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筱娅还在和那位麦麦姐求教的时候,萧飞也回了家,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次日清晨起来,锻炼身体是第一要务,然后在公园里打拳、喊嗓子,又一路跑者一路练着基本功回到家里,洗漱已毕,先去了附近的早市,买齐了菜,接着又驱车到了师父于清家的楼下。
开门进屋,师父师娘都还没起呢,餐桌都没收拾,上面还摆着昨天剩下的酒菜,俩空酒瓶靠着桌腿,满屋子弥漫着一股子异味。
好家伙的,这又跟谁喝的啊!
于清好酒,每天有事没事都得整上几两半斤的,看着没来得及收拾的战场,估计昨天晚上又没少喝。
开窗户通风,又收拾了一下客厅,萧飞便进了厨房,把香菇切丁,用水发好,又把豆芽泡上,接着摆弄炸酱。
昨天家里没有干黄酱,炸酱用的是甜面酱,那是天津做法,萧飞这个京城人士吃着总觉得不顺口,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的吃食管一方人的胃,别看天津和京城紧挨着,可两地人的饮食习惯还是有着很大不同的。
就拿这面来说吧,天津人吃面,光卤子就要准备好几种,肉的、西红柿的、土豆的,有的人家还弄海鲜的卤子,炸酱也是用甜面酱勾兑,人家管那叫捞面了。
而京城人吃炸酱面,就一碗干炸,预备的菜码则要齐全的多。
他这边刚把干黄酱泄好,白惠敏就进了厨房,看见萧飞也没帮忙的意思,昨天吃过一回,她也知道,只要萧飞在家,自己怕是基本上就算是告别厨房了。
“哟!还打算做炸面筋啊!?”
炸面筋是天津才有的佐菜,不往面里拌,这是下酒的菜码,天津卫那边好些老面馆里都有这道菜,萧飞吃不惯天津那边的捞面,不过这炸面筋倒是挺喜欢的,咸鲜之外,还能加上点甜口。
“看见市场上面筋不错,就买了点儿,上回咱们去师叔家里,婶子做的炸面筋,您不是说好吃来着,我试着做一回,您尝尝!”
白惠敏笑着点头:“那我可就等着啦!你先做着,我收拾收拾屋子,昨天你师父他们散的太晚,地都没顾上擦!”
萧飞应了一声,随口问了句:“师父还没起呢?”
“没呢!昨天晚上和你师爷喝酒来着,爷俩儿都没少喝,你师爷就住你那屋了,先让他们睡着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师爷来啦?昨个散场都几点了?”
“到家十二点多,你师爷快一点才进门,爷俩就跟家里喝,我陪了一会儿,实在是顶不住就去睡了。”
“呵!老两位没少喝啊!”
“可不,反正你师父也没事儿,让他睡去呗!”
于清现在确实挺闲在的,团里工作基本上就是应付差事,一年到头也没几场演出,平时偶尔出去演戏赚点儿家用,更多时候都是去德芸社帮忙。
一年下来赚的不多,可也算挺宽裕的了,不然的话,哪来的钱给萧飞买车。
对此,白惠敏也没什么不知足的,她和于清的性子非常相像,都是不争不抢,知足常乐的人,这要是换成别的女人,家里怕是早就在鸡吵鹅斗中散伙了。
等面条出锅的时候,于清也醒了,晃晃悠悠的到了厨房门口,看着那一碗香喷喷的炸酱,就算是刚起床也不禁胃口大开,过去把了一口扔嘴里,用力的咀嚼,连连称赞。
“不赖!地道,真地道!”
于清本身也是个厨艺爱好者,平时也喜欢琢磨着做点儿吃食,可要是说手艺,自然没法和萧飞比肩,师徒两个的水平差着行市呢。
“哟!青椒肉丝,你师爷最得意这菜,今个可是赶上了!”
“师父,师爷还没起呢?”
于清笑道:“没呢,昨个你不在,我和你师爷俩人喝了足有小二斤,得嘞,我去叫你师爷起床,就冲这青椒肉丝,今个早上也得喝二两!”
于清说着话,笑呵呵的端着青椒肉丝和炸面筋出去了,又给喝酒找了个正当理由,心里美。
萧飞这边也加快了速度,把面盛出来放凉水里拔着,这一家人都不喜欢吃锅挑,每回吃炸酱面都得过凉水。
端着面出来,于清和石福欢爷俩已经喝上了,这师徒两个都好酒,不过于清更甚,几乎是无酒不欢。
“爷们儿!来啦!”
萧飞规规矩矩的站住,躬身问好:“师爷!老没见您了!您挺好的吧!”
和长辈打招呼,不能一边走一边说话,那显得好像不耐烦一样,透着没规矩。
萧飞自小家教就严,别看从他爷爷那一辈下海说了相声,可到底还是大宅门出来的,规矩大过天,行动坐卧,一言一行都有着一定之规。
萧飞耳濡目染,这些规矩也早就渗到他骨子里去了,别人要是偶尔为之,或许还显得有些刻意,但是这些规矩放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格外自然。
“挺好的,挺好的,快别站着了,过来坐,这青椒肉丝做的可是真不赖,老馆子的大师父都没你这手艺,以前还真没瞧出来,爷们儿还有这本事!”
青椒肉丝这道菜,看着简单,可是想要做好了却也难,关键就在于火候,温了青椒不熟透着股子清信子味儿,火候过了,青椒就蔫了,口感上不佳。
别看萧飞才18岁,钻研厨艺少说也有七八年了,说是大成有些夸张,但手艺绝对能超过大多数专业厨师,对于火候的掌握,自然是已经达到了如火纯青的程度。
“师爷,您过奖,吃着好,我就经常给您做!”
石福欢笑了:“得嘞!我这提前得我徒孙儿的继了,快坐下吃吧,小敏,你也别忙活了,先吃饭!”
一家人围着餐桌坐好,萧飞给师娘白慧敏盛了碗面,依样放好了菜码,端到白敏慧的面前,别看俩人岁数差得不多,可既然一个头磕在地上,认了师父师娘,就得从心里当成自己的老家儿敬着。
于清看着,脸上的笑纹根本掩饰不住,当初收萧飞,其实完全是石福欢派给他的,打心里讲,他是不想这么早就收徒弟的。
自己当时才多大啊,还没玩够呢,就带徒弟?
再加上,当时相声也不景气,好些师兄弟都改行不干了,他也没瞧出来这行还有什么希望,甚至也动起干脆扔了的念头,哪还有心思收徒弟啊。
但是现在,他是真的庆幸当年师父的决定,才给他于家门找了这么好的一个开山大弟子。
“师父!您看要不先和孩子说了吧,他也好有个准备!”
萧飞听于清突然和石福欢提到了他,不禁有些诧异,放下碗筷,规规矩矩的看向了师爷石福欢,等着吩咐。
石福欢抿了口酒,也放下了酒杯:“爷们儿!是这么回子事儿,你师父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起你的事来了,你这拜师也好几年了,得有······四年了吧!对,四年了,虽说一个头磕在地上,从今以后他是你师父,你是他徒弟了,可在咱们门儿里,不摆枝,就等于没公之于众,以后相声家谱里就没有你的名字,你师父昨个给我打电话,说的就是这个事,虽说这些都是老礼儿了,但是咱们门儿里规矩大,这个仪式还是得有,引保代三师,你师父都给安排好了,引师是你郭师叔,保师找的李京,代师找的是王月波。”
王月波是郭德强进京之后最早的搭档,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俩人裂穴了,但是关系一直不错,偶尔王月波也来德芸社帮忙。
于清接着说道:“你这边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给引保代三师的礼物,我和你师娘都给你准备好了,就是提前和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这事还真挺突然的,萧飞虽然知道他迟早都会有这么一个仪式,但是,师父师爷冷不丁的提出来,他还真是有点措手不及的。
不过这是好事,有了摆枝仪式,就等于向整个相声界宣告,他从今以后有了正经的师承,这要是放在旧社会,没有正式摆枝的都不能算是相声艺人,连登台的资格都没有,只有经过这个仪式,才算是有了登台挣钱的名分。
当然也不是说不摆枝就不能登台,也有莽着往上走的,可真要是遇上了同行盘道,三两句话就能给问出底来。
到时候,人家收了你桌子上扇子手绢,吃饭的家伙拿走,还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可见相声这一门规矩之大。
“师爷,师父,谢谢您二位!”
萧飞起身,规规矩矩的向两位长辈鞠躬表示感谢,虽然只是个仪式,但真要是说起来,放在旧社会这就等于给了他吃饭的家伙,说是再造之恩都不为过。
“快坐下,快坐下。”
于清拉着萧飞的胳膊坐下,这徒弟怎么看怎么喜欢,心里再一次感觉师父当年的决定英明无比。
“这事就算是定下了,你呢什么都不用管,等我操办好了,通知你就行,也没想着办多大,请些相熟的门里人过来见证一下就行了,你三爷爷说到时候过来!”
三爷爷?
侯三爷!
萧飞听了,心下不禁感动,侯三爷在相声门里,如今可是举足轻重的领军人物,说是旗手都不为过,侯三爷师承相声名家,宝字辈门长赵培茹先生,师哥是文字辈的门长李伯翔先生,在相声界的地位可见一斑。
侯三爷能来参加萧飞这么一个小徒弟的摆枝仪式,显然是冲着石福欢这个老搭档的面子。
“师爷!您费心了!”
石福欢笑道:“说什么呢,爷们儿,自家的孩子,我不管谁管啊!”
于清也跟着笑:“还有个事,我提前和你说一下,我呢,也琢磨好了,等你摆枝仪式结束之后,咱们爷俩儿就正式加盟德芸社,你既然好这一行,咱们爷们儿怎么也得有个使活的地方啊!话还没跟着你师叔说透,不过你师叔也有这么意思,该是没什么问题。”
萧飞听着,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昨天在郭德强家里的时候,师父于清把他给支使开,单独和郭德强说事了。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他请了郭德强给徒弟做引师,那么自然而然的就欠下了一份人情,加盟德芸社也算是一份回报了。
或许,郭德强没主动提,但于清是个不愿意欠人情的性子,人家不提,他也得办!
“师父!我这算不算是把您给连累了啊!?”
“连累!?”石福欢大笑道,“要是这也算连累,爷们儿,你什么时候也连累我一个吧!”
相声回归小剧场。
不光是郭德强,于清认同,石福欢也一样认同,早先德芸社还在中和戏院演出的时候,石福欢时不时的还过去帮忙站台呢。
老先生也就是因为有正式的工作,编制,不方便经常去一个民间团体,不然的话,说不定他早就过去搭班了。
在铁路文工团,一年到头就那么些演出,而且,按照规定还只能说新相声,老活一律不让上台使,他可早就嘴痒了。
“师父!要不您干脆跟着一块儿过来,到时候,您给小飞捧,这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于清说的是玩笑话,但是,萧飞瞧得出来,石福欢是真的心动了,可也只能心动,想要行动···难啊!
“清子,小飞,你们俩在德强那边就好好的说,相声这门艺术,还是得扎根在小剧场里,才能活得下去,我啊,就盼着哪天,你们能在小剧场里说火喽,那时候,相声也就活了。”
对于石福欢这样的老相声艺人,眼睁睁的看着从事了一辈子,也喜欢了一辈子的相声艺术就这么一点点的成了没人搭理的玩意儿,心里那是凉透了。
不过好在,德芸社的存在,让他看到了一点儿亮光,现在也就只能盼着这点儿亮光,什么时候能成为燎原大火,重新把相声这门艺术给盘活了。
“师爷,您放心,早晚有那么一天。”
“好!爷们儿,说话可得算数,要不然你师父可真是白让你给连累了,我这还搭进去一徒弟,也太亏得慌了!”
一家人阵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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