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就是那么一回事,自中原板荡之后,文化就是向南转移,导致五胡乱华和南北朝结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原的文化圈没能恢复元气,还是要等隋室的李阀结束战乱建立大唐,花了数十年才将文化圈重新兴盛起来。

    现如今是羯族统治刚刚结束没多久的时间段,历经各族胡虏的肆虐,能逃的都逃向南方,尤其以各世家和豪族最能逃,中原的大多数人连活下去都显得艰难,哪有那个氛围去搞什么文化,北方的文化自然是显得贫瘠。

    原本的东晋小朝廷治下,文化氛围还是相当的浓烈,诞生了不少这个xx家那个xx家,尤其以书法家、思想家和玄学家最多,还都能遭到追捧,名气大的人比比皆是。

    刘彦下达招贤令,不止是吸引了听到风声的山门中人,南方可以说是倾巢而动,谁也不想被隔离于“治世集团”之外。

    汉国已经建立将近九年,一直没有任何一个学说能够成为“核心”,那是文化人有目共睹的事情。他们本以为新生的汉国会是兵家和法家霸世,将走向秦帝国的老路,“改换门庭”学习法家典籍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尤其是以向军事靠拢的人最多,还不是为了能在新的“治世集团”能有一席之地?

    招贤令的出现必然会引起轰动,不止是君王需要贤才,还代表着君王其实很需要一个“核心”学说。那是不是说君王其实没有想让法家霸世,是君王根本就没决定以哪个学说成为核心?

    儒术霸世已经是数百年的事情,实际上有的是想着要酝酿反击的人,偏激一点的人甚至都有了鱼死网破的决心,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重新让法家崛起,怎么样都要维护儒家的霸主地位。要是刘彦没有下达招贤令,不管时间过了多久,儒家的反击也必然是会出现,只是以何等方式出现而不同罢了。

    现在还有法家吗?很显然是有的,只是法家门徒装了数百年的儒生,装的连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法家一员,再来是相当多的法家典籍是一改再改,真的需要时间来重新净化一下。只有法家典籍被重新整理,才有可能出现新的法家大能,也才能重新让法家成为秦帝国时期那样的显学。

    可以确定的是正因为“儒皮法骨”的戏码上演太久了,真的没有法家大能的存在,要不八年的时间足够在法家大能的率领下将朝堂经营成铁桶。毕竟刘彦是真的在以律法治世,给出了法家发展的绝佳环境,可到了元朔八年末尾的阶段,依然是那个样子。

    “乱世当用重典,自是法制崛起之时。”

    罗含今年已经五十七岁,可是从模样看去竟然像是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与一众友人抵达关中之后,入了旧长安城是被安排在驿馆之内。

    不管谁从哪里来,走了那么远的路,一路上必然是能用眼睛看到汉国的实际状况,不少地方已经从战乱中走出来,可要说能发展多好真的未必,更多的地方则是依然能够看到战乱过后的破败。

    想要对治国发表什么言论,首先要了解国家当前处于什么状况,很显然的是汉国是有赫赫兵威,但国内状况真与天朝盛世该有的景象差距太远。

    “重典可压制宵小,使坏人不敢为非作歹,使社会恢复有序。以法制人却难有真正盛世,唯有道德深入人心方能有真正的大世。”

    这个也是儒家门徒普遍的看法,他们没有无视法律的必要性,可又认为只有让一个人从内心里真正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才能真正根治乱象。因此他们重视道德的教化,远比普及法律的重要性要多得多。

    让所有人都成为有道德的人?儒家为了这个目标已经奋斗了近千年,却是从孔子他老人家开始。孔子创建了儒学,目标是让儒学成为治国之学,本人不断奔走各国求官,众门徒也是奔走在当官的道路之上,还是知道至少得有权才能将儒家的治世手段有施用的舞台。

    可惜的是春秋各国战乱不休,儒家真不适合那种大争之世,少数几个使用儒学治国的诸侯国也很快灭亡,导致各个诸侯国更是对儒学唯恐避之不及。

    事实上孔子的儒学和他升天之后的儒家已经不是两回事,要说各个学说哪个被改得最多,那么绝对是儒学。

    先汉独尊儒术之后,各个学派销声匿迹,然而各个学派并不是真的消失了,是成了隐藏在儒家的卧底,尤其是以法家玩得最为手段高明。自先汉到五胡乱华,出了不少以法制而闻名的大儒,有了春秋战国那么多儒学门徒却是法家大能的例子,也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顶多是觉得“中出叛徒”了。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如今乃是我等成仁取义之时。”

    说话的人叫张亢,就是当世闻名的“三张”之一。他的年岁大约在四十左右,曾经做过西晋的蜀郡太守,注释过诸多典籍,以《明堂月令》和《中台要缀》最为出名。

    “三张”说的是张载、张协、张亢,三人是兄弟,在各自的领域都有着很高的建树。这一次却是只有张亢入关中,他本人虽然注释过不少的经义,可最拿手的却是音乐和伎艺。

    “三张”的父亲张收却是一个大名人,以擅长作画而闻名于世,最为擅长描画人物,现代的成都周公礼殿还有他画的作品。他画过的仲尼七十二弟子及三皇、五帝、三代至汉以来君臣贤圣人物。

    在当代而言,张收的画作是被各文人骚客极度喜。王羲之一直收集而没有找到张收的画作,就说过“尝恨不克见”这么一句话。

    “成仁取义……”孙放讶异地看着张亢:“何至于此?”

    在过去的历史中,就是东晋小朝廷还没有灭亡之前,有太多的人吼过“成仁取义”,就是该吼的时候吼,吼完就大多数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仅有少数人真的北上与胡虏拼命。恰恰也是北上找胡虏拼命的人太少,结果少数的那几个人都出名,并且注定名留青史成为典范。

    孙放,要说他是儒家门徒吧,可实际上讲的是庄周那一套。在他幼年时期与父亲随从庾亮游猎,就有了一次对答,那次对答让孙放在南边是彻底出了名,也为孙放后面官途敞亮埋下伏笔,一切只因为与之对答的人叫庾亮。

    庄周?好像是属于黄老的吧?也真的是属于黄老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可耐不住儒家消化了诸子百家。甭管之前属于哪个学说,等诸子百家悲剧之后,就成了儒学的“营养品”之一,有意见就让诸子百家的人跳出来啊,绝对要被围殴死。

    张亢愣了愣神,他那么说好像没有什么错误,汉国追求依法治国,等于是自独尊儒术后儒家遭到最强劲的挑战,众人为了维护儒家不该做好成仁取义的心理准备吗?

    “此次前来,为君王所尚,非是道义之争。”罗含非常温和地在笑:“诸君勿要妄论。”

    源于罗含名气大且是能够服众,再来是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也就都消停下来。

    刘彦完成了驱逐胡虏的大业,汉家兵锋还在所向披靡,国家只是在战乱后没来得及发展,他们又不是要拒绝刘彦的统治地位,吼“成仁取义”的确是不合适。哪怕是合适吧,在驿馆那么吼,是等着有士兵来收拾啊?

    为了接待来自四面八方的文化人,驿馆的建设规格并不算小,可以说驿馆被修建成为旧长安最为舒适和华丽的建筑群之二,另外一处是刘彦临时下榻的宫阙。

    之所以说是建筑群,是驿馆显得很大,分有各自的小院,用庄园来形容更为合适。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众人,是按照地域划分来进行安置,像是罗含等来自长江以南的人,虽然分住各个小院落,可基本上就是被安排在同一区域,来自另外地方的人也是同样的安排。

    在他们这一批来自南方的文化人待在驿馆高谈阔论的时候,北方文化人却是在张甘和李茂的带动下四处游逛。

    与北方还有所谓的“山门中人”不同的是,南方只有不是隐士的隐士。

    张甘和李茂带动人游逛,是他们认识到深刻的不足,原先准备的说词充满了驳论,似乎很难与现实搭得上边,真想要有所作为只能抓紧时间了解真正的时势,万般不可既是丢人又是显得无知。

    北方目前是文化的贫瘠地,哪怕是经过有大儒一再投靠胡虏给北方士族抹黑,可刘彦不是在北方起兵的嘛,有的是文化人团结在刘彦身边,总体来说在这一场竞争中还是要比南方士族更有优势。

    南方士族集团其实就是原先东晋小朝廷时期的世家集团,能活到元朔八年的士人其实都比较不容易,之前跳得欢的不是被桓温带头砍了,就是闹了之后躲了起来,只有那些愿意安分(蛰伏)的人虽然没有官位却能活动。

    “无疑问,此便是南方士人难得的机会。”罗含既然是被当成领袖,就该负担起领袖应有的责任:“聚首而言,只求大道,妄论其他。”

    他们事先也不知道官方会有这样的安排,倒是更容易让他们举起来商议,不需要说到了地头再分别找人。

    “北方已是群魔乱舞。”张亢说的是很多儒生叛变,比如桑虞就在带头向着成为真正的法家迈步。他本身也不是一个真正的儒生,要不最擅长的就不会是音律和伎艺,该是经义才对:“果然是君王有所好,众从之。”

    “如之奈何?”孙放本身不喜欢张亢,只是出于对张亢父辈和兄长才给点面子。他之前还没有觉得偏好老庄有什么不对,近来却是越来越觉得成为黄老学派之一好像也不错,就是没敢说也没敢表现出来:“前有孝武皇帝好儒,而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学说因君王所喜而变,莫不如此。”

    要是在两宋之后,只要是个儒生就敢喊“君王不爱儒学,那就罢黜君王”,还真的能够成功。那是只要身为读书人就自认为儒生,他们不但掌握社会舆论,朝堂上有一个算一个也都是圣人门徒,硬着怼君王都敢干,软抵制更是没什么问题。

    现在嘛,情势与两宋并不一样,先是历经汉末诸侯混战,又有三国并立,再来就是胡虏肆虐阶段,儒家在乱世根本就没有什么作为,可没有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实力。

    任何学说能不能兴盛从来都是看朝廷的需要,没人能有什么反对的地方,曾经的法家门徒曹操都能明明白白地表露身份,儒家早先敢呛声结果被一再收割人头,后面连屁都不敢放了,事实早就证明哪个学说能够得到君王的喜爱就有可能成为显学。

    说曹操是法家门徒还是有点根据的,要不然以儒生就必须给孔家一点面子的情谊,哪怕是孔融一再找事和搞事,曹操怎么也不会将孔融在南征之前祭旗吧?

    “大汉兴法,乃君王身畔无大儒。”罗含认为真的是这样,他还是比较有信心地说:“如今各方大儒汇聚长安,有谒见之时,必使君王知儒学之重。”

    早先北方的大儒都干么去了?是先后去投靠胡虏,还一个个都忠贞得很,比如一些比较有名的大儒,胡虏已经快要完蛋都还忠贞不二地追随着。好吧,其实并不是那些大儒不想回归诸夏怀抱,是那么干的人都被清算,逼得他们不得不一条路走到黑。

    “富和先生此言大善!”

    他们是真的有信心,之前是连刘彦的面都不能见一面,有千言万语都没机会开口。一旦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谁都认为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够将刘彦说得幡然醒悟。

    “大王会见我们的吧?”孙秉年纪小,也就没那么多掩饰:“那我们(南方士族)就能重归朝堂了。”

    有时候小孩子说话会使大人很尴尬,比如现在。说一千道一万,学说什么的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能成为边缘人士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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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7章出bug了,孙康现在还没有出生,已经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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