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吕子匆匆回到冬暖阁,“啪”地一声,反手关上了房门。

    背靠门板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眼神空洞无物,好似自己面前不过是一个虚空的世界一般,他若有所思,却又毫无所思,就这样,倚靠在门后许久,许久......

    房中寂静无声,便似连喘息都不再有了,门外春日阳光普照,而房中的空气却犹如深冬,冷的连空气都几乎冻结。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吕子好似被脑海中瞬间闪现的一缕思绪唤醒,他大步流星走到桌案前,手忙脚乱地取了纸笔来,略一沉思,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下诸多药材来 ,细细研究一番,又将纸揉成一团扔在脚下,重新取了纸来继续写。

    ........

    当夜,商齐夫人、千苍漓匆匆赶到冬暖阁。

    三人围坐在桌边,愁眉不展。

    千苍漓说道:“原以为少夫人有萧先生照料定然不会有事,少夫人又再三嘱咐,为了让少将军安心养伤,每每报信均只可报平安,谁知少夫人先是晕厥,后又失忆,这屡屡突发状况当真令人措手不及,我可如何向少堡主交代啊。”

    萧吕子亦是神色愁苦,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瞟了他一眼,低声道:

    “当时老夫还信誓旦旦地对师弟承诺,只要有老夫在,必然还他们一个活蹦乱跳的婧儿,可如今却是一团糟,别说是你了,便是老夫也无法向那老东西交代了,唉!”

    商齐夫人心烦意乱,早没了主意,只将个期待的眼神盯着萧吕子,道:

    “萧先生,您是神医啊,我等也都瞧见了,您为了给这两个孩子疗伤已是劳身焦思,夜不能寐,这些日子来,您熬的头发都全白了,可不管怎么说,您是神医啊,若您都没有办法治愈婧儿,那放眼这天下还有谁能帮得了她?老身相信,先生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

    萧吕子重重叹息一声,道:“上回给她逼出体内那股邪气之时,老夫就一直担心婧儿的脑部会因为受到冲击而受伤,原本她安心静养,老夫定能帮她调理好身子,可是,偏偏她重伤之余执意要放血救治你那宝贝儿子,老夫再三劝阻无果,不得已之下也只能听她的,老夫想了百十种可能产生的后果加以防范,却万万未曾想到她会失忆,现在别说是老夫了,便是连她自己是谁她都不知道了。”

    商齐夫人双眉紧锁,长吁短叹,满面愁容,说道:

    “炀儿得知婧儿身子转好,好生高兴,只是他双腿僵硬,不良于行,否则早就坐不住了,老身不准他起身,只说替他去探视婧儿,回来自然会将实情告诉他,他若知道婧儿这般状况,还不知有多难过呢。”

    千苍漓沉思片刻,问道:“萧先生,千某虽不懂医术,但也多少见过些许患了失忆症的人,多是头部受到重创,或者受到外来极强刺激所致,而少夫人素来性格开朗,有勇有谋,有胆有识,绝非小肚鸡肠之人,不知少夫人怎的会严重到失忆的程度?”

    萧吕子充血的双眼黯然无光,浓浓的伤感令他的情绪极度低落,口中说道:

    “既然话说到此,老夫也不妨直言相告,老贼打入婧儿体内那股真气乱冲乱撞已然导致有血块淤结于其脑部,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日都要放血,缺血和虚弱导致血流不畅,更加无法自行将那淤积在脑部的血块冲开,血块压迫了脑部神经,最终导致记忆缺失。唉,也怪老夫大意了,早些日子婧儿就总是觉得头晕,只是都是转瞬即逝的症状,也并未出现什么明显的不适,那时又正忙于为你家那小子调配疗伤的药材,故此便未曾多加留意,都是老夫的错呀。”

    见萧吕子痛心疾首、懊恼不已的样子,千苍漓亦是满腹担忧,“那如何才能将她脑部血块去除?”

    萧吕子为难地摇摇头,“去除血块,那可是要开颅的,谈何容易,没有十分的把握,老夫也不敢轻易为之。”

    “开颅?那可如何是好?”商齐夫人焦躁不安地问道:“要不,先生先让我们去看看婧儿吧?否则老身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啊。”

    见萧吕子垂首不语,商齐夫人心中难过,不由得红了眼眶,苦苦央求道:

    “萧先生,您就准我们去看看她吧,虽说她或许不认识老身了,可我们都可以帮助她回忆过去的事啊,说着说着,说不定她便想起来了呢?不妨一试啊?求你了萧先生!”

    “是啊是啊,夫人的顾虑苍漓感同身受,我们多陪她说说过往之事,没准便能让她想起什么来呢也未可知,您就让我们试试吧?您瞧,自打婧儿晕厥后,夫人她便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可怜她牵挂婧儿的一番心思,求您让我们见见她吧。”千苍漓也急急连声附和。

    看着他二人满眼的乞求之色,萧吕子沉吟片刻,喟然叹息道:

    “婧儿的失忆并非心理疾病,而是重伤所致,不清除颅内的淤血是很难让她康复的,不过,你们实在想去的话,也好,多些人陪她说说话,也有助于让她的大脑始终处于活跃状态,或许对她有一定的好处,那,你们就去看看她吧,只是,不要时间太久,她身子还很虚弱,需要休息。”

    见萧吕子同意了,商齐夫人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忙站起身来,说道:

    “放心吧萧先生,老身就去陪她说说话,绝不会影响她休息,那我们便先告辞了。”

    萧吕子缓缓点了点头......

    见他二人急匆匆离去的身影,萧吕子心情异常沉重,他自是明白商齐夫人等人对婧儿的喜爱和关切确是发自肺腑,因此,尽管他清楚地知道,根据婧儿现在的状况,任谁去跟她谈过往的事,想帮助她恢复记忆都几乎是不可能起到作用的,可为了不让商齐夫人过于担忧焦虑,也只能由得他们去,至少,他们陪婧儿说说话多少还能激发婧儿的情绪波动,增加血流速度加快,倒也并非坏事。但是,婧儿这颅内淤血绝非轻易能去除的,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做好给婧儿开颅的准备,他需要静下心来,想方设法地为她制定一套合理的治疗方案来。

    ……

    婧儿目前所居的卧房乃是后院夏凝阁,未得萧吕子的同意,即便是商齐夫人也不敢踏入半步。只是,萧吕子不知道,商无炀早就偷偷进去过了。

    商齐夫人连日来已是多次恳求萧吕子允许她探望婧儿,如今他终于松了口,商齐夫人怕他反悔,忙不迭地直奔夏凝阁。

    明明早有了心理准备的,可是一见到婧儿那懵懂而茫然的目光时,商齐夫人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握着婧儿的小手哽咽道:“我的儿啊,你连娘都不认得了吗?”

    商齐夫人说的也并没错,婧儿是商无炀的义妹,她便是唤商齐夫人一声“娘”也是情理之中。

    “娘?”婧儿身子一震,细细打量商齐夫人那悲痛的面容,似曾相识,却依然一片空白。

    “是啊,孩子,我是你娘啊,你若是连娘都认不出来,岂非让娘痛心?”商齐夫人泪如雨下。

    婧儿攥紧了她的手,眼中闪出一丝愧疚之色,温言道:“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但您说是我娘,您就一定是我的娘,娘,不哭了。”

    商齐夫人耳听得婧儿脆生生唤自己一声“娘”,刹时触及心底深处最柔软处,不由得越发伤感,悲从中来,唤一声“我的儿啊”,一把抱了婧儿泣不成声。

    婧儿被她拥在温暖的怀抱中,听着她慈爱的呼唤,感受着来自母亲的关爱,心中温暖至极,更是心痛至极,情不自禁地回抱着她因啜泣而不断颤抖的身子,一双小手轻拍她脊背,柔声道:

    “娘不哭,婧儿不是好好地吗?即便婧儿现在记不清您了,可是我相信,您就是我娘,只有娘才会对婧儿这么好,对不对?师父说了,他很快会治好婧儿的病,娘别担心。”

    “娘不担心,娘不担心,啊,好孩子。”

    “娘。”

    “我的女儿啊,你如此当真叫娘心痛死了。”

    ……

    商齐夫人抱着婧儿哭了良久,终于渐渐止了泪,婧儿取了帕子来轻轻为她将纵横的涕泪擦拭干净,商齐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红肿的眼中漫溢着慈爱之色,轻声道:

    “孩子,娘以后每日都来看你,好不好?”

    婧儿甜甜一笑,道:“好的,娘,不过,娘不能再哭了,娘再哭,我也要跟着哭了哦。”

    “好女儿,”商齐夫人露出了一丝笑容,柔声道:“娘不哭了,婧儿生病了,师父给的药你就要好好吃,要是想不起来咱们就先不想,免得脑仁疼,往后啊,娘会每日带你四处走走,别总闷在房里,如今入春了,天气渐暖,出去晒晒太阳,对你身子的康复有好处,待你身子都好了,没准啥时候就都想起来了。”

    “是,娘,过两日,婧儿身上有些气力了,就随娘出去看看。”

    “女儿,你很快就会好的,娘方才命人去做了一些婧儿喜欢吃的点心,一会儿就会送来。”

    “谢谢娘。”

    婧儿一口一个“娘”,商齐夫人一口一个“女儿”,宛如一对真正的母女一般亲切自然,毫无违和感,即便是远远站在门前的千苍漓看在眼里,亦是心中凄凄,感动不已。

    他纠结于心的是:此情此景他又该如何向少将军汇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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