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你确定就是这里?”
胖子有些狐疑地向鬼手兄(孙猷)问道。
“我记得是这里啊,怎么改成纸火铺子了?”
鬼手兄七分诧异中带着三分委屈地说道。
三人站在半开着门的纸火铺子门口,脸上表情都是十分精彩。
“你们找谁?”
正在三人犹疑之际,铺子里伸出半个秃瓢的脑袋冲他们问道。
“哎呀!是贾超兄弟吗?”
鬼手兄一见秃子,失声喊道。
“嗯……你是鬼手兄,老孙?”
被唤做贾超的秃头,脸上露出惊异之色,一闪身走了出来,冲鬼手兄招呼道。
“兄弟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原来的印社呢?”
鬼手兄上前一步,关切地向秃头问道。
“一言难尽……”
秃头贾超颇有些感慨地说道,说话间眼光又看到马晓光和胖子便自硬生生给打住。
“这两位是我的朋友,马老板,杨老板,都是大老板,为人顶顶靠得住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鬼手兄见状,连忙郑重向贾超介绍道。
“进去说罢。”
贾超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悄声对三人说道。
进得纸火铺子,鬼手兄倒是面色如常,马晓光和胖子却大开眼界。
只见里面房子、车子、火车、轮船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架飞机!
当然这些都是纸模型,但是所有的物事都做得惟妙惟肖,乍一看去几乎能够乱真。
尤其一对童男童女,活灵活现,要不是知道这是纸火铺子,胖子都以为这位秃头老板在贩卖人口……
“贾老板手艺不错啊!”
胖子拿起那架飞机,一边把玩一边感叹道。
“唉,这个乱世,糊口罢了,不入方家法眼,见笑,见笑!”
贾老板苦笑着摆手对三人说道。
给客人倒上老白茶,正式开始叙话。
“贾老弟原来曾在西泠印社高就,后自立门户,精于金石篆刻,而且对西洋印刷颇有研究……”
坐下之后,鬼手兄便开始替贾老板开始吹嘘。
马晓光和胖子则笑而不语,津津有味地品着老白茶,倾听鬼手兄的讲述。
“唉,孙老哥,不要替我吹嘘了,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乱世,手艺再好也是无用,要不我也不会把印社改成纸火铺子……”
待鬼手兄吹了一阵,贾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摆着手,谦虚说道。
“贾老板,生意不好做?”
马晓光见气氛已经烘托得差不多了,赶紧插话道。
“鬼子一来这些都用不着了,好些地方也被炸弹炸得差不多了,家里人也炸死了……”
“我一个孤人,无处可去,又没别的手艺,只能做点死人生意,算是糊口吧。”
贾老板神情落寞地对马晓光说道。
“是啊,战端一开生灵涂炭,罪魁祸首自然是东瀛鬼子,不过,今天咱们不说这个,咱们来说笔生意……这个东西,贾老板能不能印?”
马晓光从身上摸出一张“军票”压低声音,向贾老板问道。
“咝……这个嘛。”
贾老板拿起军票,在窗边端详了一会儿,迟疑地说了小半句话。
“贾老弟放心,马老板既然敢向你开口,就一定能保你平安,别人你信不过,我你总信得过吧。”
鬼手兄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沉声对贾老板说道——算是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
“我也算是闯荡过江湖的人,知道两位老板不是一般人,这东西印制粗劣倒是不难制作,只是印刷……”
贾老板摆了摆手,连忙对鬼手兄解释道,临到关键地方再次打住。
“我说你这老板,忒不爽气,有什么难处就直说吧。”
胖子听得贾老板说一半,留一半有些不耐烦,脸色一沉说道。
“不不,不要误会,我是说这东西制作个一两张倒是不难,想来马老板是准备大量印制,这就须得有机器才行,要不太不合算。”
贾老板见胖子沉着脸,心里有些发怵,连忙继续解释道。
“嗯,这和鬼手兄说的倒是一样的,需要哪些设备?”
马晓光点了点头,连忙虚心向专业人士请教道。
“钞票的印制,自有规制,一般有胶印和凹版印刷花纹,用凸版印刷上面的码字,不过这军票倒是不需这么费事。”
“当务之急是搞到胶印和凹版印刷的机器,油墨我们兄弟倒是可以手工调整……”
贾老板欠了欠身,恭谨地对马晓光回话道。
跑过江湖的人,都是有眼力见儿的,几番问话,贾老板也看出,三人之中这位才是话事人。
“贾老板果然是此中行家,咱们就开门见山,你可愿意和我们兄弟一起做事?”
马晓光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一张支票,放在了桌上。
这是一张一千大洋的支票。
见贾老板仍旧有些犹豫,鬼手兄连忙道:“贾老弟,这个乱世自然要找个靠得住的社团……啊不,组织。”
“而且我和师弟都追随马老板,自此也不再江湖飘零,总算也是一个归处。”
贾老板沉吟了一会儿,终于缓缓地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定下了主意,贾老板也是个有决断的,将纸火铺子直接关了张,锁好前后门,便和马晓光一行悄然离开。
回到法租界福熙路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有些仓促,贾老兄就在这里先将就几天,咱们过几日再去寻一处妥当的住处。”
马晓光略有些歉然地对贾老板道。
贾老板连称不敢,便在鬼手兄师兄弟的住处先安顿下来。
一早,老李和罗掌柜就到了办公室,汇报印刷机器的事情。
“这机器不好搞,怕是有难度。”
老李没让罗掌柜为难,赶紧汇报了情况。
“华界和租界都怕有人印刷地下刊物,因此对机器管控非常严苛,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关键咱们时间等不起啊。”
罗掌柜见马长官面容还算慈祥,连忙补充道。
“嗯,这是正常情况,我能理解……对了,就没有看到要转让或者干不了的印刷工厂之类的?”
马晓光充分表达了对基层工作的理解,但是仍旧有些不死心地向二人问道。
“在虹口倒是看到这么一个,只不过怕是更不好搞。”
老李闻言,略有些迟疑地向马长官汇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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