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美人折戟而归的消息传到未央宫,徐苓对此并不意外,在林馥华面前,几个女人能讨得了好,才承了几天宠就傲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敢跳到她面前去。

    吃点闭门羹也好,吃得多了,自然就知道安分守己四个字怎么写。

    有她看着,左右不会丢了性命。

    况且,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昭阳长公主的生辰到了,先帝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位生母来路不明的大女儿,死前还要替她万般谋划,予她部分兵权,给了免死金牌,甚至还允她私下养男宠。

    总归,用皇太后的话来说就是,昭阳长公主一日不死,成帝就得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前面几朝几代,不是没出过牝鸡司晨的女皇帝。

    好在昭阳长公主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其中大女儿也早早因病逝了,否则,成帝的皇位能不能坐稳当,真不好说,毕竟昭阳长公主手里的兵权,拿下半个溧阳,也不是难事。

    成帝为了彰显待这位皇姐的看重,每年生辰宴,都会让皇后亲自到场,为其贺诞辰。

    前几年昭阳长公主云游四海,生辰宴也是在别处过的,所以,徐苓入宫近三年,还是头一回以皇后的身份去公主府上,倒是未出阁时,因着淮安郡主的关系去过好几回。

    淮安郡主,是昭阳长公主的小女儿,继承了前驸马爷的性子,年逾二十,还没成亲嫁人的念头,终日混迹市井之中,要论哪家青楼的美人多,她可比男子还能说,溧阳的女儿家各各避她如蛇蝎,又因为她身份高贵,不得不笑脸相迎。

    也只有徐苓,仗着老平津侯庇护,天天提着裙角陪她耍,街头巷尾的,从前的溧阳城,哪处地方她们没去过。

    后来......

    不说也罢。

    未央宫里人员进进出出,手上捧的,怀里抱的,都是皇后娘娘私库里的奇珍异宝,随便一个,都是普通人家做一辈子都买不起的贵重。

    “娘娘,您到底要送长公主什么呀,奴婢瞧着,这些东西,哪个都是顶顶不错的,再说了,皇上不是让人送了随礼来了,娘娘怎么还要再备一份,这么多宝贝,奴婢看得眼睛都要花了。”

    青书百无聊赖地拿着自己的一撮发丝编花样,娘娘的这些宝贝再让她看下去,恐生不轨之心啊。

    “皇上是皇上,本宫是本宫,皇上送的礼是官家的礼,本宫送的,是私人交情的礼。”徐苓扫过宫人捧着的琉璃花瓶,苦恼地闭上眼,摆手道,

    “拿下去拿下去,怎么都是些没意思的东西。”

    “皇后娘娘,库房里没东西了。”捧着花瓶的宫人道。

    徐苓睁开眼,“都搬完了?”

    宫人苦笑着点头。

    “行,下去吧,记得叫安嬷嬷将乱了的库房理一理。”

    宫人走了,一番折腾下来,徐苓一个耐寒的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她持着团扇扇啊扇,试图把恼人的热意从身上赶走。

    “这天是要热死人呀!”

    扇了几下,不见凉快,反倒更热了,皇后娘娘把团扇一扔,“竹尘在哪,叫他快给本宫拿盆冰块儿来,这屋里热死个人了。”

    竹尘公公在哪儿?

    佩环和青书两相对视,竟谁也说不出个答案来。

    “快去呀,杵这儿不动做什么。”徐苓催道。

    “娘娘,奴婢们不知道竹尘公公在哪儿......”

    “什么,他今儿没来当值吗?”

    青书仔细回想了下,摇头道,“奴婢从早晨就没见过竹尘公公,不知佩环姐姐可有见到。”

    佩环跟着摇头,“奴婢也没见到竹尘公公。”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还能消失了不成。

    徐苓左手轻叩桌面,吩咐道,“青书,去他屋里找找,大白天的能跑哪儿去。”

    “奴婢这就去。”青书小跑着寻人去了。

    “一天天的不见人影,等青书寻到了人,本宫定要给他绑在未央宫门口,杀鸡儆猴,让其他人都看看不听主子话是个什么下场。”徐苓眉头紧锁。

    知道皇后娘娘这是在说气话,佩环也笑着同她沆瀣一气,“可不是呢,等娘娘把竹尘公公挂好,奴婢就差使小太监们排着队去挠他脚底心,准让他面子里子一块丢!”

    听了佩环的话,徐苓不自在地掩唇咳嗽,“咳咳,你怎么也学青书那套,越发会打笑本宫了,快替本宫想想罢,昭阳长公主那儿送什么去才好。”

    佩环自小跟着徐苓,对她与淮安郡主的事再清楚不过。

    其实她们娘娘啊,哪是想送礼给昭阳长公主,还不都是为了淮安郡主。

    老平津侯没了之后,夫人就不再让娘娘和淮安郡主来往了,私下还派人去公主府上说了不少寒碜人的话,淮安郡主心气高,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娘娘又被夫人看得紧,想让人传个话都钻不到空子,一来二去,情同姐妹的俩人就这么断了。

    直到娘娘入宫前一天,平津侯府遭了贼,府里的东西却一样没丢,反倒是春鹊院的院子里多了一屉只有城郊才买得到的糕点,会送这东西来的,除了那位被夫人当贼防着的淮安郡主,还能有谁。

    佩环知道,娘娘没一日是不念着淮安郡主的,私底下送了多少帖子去公主府,可郡主身份特殊,为了昭阳长公主,也是为了娘娘,一次都没回过帖子。

    昭阳长公主的生辰宴,淮安郡主一定会在,娘娘如此坐立难安,吹毛求疵,不就是因着近乡情怯四字。

    “娘娘,要奴婢说,昭阳长公主身份贵重,先帝在时什么好东西没有赏赐过,比起随什么礼,还是心意最重要,心意到了,便是一屉点心,都是好的。”佩环意有所指。

    听她这么说,徐苓先是懊恼,后又恢复平静道,“也是,你要是猜不到是淮安的缘故才奇怪了。但本宫与淮安多年未见,她喜欢什么,本宫拿不准,要是送去的东西让她不喜,可怎么办?”

    “娘娘仔细想想,当初吃那笼点心时可有想着点心好不好吃?”佩环道。

    “当然不会,既是淮安送的,怎会不好。”徐苓连连摇头。

    佩环一拍掌,把捡了的团扇放在徐苓手边,“是呐!郡主与娘娘心里都还念着对方,不管送什么礼,只要是娘娘特意送的,郡主一定会欢喜。”

    用帕子擦去额角的汗,徐苓拿起团扇扇风,将信将疑,“真的吗?”

    “娘娘只管放心。”

    佩环非常肯定的语气给了徐苓莫大支持,她起身按住佩环的肩,仿佛要交给她决定生死的任务,“明儿昭阳长公主的生辰宴,我们几时离宫?”

    “生辰宴未时四刻开始,昭阳长公主府邸离皇宫近,大抵未时左右出发。”佩环道。

    “未时出发,”徐苓沉思后道,“你去找几个信得过人,明日出宫后去紫霞街的名胜玉铺买一份骰子,隐蔽些,别叫人看见。”

    骰子?

    佩环想起来了,之前娘娘唯一一次女扮男装,就是被淮安郡主哄着去了赌坊,还输了不少的银钱,若非被世子爷发现帮着还了,那赌坊还不肯放人呢。

    “娘娘——”

    门口传来青书的声音,听着还挺急,佩环前去询问,“出什么事儿了?”

    “竹尘公公他,他,他醉酒了!”青书急得连话都说得磕磕绊绊。

    “什么!”团扇啪地被拍在桌上,徐苓倏然起身,

    “佩环,随本宫去看看,此事不得伸张。”

    徐苓气势汹汹地走出正殿,宫里太监喝酒不是大事,错就错在竹尘竟敢在当值期间喝,还醉得忘了伺候主子,风声传出去,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挂上去,怎么洗得清。

    竹尘好大的胆子,现在可不是吊吊宫门就能解决的事儿了。

    徐苓一路疾走到竹尘屋前,没等进屋,就被从屋里飘出的阵阵酒香止住了脚步跟酒香一块儿来的还有醉眼迷蒙都不忘恭迎皇后娘娘的竹尘公公,

    “奴才,嘿嘿,见过皇后娘娘,哎呀呀这宫里的人做事忒不仔细了,地都封地高高低低的,叫娘娘都站不稳了。”

    说着还抬脚狠狠往地上跺了两下。

    看这场面徐苓不知该气该笑,气他当值饮酒,笑她醉地连路都走不稳了还想着自己这个主子,只好出声让青书去旁边的井里打桶水来。

    醉了的小太监还是听得懂人话,他抢了青书的话,毛遂自荐,“娘娘要水,奴才去打,奴才去打就行。”

    说着就往井边走,步子一深一浅,不小心踩到颗小石子,整个人往前一趔趄,要不是怕明天宫里传出掌事太监投井自杀的消息,徐苓真想从后面一脚把他踹进水井里。

    “打?打你个鬼,原地好好呆着,要敢动一步,本宫砍了你的猪脑袋!”徐苓手指着他骂道。

    因为醉得太狠,竹尘下半身动作没跟上脑子,啪叽一声,摔了个屁股墩。

    那声音,一听就很疼。

    徐苓:.......

    佩环:(捂住眼睛)没眼看没眼看

    眼看着皇后娘娘就要爆发,青书救火似的吭哧吭哧提了满满一桶水过来,“娘娘,水打好了。”

    “嗯,很好。”徐苓看了眼满满当当的水桶。

    水桶里的水晃啊晃,溢出桶面的水就洒在了地上,竹尘公公忍着尾椎骨的疼尽职尽责提醒道,“青书你小心些,别把娘娘的水洒了。”

    “呵,挺忠心啊。”皇后娘娘哼笑一声,

    “青书,动手吧。”

    青书使了吃奶的劲搬起木桶,哗啦啦,竹尘公公被淋成了落汤鸡,皇后娘娘皮笑肉不笑地把干布巾扔进他怀里,

    “你说错了,这水啊,是你的。”

    “酒要是醒了,就给本宫滚进去换身衣裳,要是着凉误了明日生辰宴,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皇后娘娘掐着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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