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的等级分作紫、绿、红、黑、灰五等,以红、黑、灰最为常见,除了由僵尸蜕化而来的灰僵尸,和由灰僵尸进化而来的黑僵尸,其余的三种僵尸无一例外都是人工炮制的。
炮制僵尸的手段是极其残忍的:第一步是磨灭活人的命魂。人有七条命魂,各有所主,磨灭其中的某几条命魂,使之永远听命于某个主人,永生永世不得背叛,这便是炮制僵尸的意义所在;其次,改造生人的肉身,以现下最流行的是生煎法为例——要炮制一个僵尸,第一步将毒药由口灌入,使人昏迷,然后将生人的肉身先用炭火烘烤再浸泡于药池之中,凡七七四十九日。这过程中人是有意识的,能真切感受到肉体的疼痛和身体的变化,可谓生不如死。
由此炮制的僵尸,实际上是半人半尸的“怪物”,肉身的改造,使得他的寿命可以无限延长,虽然成为僵尸之后会失去很多为人的乐趣,却可以逃脱死的恐惧。命魂的残缺也使得被改造之人不再是个完整的人,它们会无条件地听命于某人,成为有思想、会思考,却又永远无法摆脱控制的行尸走肉。
所以今晚这些看似诡异的事其实自有他的内在逻辑,一个黑僵尸居然做了一大群红僵尸、绿僵尸乃至紫僵尸的头,放在自然界当然不可能,要知道不同等级的僵尸炮制难度千差万别,地位悬殊非常之大,但若这些僵尸是人为炮制的,则一切就都说的清了。
只要心有所偏,便是一个灰僵尸也能做老大。
黑斗篷僵尸身边的一个红僵尸手中忽然提起铜制的军号,呜呜咽咽第吹奏起来,号角声中,围攻司空百岁的僵尸如水一般退去,江边的沙滩上忽然变得干干净净。
苏浪和司空百岁面面相觑,未知来者是敌是友。
“小兄弟,别来无恙啊。”
披斗篷的黑僵尸忽然口吐人言,便微微屈身向苏浪鞠躬致意。
苏浪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僵尸能说话这其实不稀奇,但这话听起来为何如此耳熟?
“尊驾是?”
哈哈哈……
黑僵尸凄厉的笑声,如铁棒刮擦铜壶,刺耳难听,苏浪却听出了一丝悲伤。
“你是萧……潜?”
苏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个月前在一江春楼神舞飞扬的萧潜现在居然成了一具僵尸,
“你真的是萧潜?你成了尸人?”
尸人是对僵尸的敬称,或至少是一种比较隐晦婉转的称呼。
“不错,我就是萧潜,一个被人愚弄的傻瓜僵尸。”
“怎么回事,你们竟然认识?你们是朋友?”
司空百岁浑身的血液在凝固,真没想到苏浪竟然跟一个僵尸交上了朋友。
“朋友?不,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曾经为敌,我曾经想取下你的头颅来铺垫自己的前程,但,那些都成为了过去,以后,我们将是盟友。”
苏浪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究竟是谁把萧潜制成了僵尸,鉴于僵尸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存在,他自己是没办法把自己变成僵尸的。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使得意气风发的萧潜沦落到这步田地?
而且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以前是敌人,这没错,以后会成为盟友,这是什么意思呢?
还有这么多的僵尸是怎么回事,看这架势,他还是这些僵尸的首领,这么多的僵尸肯定不会是自然形成的,实际上除了极少一部分灰僵尸、黑僵尸,绝大部分僵尸都是出自人手,造化钟神奇,天然形成的僵尸那绝对是个稀罕物,比天生的圣人不会多多少。
“有话还请明示,我听不大懂。”
“白日将尽,天降永夜。亿兆黎庶,谁人救赎?”
站在船头的萧潜长揖及地。
苏浪的内心起了波澜,僵尸的身体是僵直的,长揖及地已经是最高的礼仪了。
萧潜这是怎么啦,为何行此大礼,又说了这么一段没头没脑的话?
一阵风拂过,江面上浓雾愈发深厚。
萧潜直起腰,望了苏浪一眼,伫立如石像,又一阵风吹过,他没入浓雾中。
“你,认识他?”司空百岁好容易有了机会。
“曾经的故人。”
一阵风吹过,浓雾翻滚,苏浪惊愕地发现,江面上竟赫然排列着上百艘巨型军舰,这些军舰看着异常残破,黢黑的舰身上涂抹着一层诡异的黑漆,在浓雾的笼罩下诡异如地狱之舟。
“唉……你别走,话没说清楚,你走什么?”司空百岁想追上去把萧潜拽回来问个究竟,不过面对密密麻麻的僵尸大军,他还是临阵退缩了。
“真是莫名其妙,你听懂他说什么了吗?”
“他什么都没说,我哪能听懂。”苏浪默默地望着江边,迷雾过后,又见江水,江水滔滔,一眼望不到尽头。
萧潜变成了尸人,出现在这,想跟他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诡异,处处充满了诡异和不解。
苏浪沉思之际,司空百岁像条被斩了尾巴的狗,在江滩上四处乱窜。忽然,远处一声鸡鸣,黑黢黢的天空骤然间亮堂了。
运目四顾,数里之内的江滩上,僵尸战士们排列着整齐的方阵有条不紊地涉水登上江中的各式军舰。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这是一支僵尸大军?
一阵晨风吹过,沙滩上干干净净,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的天,这不会是真的吧?你敢说这不是一场梦?”
苏浪真的很希望这是一个梦,上百艘战舰,几千名僵尸大军,它们的首领,几个月前还是活蹦乱跳的一个大活人。
“如梦似幻亦如真,假假真真难分辨。”
苏浪的话深奥晦涩,司空百岁难测高深,他挠了挠头,跟着苏浪走到江边,站在砾石上眺望滚滚江水,问:“下一步怎么办。”
“渡江。”
“这个时候?”司空百岁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看情形苏浪跟僵尸水师的首领能说上话,但僵尸嘛,本来就是半人之躯,岂可以常理度之,万一它们半道发作呢,这家伙……
“你怕了?”
“你不怕?去你大爷的,你跟他是老相识,我可不认识他,我看还是稳妥点好,等太阳出山吧,这点也没渡船不是?”
这倒是个问题,这点江边确实一条渡船都没有。
太阳升起,天彻底亮了起来,江边的沙滩上出现了行人,人们成群结队,沿着既定的路线行走,战战兢兢,不敢越规矩一步。
这块地方常年发生一些诡异古怪的事,小心无大错。
然后他们发现了苏浪和司空百岁,确认他俩既不是鬼也不是僵尸后,行人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江边的行人越聚越多,终于在日上三竿时,江水对面驶来一艘渡船。
二人登上这天的第一艘渡,船至中流,浩淼的江面上一眼望不到尽头,苏浪回首望江南,一种不舍油然而生,万千思念滚滚涌上心头,他的眼睛忽然红了。
……
这一日路过永安郡,因为吃了一些不洁净的东西,司空百岁肚子不舒服,一路上钻了好几次小树林,耽误了一些时辰,看看的天色黑了下来,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苏浪埋怨道:“都怪你贪吃,这下倒好,又得夜宿野外。”
司空百岁并不计较,他这小半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夜宿在野外。
他甚至觉得宿在野外比住在客栈里更舒心自在,不过这件事到底是他有错在先,为了弥补,司空百岁主动承担起劈柴、生火和准备晚餐的工作。苏浪嫌他手脏,没要他准备食物,自己到湖边去捉了几条鱼,破腹去除内脏,刮净鳞片,洗剥干净,又拔了一些野葱,用两根树枝串了提回来。
司空百岁早已燃起一堆篝火,正在麻溜地剥一只兔子。
苏浪问:“哪来的兔子?”
司空百岁道:“它自己跑来的,我见肥嫩就留下了。”
苏浪道:“兔子是挺肥嫩的,不过你有没有注意到它的脖子上系着个铃铛?”
“哟,还真有个铃铛呢。”司空百岁拈起铃铛摇了摇,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这是人家养的宠物兔,你闯祸了,赶紧跑吧。”
苏浪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得一阵人呼马叫,有人大喊:“姑娘的兔子让两个贼子给剥啦,两个贼子正在跑路。放箭,放箭!”
苏浪人去无踪,此地空留一道虚影。
司空百岁愣怔了一下,撒手丢了兔子,拔腿就跑。
光明国建国之处有十一个州,永安郡旧日叫洪州,是与洛州、南州、海州等并列的大州,这地方世家豪强实力极其强悍,触角深入各级官府,把持着地方政务,甚至常与驻防禁军发生摩擦。
缠斗近百年后,朝廷终于屈服,撤去洪州大总管府,允许永安郡实行自治。
所以这个地方豪强势力比别的州要强上几倍,普通人得罪了豪强,除了跑路,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个道理不用外人教苏浪也懂。
夜色里狂奔十几里地,直到把追兵彻底甩掉后这才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座废弃的农庄,房倒屋塌,庄园颓败,似乎不是个歇脚的好地方。
司空百岁却不愿再走,他拍拍心口叫道:“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了一只兔子差点弄出两条人命,吓死老子了。”
苏浪道:“这鬼地方皇帝尚且惹不起,更别说咱们了。怨只怨你贪吃,这下倒好,兔子没吃着惹了一身骚。”
司空湖道喘着粗气道:“怨我,怨我,那么大的铃铛居然没看见。”
说罢地上一躺,再也不肯走一步。
没有食物,只好嚼点冷面饼充饥,又没有水,实在难以下咽。苏浪倒还不觉得什么,司空百岁却受不了,他吃惯了肉,那啃得这个,起身便走了出去。
苏浪也不管他,这冷面饼实在不咋地,司空百岁这趟出去最好能再弄只兔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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