那草原血狼与大黑熊的袭扰。

    看来,不止是草原血狼,对瀚海平原狼似乎也有奇效。

    不过,那狼并未走多久,杨霆风的八面汉剑已经重重挥出,将其对穿而过,一剑削为两断,脏器和着血肉瘫了一地。

    正要指示众人撤退,突然发现贺若弼脸色很难看,杨霆风一抬头,看的一匹通体雪白,体型壮硕的平原狼,正伏在土墙上方,锐利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

    杨霆风大吃一惊,连忙点足向后一掠,于后撤中,反手一剑,削在白狼的脑袋上。

    那狼兀自发出了一下惨嗥,直接没了半个脑袋,滚跌了下来,红的白的流了一地。

    也就在这时,另外又有四匹瀚海平原狼,自泥墙的那一边疾窜了过来!

    杨霆风暗骂一声,正要抵挡,不料,从周身两侧,又扑出来数匹草原狼,至少有十多头。

    就在这电光石火,千钧一发之际,萧狼,牒云陌,贺若弼同时出手,杨霆风还没看清楚是这么回事,七八匹狼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其余冲过来的,也被史万岁一箭一个,给射杀当场。

    杨霆风才定了定神,却陡然发现,萧狼,牒云陌,贺若弼,史万岁同时瞪大了眼珠,他还没反应过来,贺若弼转身就跑。

    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杨霆风绝想不到,一个人竟可以奔得如此之快?

    萧狼也大喝了一声,“撤!”他一面说,一面拽住杨霆风,飞也似向后奔了出去,牒云陌,史万岁也随之跟上。

    当他说到这个撤字时,贺若弼的整个背影,已经消失在土墙的另一边。

    杨霆风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边跑边转头望去:只瞧得无数瀚海平原狼,跃过那一堵堵的土墙,龇着獠牙,朝着他们冲刺而来。甚至,他还可以看到一小队罗刹人,蒙着面,戴着黑色兜帽,手拿一种特殊的摇铃,也吆喝着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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