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年假朝休,江南西路发生的事情,还震动了朝廷。
章惇与蔡卞,深夜召集政事堂与六部的官员在政事堂开会。
所有人都很愤怒,哪怕是文彦博也是沉着脸,不说话。
栾祺,应冠等十多人在大牢里自缢,这种事,单听着就知道背后一定有猫腻,这猫腻,还是冲着朝廷来的。
可以预见,这个年假朝休,没几个人能真正的休息了。
暂时消息还没有散播出去,一旦传出去,可想而知,朝野必然炸开,本就‘声名狼藉’的朝廷,定然会受到更多的指责与攻讦。
外面纷纷扰扰,每个停息,赵煦这个大宋官家,自然同样半点清闲没有。
福宁殿。
赵煦刚刚沐浴出来,双手烤着碳炉,听着陈皮念着南皇城司的奏报。
赵煦心底默默盘算着江南西路的安排,种种布置。
陈皮念完,就恭谨的站在赵煦身侧,多一个字都没有说。
赵煦烤着火,翻着手,看着淡淡的水雾,自语的道:“宗泽没有足够的狠心,他去江南西路,多的是震慑,表达朝廷的坚定意志。要想做事,还得需要另外的人。蔡攸……差了一些。”
陈皮仿佛没听到,表情平静躬着身。
赵煦将大宋朝廷大大小小官员想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
这时,他想到了蔡京。
这个人,要是活着,在这个时候,或许可以用一用。
但这个人权力熏心,即便赵煦想用他,奈何他自己作死。
赵煦想了个遍,还是没找到合适的人。
大宋现今的官员,极少有人能突破规矩,赵煦想要的那种披荆斩棘,撕开变法路子的人,找不出半个。
“听说,有人给李彦送了一千顷的良田,他收下了?”
突然间,赵煦转头看向陈皮。
陈皮吓了一大跳,连忙跪地,道:“小人不知。”
宫中内监是极其敏感的,私受外人贿赂,轻了还好说,重了就不可预测!
一千顷良田,这是大手笔!
陈皮真的是不知道,此刻身体微微颤抖,心头发恨。
那李彦临去之前,他千叮万嘱,没想到这么快就收贿了,还是官家知道,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赵煦摆了摆手,道:“不知道了就算了,咱们都当不知道,且看看。”
陈皮哪敢真的算了,跪在地上,道:“官家,那李彦是杨戬推举的,小人一定彻查清楚,绝不姑息!”
赵煦烤着火,笑了声,道:“没那个必要,且看着。”
陈皮这才不敢说话,慢慢站起来,躬身更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头却是一阵战栗。
很明显,官家对于外面的,还有他不知道的消息渠道!
……
时间一点点过去,元祐八年结束的钟声在宫里如期响起。
沉闷,有力,绵长。
不管在做什么,也不知是否听到,这一刻的开封城,甚至整个大宋,不知道多少人在看向皇宫,看向垂拱殿方向。
在无数人看来,这一声钟声,意味着不是元祐八年的结束,而是‘旧党’统治的结束。
意味着与清平盛世告别,走入了‘绍圣新政’。
当今官家亲政短短不过两年,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些事情,比之先帝神宗时代更加混乱,无序,太多人心慌慌,坐立不安,惶恐忐忑。
章惇,蔡卞,李清臣,林希等人此刻就在青瓦房,他们静静听着钟声,神情各异,都偏头看向钟声响起的方向,那也是垂拱殿的方向。
在枢密院的章楶,在家的文彦博,在回京的王存,在工部的苏轼,在皇城司大牢里的高太后垂帘听政时代高官们。
现在,没有一个人心情是平静的。
有的人磨刀霍霍,蓄谋已久。有的人心怀忧惧,辗转难眠。
但不管怎么样,此刻,赵煦站在垂拱殿前,在他的俯视之下,大宋王朝,还是缓慢又极速的迈过了元祐八年,开启了绍圣时代,他的时代!
……
过年对宋人来说意义并不大,因此,在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稀松平常。
宫里的气氛也不热闹,朱太妃不在意,赵煦忙于公务,就过的很是平静。
宫外天寒地冻,走动的人也少,仿佛只有那些大衙门灯火通明,彻夜不眠。
在‘绍圣新政’之下,一部部‘新法’,一道道诏书,一封封邸报,无数的政令,在政事堂六部各寺等来回穿梭,做着最后的确认。
它们将在朝休结束后,第一次朝廷大议上颁布,邸报全国,颁行天下!
江南西路的事,见见成了朝野斗争的焦点,这里是‘绍圣新政’在南方试行之地,还派有大军驻扎,任谁的目光都不能移开。
不论政事堂还要做什么补充决定,都无法比拟宗泽率虎畏军南下,因此固然朝廷震怒,后续动作却是等同于无,只是准备发一道斥责的邸报,命江南西路严查。
开封城,在一种相对平静的气氛中,渡过了一夜。
绍圣元年始。
第二天,赵煦便穿着新衣服,与孟皇后,带着权哥来到庆寿殿,给朱太妃百年。
“母妃,祝您青春不老,容颜永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赵煦带着孟皇后与权哥,恭恭敬敬的给朱太妃磕头,献礼。
朱太妃穿着红色礼服,本来端庄的坐在椅子上,听着赵煦的祝福话,站起来,接过他手里的年礼,嗔怒的笑道:“快起来,地上凉,都起来。”
“谢母妃。”
赵煦站起来,而后拉起孟皇后。
朱太妃看着赵煦与孟皇后,尤其是孟皇后怀里的权哥,越发高兴,道:“拜完年了,咱们就准备吃饭,都快过来。”
朱太妃伸手,招向不远处的赵似,赵幼娥,赵佶,在场的竟然还有赵佖,赵俣,赵偲。
。
宋神宗总共十四子,赵煦是老六,最大,赵佖是老九,赵佶是十一,赵俣是宋神宗第十二子,林贤妃所出,赵佖同母弟。赵偲是第十四子,赵佖同母弟。其余早夭。
赵煦与赵偲,赵俣不怎么走动,只是偶尔见过,微笑着点头。
两人缩着头,不敢说话。
他们母亲当初与向太后一起谋害赵煦的事情,他们显然也是知道的,因此很是怕赵煦。
唯一例外的,就是赵佶了,这小混蛋怪叫一声,就跑到了朱太妃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惹的朱太妃大笑,点了点头他的头,将他按在椅子上。
其他人,包括赵煦同母弟的赵似都是等赵煦坐下后,这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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