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持着脸上的体面微笑,左晓雾心理暗恨,从穷人忙点穷事业到穷且益坚,穷简直是对她的公开处刑。此时,她手里攥紧了中性笔,再一次赋予想象的张力,麻醉针的杀伤性无往不利,只是处决的对象却不在眼前。她不责怪台上的小姑娘,小姑娘懂什么呀;也不埋怨无事生非的燕鸿鹄,燕鸿鹄那是为了节目效果;所有无名的怒火全部迁怒在乐遥的身上。

    她想起某部武侠情景喜剧的台词:我真傻,从一开始我就不该……

    祥林嫂式的埋怨化解不了心头的郁结,左晓雾决定主动出击。她施施然走到台前,言笑晏晏地中断了晏殊玉的表演。拍着她的手和蔼可亲:“小姑娘倒是很有灵性哈,就是有点乱用典故了。不过原谅你,也原谅你们所有人。”

    她抬手一个请的姿势让晏殊玉下了台,自己接了阵仗:“唯独不能原谅还得是家里的倒霉熊孩子,操碎了我这颗老母亲般的心。从最开始被喊掌柜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应该明白过来的——他人即是地狱。”

    说着她拿起一本书,是萨特的《恶心》。“可惜当时我没反应过来,直到现在我才察觉到了恶心。就是这本书里那种对世界冒昧的恶心,对自己无意义的恶心,对生存无价值的恶心。恶心之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清醒,向世人证明我精神正常,从此我才觉醒了,顺利地从一个文艺女青年变成了……大龄文艺女青年。”

    晏殊玉掩住唇觉得掌柜的好乐观、好生动有趣。她拍拍左右哼哈二将说:“这本书应该很有意思吧。”

    卢醒值讨好说:“那我待会入手一本,回头我俩一起看?”

    邹旭辉嫌弃道:“你真恶心,比乐遥还要恶心。”

    晏殊玉很认真说:“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眼不见耳不听心不烦,我忍他两个月毕业就再也不见面最好。”

    邹旭辉一摊手,本想为自己门下大弟子说两句维护的话,不过有违场合只得作罢。心里想着晏殊玉被污染得不轻呐。

    左晓雾还在台上继续,代替燕鸿鹄向大家推荐独立女性类的书籍,调侃着自己从文艺女青年说到乱世佳人,推荐了《飘》。谈到物质贫穷与精神富足推荐了《简爱》,谈到女性主体意识推荐了《傲慢与偏见》等等,不过效果都差强人意,好几次台下有人都听不下去了。

    原本安排燕鸿鹄是为了体现反差效果的,毕竟四二三书展会上燕鸿鹄反串的情景再现节目还有人记忆犹新,掌柜的节外生枝突然顶替让辛鲤无奈。难怪拍电影的都怕带资进组的演员,临场加戏是通病。

    有些懊恼地,她不由想到要是乐遥在这里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挽回局面。

    ——

    舞台经验不足的左晓雾对现场气氛的破坏力比想象中的要大,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已经盘弄手机,还有人准备提前离场。辛鲤干着急,她望向陈悉鹏指望他能有什么出其不意的救场,不过必然是让人失望的。然后她又开始把目光望向李理钊,李理钊也明显有点为难,当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荐书会现场的气氛让左晓雾带得有点官方,她倒是深刻记得身为掌柜的立场,荐书变成了推销。李理钊必须转变氛围才能留住人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是否有哪一本书或者书中的人物能够代替你理解自己或者理解别人。就比如掌柜的最初拿我们当窃书不算偷的孔乙己,我们也可以夸张一点当她是葛朗台呢,娴读书社就算没有老舍《茶馆》的氛围,会不会有咸亨酒馆的味道?”

    台下有人琢磨了说:“还真有那么点味道。”

    李理钊继续发挥:“今天主题荐书会,其实荐书恰如荐己,我详实地推荐一本书,那这本书里肯定有某个地方是与我精神上或者生活上有共通的。书社圈嘛,大家以书会友交朋友的,荐书会难不成当是推销会了,那就太没意思了对不对?所以可能的话,有没有谁觉得哪本书或者书中的人物能够代替你,大可上台展示自己也是一种荐书的好方式。”

    “那么我先开场抛砖引玉哈,在下大言不惭,自我比拟是歌德笔下的浮士德,我始终记得那一句独白——我要投入时间的急流里,我要投入事件的进展中……快乐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因此我若在某瞬间说,我满足了,请时间停下!我就输了。……我要用我的精神抓住最高和最深的东西,我要遍尝全人类的悲哀与幸福。”

    李理钊握着拳头朝天挥拳,再比了食指朝向高空:“一个永远不安于现在,永远自强不息的灵魂,正是我的向往,同时也是我当下正在践行的努力。”

    燕鸿鹄在台下左右拍拍脸颊:“怎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呢?”

    谷粒淘气地摇摆着身子,两只手敲敲打打状态:“传递教学活动转移战场,从传教会让渡到了书社圈的嘛。”

    燕鸿鹄恍然大悟。果然,李理钊现在的表现形式多少有些传递教学活动的痕迹。

    当初传递教学从百科知识竞赛开始,从泛知识领域分散出主题的范畴,并再次衍生各类小命题。选手们各自为小命题做出阐述,阐述后再综合性地为主题提供补充。类似于从流水线生产零件,再组装出产品,并为产品添加文化背景。从文、史、政、地到数、生、物、化,囊括了中学全课程。当然不仅如此,但也仅限于此。传递教学的布置萌生之初是为校园学子做拓展,更高度、深度、广度的内容没来得及衍生就已经被伪造卡牌冲散了。

    所以李理钊用传递教学的模式取代在荐书会活动内容,大约真的是他的执着了吧。燕鸿鹄心想着又侧头问谷粒:“你们四中寄宿制学校,你不是对传教会不甚了解的么?”

    “你要不说我们四中学生都是深山老林出来的算了。”谷粒不屑地翻个白眼。

    燕鸿鹄打了一个响指,学着她之前的模样比了手指做枪:“biang~”

    谷粒隐晦地抽了嘴角一笑,再皱着鼻子说:“你学不会的,你没我可爱。”

    李理钊没有荐书,但也完成了表述。可惜左晓雾的书店库存里没有《浮士德》这本书,面对好几个询问的顾客,左晓雾很遗憾地摊手说:“下次进货一定备上,不然您先预定了,到时候给你一个优惠折扣吧。”

    有人不乐意:“你再折扣也没网上的便宜呀。”

    徐家媛旁边补充说:“第一次参加我们书社圈活动吧,书社圈的增值服务可不是价格能补充的哦,我们的线下活动还有很多的,下一场活动的主角说不定就是你呢。”

    她的推销还是有见效的,对方当机立断真的就办理了书社圈身份认定。左晓雾暗自点头,给李理钊和徐家媛记上一功。

    紧跟着替换上场的燕鸿鹄,已经知晓了李理钊开辟的路数就顺延着模式走下去了,预演的稿子已经作废,但他毫不在意,毕竟传递教学他也参与过,这场简略版的传递教学更不在话下。

    借用塞万提斯笔下堂吉诃德的经典作为开场白:“我愿意跟随那些过往的真正骑士的脚步,在沉沉入睡的荒野中——信马漫步。我的命运将紧连着动人的传说,追随自己的信念——将是我一生的行为。”

    燕鸿鹄万丈豪情:“文艺的是浮士德,侠义的是堂吉诃德,我宁愿自己是一个风靡全球的疯子,无论我的骑士精神有多么的不合时宜,但我的人生将会是一场行为艺术的开始,悲剧或者喜剧,我之为我,天赋异禀。所以,凭什么要获得主流价值的认同,当世界开始颠倒,众生皆被裹挟。我的疯癫就是独一无二的清醒,任凭谁的嘲笑都不可能将我击倒。”

    谷粒在台下听了就觉得这比辛鲤之前的调侃吐槽还要好笑,至少燕鸿鹄的热血比刚在模仿自己的时候可爱多了。她看着台上桀骜不驯的少年身影,举手投足里又用力过猛的痕迹,不由得更加觉得好玩了起来。她想象着,堂吉诃德一身简陋的骑士打扮,换到现在是不是更像骑着机车穿着破烂牛仔的无产阶级流氓形象。

    另一边,辛鲤对李理钊赞扬道:“小伙子可以嘛,不比乐遥差多少。”

    李理钊当场不知该是高兴还是悲伤,反正挺纠结的说:“为什么拿我和他比较?”

    嘿,他还不高兴。辛鲤说:“人家不差的好不好,你俩不是好朋友么,貌似说得什么传递教学也是从你俩开始的吧。”

    顿了片刻后,李理钊才点点头:“是从我俩开始的,但是有人出卖利益背叛友情,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

    辛鲤扁了一下嘴唇,大概知道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情,不由得也为李理钊有点遗憾。有人凭真心做事,有人凭利益做事,但很难说凭初心做事的就能把事情做好,少了乐遥幕后的利益资源的扶持,传递教学是否能够开启也未必可知。

    “你不想了解了解么?”李理钊瞅见辛鲤不语,倒是耐不住寂寞地。

    “算了,你要真说了些什么分歧,那我算夹在中间难做人了。”她断然拒绝,又补充说:“不过我觉得你俩又没有决裂,是不是找个时候把话说开,书社圈以后相处时间还长着呢。”

    李理钊眯了眯眼,除非传递教学再开启,否则凭什么原谅他。

    他忽然征求性地问道:“辛鲤姐,你觉得传教会和书社圈哪一个更具有价值呢?哪一个是理想,哪一个是商业呢”

    嗯?辛鲤撇过头仔细看着李理钊的眼睛,一时之间竟然有点神思游离起来。

    “所以,你是想利用这一次的机会把书社圈演变成为传教会的第二阵地?”辛鲤回过神来问道。

    李理钊笑笑不回答。等燕鸿鹄作完表述后,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后续的人物再上场了。荐书会思路的临场转变让人措手不及,原先预定的徐家媛和陈悉鹏不大敢上台再对着稿子念,徒惹笑话不说,还会破坏气氛,最后难逃和掌柜的一个下场。

    辛鲤再一次失落起来,她把目光也再一次聚焦到李理钊身上,李理钊扯了一下嘴角,站起身来,啪啪啪拍了三下手掌:“掌声有请下一位。”

    观众群里,站起来一个姑娘。施施然走上台前,向着左掌柜这边欠身致礼,然后再向所有人欠身致礼,接续了之前的风格:“大家好,首先自我介绍,我是来自青岸一中的李荞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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