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睁开眼睛吧,”
前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陷阱,还有没有敌人,现在得让司寇继昭打起精神。
水银再找出自己的大氅,给司寇继昭盖好并掖紧。
卡在车门角落里的小炉歪了,水银拨开最上面的笼状卡口,从上面提下、盖子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的小壶,看看里面还剩下的半壶水,从车厢底找到个“幸存”的小茶盏,洗净。
倒些金创药粉在茶盏里,再倒进热水,递给司寇继昭,说道:“张嘴。”
司寇继昭没睁眼,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和跳得无处安放的心脏。
水银就发现,司寇继昭还那样,眼睫乱闪就是不睁开,就用茶盏碰了碰他的脸道:“睁不开就别睁了,张嘴,喝药。”
这是主料为【金不换】的药材做的金创药粉,对于伤口、以及伤口引起的发热,有很好的效果。
师父说过:伤口最怕后期的发热,可能一刀要不了人命,但那种发热,随时就会将人带走。所以受了伤,就一定要先喝这个。
等了几息,才看到司寇继昭微微张了点嘴,还颤得不成样子。
水银再用另一只手,触了触司寇继昭的额头。
感觉更热了。
这温度是不是上升得有点儿快?
水银晃晃茶盏,摇匀,一手捏开他的下颌,灌了进去。
再兑点水,加点药粉,再灌。
连续三次后,才清洗了下茶盏,给自己兑了些喝下去。
唔……真苦。
水银的脸皱成一团。什么都不怕的她,最怕喝药。
师父带她学习的时候,总是让她尝药材,但那只需要咬一点点,不是这样的喝。
这样的喝法,她永远都是拒绝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想做蜜丸的原因。那种丸子就比较好吞,不会苦死个人。
却不知道,司寇继昭没觉得苦,而且,心里还甜得不像话。他只感觉全身都泡进了蜜糖里,甜得他终于有勇气,睁开了眼睛。
正好看到,姑娘的小脸苦巴巴地皱成了一团,忽觉对方无比地可爱。
“原来你还怕喝药啊。”
司寇继昭温温柔柔地笑,没了平时的那份痞气。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看对方的眼神,究竟有多柔软。
他只想着,这样一个面对各形各状的尸体、病人、敌人,都不改颜色的挥刀、抡斧的小姑娘,居然还会怕药材的苦。
何况,刚才那药,一点儿也不苦啊。至少,自己没感觉到苦。
水银听到司寇继昭这么说,瞪了他一眼,再喝几口水漱漱嘴里的苦味,咽下去。
这种水不能吐,因为药粉有不少都残留在嘴里。吐了就是很大的浪费。
于是,司寇继昭就看着这姑娘,像只小仓鼠似的,包着嘴里的水在两腮间滚动,竟就越看越可爱,越看越挪不开眼。
水银去除了嘴里的苦味,看看司寇继昭,发现对方的肤色已经恢复了很多。
心道:这药贵是贵,但真贵得很有道理。效果这么快。
她看着司寇继昭,正色说道:“前面估计还有陷阱,你的马应该没有跑远,我们返回小镇或者萝城吧?先养养伤再说。”
那马是司寇继昭总骑着的,应该不会跑远。
司寇继昭回过神,想了想,开口回答。
“回小镇吧,萝城有点远了。”
说完,嗫唇吹了声口哨,稍顷,车厢外传来“的、的、”的马蹄声。
司寇继昭感觉自己很虚弱,虚弱到需要楠婴扶着他,才能动弹的地步。
但他又不忍心让对方使力,毕竟这姑娘自己也到处是伤啊。
而搀扶着司寇继昭起身的水银,则奇怪地看了这人一眼。
明明虚弱得要命,很是无力的样子,为什么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一点重量也没有?
司寇继昭见姑娘看自己,眼神便发飘,四下乱飘。
水银心内便明白了。这是对方不好意思把重量压给自己。
便冲他微微弯了弯眼角道:“我没事的,你既无力,分点给我也可以。不要强撑,让伤口崩开就麻烦了。”
感觉对方还是不肯放重量上来,水银便松开手,推掉司寇继昭的胳膊。
“既然你有力气站稳,那自己走吧。”
司寇继昭:“……”
不知道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一出去,马儿便凑了上来,水银牵住,单手支撑了下司寇继昭,看着他艰难地爬上马,把大氅递给他。再把工具箱在马儿身上捆好,还有她自己和对方的包袱。
然后再爬了上去,坐在司寇继昭的前面,转身给他把大氅系牢,裹好。自己伤势较轻,能控马,这个虚弱的家伙,能坐稳就不错。
还好自己的缝补术相当不错,否则,就二人这般折腾,伤口也非崩了不可。
最后,水银伸手向后,抓住司寇继昭的两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腰间。
“你靠在我身上,坐稳。”
说完,催动马儿调头回小镇。
骑着骑着,怎么感觉背后贴着自己的人,体温又升高了?那么厚的皮袄,自己都能感受到那热意。
【金不换】的效果,持续时间这么短的吗?
没可能啊。
还是司寇继昭因为这连番动作,伤口崩开了?
自己身上的没事啊。
也许,在外面冻得十指有点僵硬,当时没缝得太好。
那就等回到了小镇,再给对方检查一下吧。
此时的水银就没有想到,她是先缝司寇继昭后缝自己的,缝自己的时候,十指才冻得更狠。
她只注意到,腰上环着自己的两臂,有点紧。
这种现象很正常。
人在发热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抓住令他们感觉有安全性的东西。
而且司寇继昭哪怕再是发热,应该也保持了一些理智的,毕竟是习武之人。知道要抓紧自己,才不会摔下马去。
事实上,现在的司寇继昭,根本一丝理智也无。
他搂紧她,紧靠着她,一颗心早不知道飘去了哪里,神魂也皆不在体内。
水银觉得不太舒服,她左手用不上力,也不敢用力,只用右手微控着马缰。便用左手,轻轻拍了拍搂紧自己腰部的那两条胳膊,开口说着话。
“你别睡着,睡着我就只能把你扔在这儿,由着你冻死了。就快到了,你坚持一下。”
感觉背后的人没动静,她继续说着。
“打起精神来,追杀随时会不期而至,我就指望你挡刀了。”
说不下去了……
师父说过她无数次了,不会安慰人就别安慰,不然病人没死于疾患,反而被她给生生气死了。
却听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好”,很用力的。
水银笑了笑。
看来,自己的安慰术,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不成功的。
得亏这人烧糊涂了,否则怎么听到说要替自己挡刀,还敢应好的?
而事实上,司寇继昭是真心诚意,十足十发自心底的,应的这声好。
别说为对方挡刀,就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他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余生只为你而活。
他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地闪出了这句话。他觉得,无比贴合他现在的心境。
就这样,俩人各想各的,回到了小镇上的客栈。
水银扶着司寇继昭躺下,接过小二递来的工具箱和两个包袱,示意他出去时带上门。
打开工具箱,取出剪刀,说道:
“配合一下。”
说完,开始剪。
把司寇继昭身上残破不堪的皮袄、以及内衣、裤,全部剪开,取下来扔在地上。想着,反正诊疗完后,要给他换上新的。
这些旧的,沾了血、水,结成冰现在暖和的屋里又化水,不换掉,会导致伤情加重。
再检查了遍缠在他身上的布带,没有见到血迹或脓液渗出,再看看他红得不像样子的全身皮肤,疑惑地皱眉。
伤口明明没事啊,可这烫烫的是怎么回事?
她抬手给司寇继昭盖上被子,一蹦、一蹦地到门口,喊小二给找些干净的布条来。
她得重新看看。
对了,自己一直没有给司寇继昭把脉?也许,这次的受伤,如果之前对方体内有旧疾,就会受到影响,甚至引发。
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
水银跳回床前,抽出司寇继昭的一只手,沉心把脉。
没有问题。
她松了口气。没问题就好,自己得再琢磨琢磨怎么给对方降温。这热不高又不低,挺奇怪的。
被剥得赤条条的司寇继昭,死死地闭着眼睛,配合着姑娘的动作,却控制不住红了全身。
心里一遍遍地在跟自己念叨:反正她是我的人,反正我是她的人,随便看,随便摸……
小二很快送来了布条,一大圈,水银道了谢,找出碇碎银子,给出去了后,再闩好门,转身跳回床边。
掀开司寇继昭的被子,却发现,他的肤色又趋向于正常了。
水银便放下布条,给对方把被子掖好,再把了次脉。
嗯,除了心脏跳得有点快、血流的速度有点快之外,没有异常。
心跳和血流的速度加快,也是发热的一种表现。
小二又送热水上来了,水银就又蹦去开门。
再摸出一两银子,递过去道:“帮我拿些厚被褥来,打个地铺。这病人有点发热,你们送热水勤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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