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客栈里,孟呈炜正听着刘启林两人大倒苦水,脸色越来越黑,他的小厮早已避出了门口,恨不得整个身子都缩到门外去。
“……我们鞋都走烂了两双,去了好几个村,可那些村民都说跟叶家签了契约,还是红契,死活不改变主意,哪怕我们把价钱提到了叶家给的三倍,他们也不愿意,说怕被抓进衙门。”
刘启林也战战兢兢,脸上各个神经都绷紧了,生怕孟呈炜一个茶盏或砚台砸过来。前者还好,后者若是砸到要害处,那真就完了。
没想到孟呈炜虽然脸黑得像锅底,却是没有动手。
他坐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叫孟良来。”
刘启林两人赶紧答应一声退出去,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派人去寻孟良。
孟良这几日都没等到一个叶家女孩儿出门。不说叶家的姑娘,每日除了叶嘉兴会带着护院、随从去茶楼外,叶家竟然没有一个人出门,连小厮婆子都呆在家里。
这委实让孟良郁闷。
担心孟呈炜发火,他这两天都不敢到他面前去,而亲自跑来蹲守,希望能得到点消息。
叶家这样,自然是老太太听了叶崇明的话,约束着叶家人不许出入。不光叶家女眷,丫鬟婆子,连每日采买的人她都没有派出去,唯恐孟呈炜丧心病狂地在叶家食物里做手脚。
叶家有田产庄子,田庄里出产的米面和菜蔬、猪羊肉,都是隔个三五日送到府上来。叶家宅子大,池塘边还有个菜园子,菜园子旁边也养了鸡鸭。哪怕不出去采买,叶家人也饿不死。
于是就出现了叶家自我封府的状态。
这情况实在没法跟孟呈炜交待,以至于孟良接到小厮传言,说孟呈炜要见他时,心里那叫一个慌。
好在孟呈炜听到他说叶家女眷一直没出门时,并没有发火,而是递给他一个帖子:“送去给叶嘉兴。”
孟良一愣,接过帖子看了一眼,上面果然写着叶嘉兴的名字。
“爷,您这是……”
他刚才回来的时候就向小厮打听了,已知道刘启林他们去抢园户碰了壁,叶家竟然抢先一步跟园户签了契约的情况。
既如此,那叶家肯定知道他们一行人的存在,也知道孟家想抢他们的园户了——刘启林他们天天跟孟呈炜在一起,他不相信叶家能蠢成这样,不知道刘启林是孟呈炜的人。
双方既然撕破了脸,孟呈炜为何还要递帖子给叶嘉兴?难道是要正面宣战么?那有意义吗?
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把早已想说的话说了出来:“爷,既然那叶家那么不识抬举,咱们何必非得吊死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呢?这几天那杨家的少爷杨泰不是在想方设法跟您套交情吗?要不,爷您跟杨家来往来往?”
孟呈炜一来到临安城就往外放消息,说他是皇商少主,是敏妃的亲外甥。
这消息一出,临安城就有一些人巴结了上来。孟呈炜到茶楼喝茶的时候,时不时便有人上来自荐,跟他聊上几句。
只是孟呈炜对这些人都淡淡的,架子端的很足。
可越是如此,上来巴结的就越多。
孟呈炜对于这些人也不是毫不在意,而是让刘启林等人查探了一番,了解了这些人的身份地位与身家,就想看看有没有可利用的地方。
据孟良所知,这其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就数杨家了。
杨家也是茶商,虽说是后起之秀,上一代才崛起,但运势极好,势头极猛,家业一下子扩大了好几倍,现任杨家家主都能与叶崇明在茶行里平起平坐了。
在孟良看来,与其在叶家身上花那么多心思,完了人家还不理会他们,不如直接选择与杨家合作。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杨泰花了大价钱奉承于他,完了他还看上了杨泰的妹妹杨姝。
“杨家跟叶家能比吗?”孟呈炜不耐烦地道。
他之所以在叶家身上下这么大的功夫,就是因为叶崇明不光是茶行行首,叶家声誉极好,他家的制茶技术也是一流的。这样的人,要人脉有人脉,要口碑有口碑,要技术有技术,跟他合作,孟家在茶这一块才大有所为。
那杨家,在临安上窜下跳这么多年,想把叶崇明拉下来自己上去做行首也没成功,可见是样样不如叶家。他放着最好的不去合作,反而跟次一等混在一起,那还能成什么事?
孟良见孟呈炜的脸色虽不大好看,却没有发火的迹象。他壮着胆子继续劝道:“要是有时间,咱们还可以慢慢来。可很快就要到中秋,马上要预订茶叶了。这再不选定一家合作,今年的茶叶买卖……”
孟呈炜脸色忽然一变:“你少给我出馊主意。叶家跟杨家向来不对付。我要是跟杨家人混在一起,叶家还会跟我合作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说,杨泰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极力推荐他?你小子是不是还看上杨泰的妹妹了?”
孟良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想到,杨泰跟他的接触那么隐蔽,就背着孟呈炜去喝了一顿酒,孟呈炜竟然能发现,什么都知道,他这位族弟,年纪轻轻就能独挡一面,还真是厉害得可怕。
“我、我没有……”他打死都不敢承认,“他就是请我喝了一顿酒,让我帮他说几句话。”
“我就觉得吧,上赶子的不是买卖。叶家不理咱们,杨家却这么巴结,而且他们的人脉、制茶的手艺一样不缺,咱们不如跟杨家合作。这是我的真实想法,并不是杨家给我钱我才帮他们说话的。我真没拿他们的钱。”
孟呈炜半眯着眼看了孟良一会儿,直看得孟良冷汗潸潸,面色苍白,眼神畏缩不敢跟他对视,他这才收回目光。
水至清则无鱼,他既要用这位族弟,孟良的小心思小手段别超过他的底线,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道:“行了,且饶你一回。要是再有这样的事,你不光滚回家去,我还会在家族里放话,叫谁都不敢用你。”
孟良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我再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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