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最不可窥探的便是人心,说再多也逃不过一个“利”字。
“那么魏如枫呢,我看到你调查的资料中也有她的名字。”
魏知南停顿了一下,将后腰抵靠在书桌旁边的矮柜上。
“魏如枫有参与,但并不是主谋。”
“但是她跟魏启承是姐弟啊,就算只是同父异母,但他们起码有一半的血缘关系,她为什么也会参与。”
魏知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缓了片刻,开口:“这件事说来话长,其中还牵扯到你的原因。”
“我?”
“当年魏如枫跟你父亲的事是魏启承告发的,老爷子便安排他去溯昌处理。当时魏如枫已经怀孕,并休学跟着你父亲在校外租了房子,魏启承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但魏启承还是使用了强制手段想把她带回邺城,结果现场发生了争执,导致魏如枫早产……”
林跃恍地想到自己确实是早产儿,从小体弱,每次生病于兰心都会唠叨她早产这件事。
“当时情况应该很危急,但魏启承并没有打算送魏如枫去医院。”
“为什么?”
魏知南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林跃解释人心会有多阴暗。
“或许是他不希望你出生,又或许他有其他目的,这只能由他本人才能给出正确答案。”
“后来呢?他真的就袖手旁观?”
“当年我并不在现场,很多事是靠魏如枫转述,按照她之前的描述,当时她是跪下来求了魏启承之后才将她送去医院,甚至都不是医院,只是当地的一个私人诊所,医资和设备都比较匮乏,导致手术过程中魏如枫大出血,最后差点没命。”
林跃原本还能挺直的腰脊忽地一软,寒气从头往底下窜。她有过那种经历,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周遭是器械撞击的声音,伴随着医生粗重的呼吸和护士焦急的呼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并没有多疼,但很冷,是那种刮骨的冷,初次之外便是绝望般的恐惧……
因为她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更能理解魏如枫当时的处境,如果魏知南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当时只会比自己更恐惧,更绝望。
“然后呢…”林跃的声音开始颤抖。
魏知南握了下她的手,冰凉。
“不说了,嗯?”
“不,我必须听完…”
魏知南咬了咬牙根。
“魏如枫在那场手术中去了半条命,但最后还是熬了过来,但清醒只会被魏启承告知,她生下的是死婴,男孩…”
林跃再度震惊,“男孩?他是故意撒谎?”
“对,目的是将来魏如枫即便怀疑,派人去找,也不可能找到孩子,所以魏如枫这么多年耗费了这么多精力去找你却一直没找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连最关键的性别都搞错了,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怎么可能会有结果。
“为什么!”林跃不明白,“就算他跟魏如枫不对付,为什么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魏知南握紧她的手,她之前一直生活在光明处,即便从小物质条件匮乏,但所见所闻皆算明媚,却不知道这世界原本不是这样,在很多她所看不到的角落住满了魔鬼,阴森可怖。
“很多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你是无辜的,可对当时的魏启承来说,可以利用你加深魏如枫跟魏骥的矛盾。”
林跃立马想到魏启承之前给魏知南送的那辆夺命赛车,他一边想取魏知南的性命,一边想彻底搞僵父女俩的关系,这样他才能真正成为魏家独一无二的继承人。
“那后来为什么我又会被送到余兰心手里?”
“这里面的具体经过我不清楚,但根据魏如枫的推断,应该是当年跟魏启承去溯昌的那位司机还有一些良知,把你从诊所抱走之后送去了清水镇的福利院,却对魏启承撒谎是送去了溯昌的孤儿院,至于魏启承后来为何没有去亲自验证,大概率是觉得你早产,在福利院也活不了。”
林跃背脊森森冒着寒气。
魏启承当年让司机去处理她,让其送去福利院,其实并不是要给她留一条生路,只是他觉得早产儿各方面都很弱,在福利院那种地方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最终结果也是死,何不就扔过去让林跃自生自灭。
只是当年的魏启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信任的司机会背着他把林跃送去清水镇。
当然,这位司机也并非善良,他只是尚存一点良知,知道林跃的父亲在清水镇,把她送去那边的福利院,如果林跃的命够硬,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魏如枫前阵子见了你妈,之后她单独去了趟清水镇福利院,那边的工作人员都还记得你,说当年你被送去的时候身上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你的出生地点和日期。按时间线推断,当时你父亲已经被学校处分回到清水镇,当地福利院刚好公布了纸条上的信息,你父亲因此找到了你。后面的事你应该也清楚了,你父亲出车祸去世,余兰心独自将你抚养成人。至于魏如枫,她因为手术过程中医生处理不当导致终生不孕,又因为跟老爷子怄气,找了当时还是她司机的宋世璞结婚,至此你们的命运被完全改写,开始了往后二十多年毫无交集的人生……”
很冗长的一个故事,林跃在聆听的过程中有那么短暂的几个瞬间,甚至觉得里面那个当年被扔去福利院的孩子并不是自己。
一切都显得那么荒唐,可一切却又贴合得丝毫没有缝隙。
“就因为这件事,魏如枫恨透了魏启承,恨到要当陆鸣谷的帮凶?”
魏知南沉默了一下,“我不是魏如枫,所以无法代替她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你不妨可以站在她的立场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恨不恨?”
怎么会不恨呢?
她的骨肉,她的爱人,她整个悲剧一样的婚姻和人生,几乎全是从这里开始,但即便是这样,错就是错了,法不容情。
林跃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件事,弯下身去,将额头抵在魏知南的手背上。魏知南知道她的立场其实很,但这种事又宽慰不了,只能轻抚着她弓起的脊梁。
搁了大概有两三分钟,林跃重新抬起身来,眼眶已经明显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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