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嗖一下,就到了晚上。
王福看着面前摆开的宴席,从院子里一直铺到外面。
幸好是冬季,田地里没有庄稼,土地被冻得结实,可以摆放桌椅摆下宴席。
否则,以今日的‘盛况’,家里怕是摆不下这么多桌。
老王家,今天一共摆了十九桌,创下本村的一大记录。
王福记起来当年,王老爹喝醉时曾说过,这辈子吃过最大的席面,就是村长娶儿媳妇那次,摆了足足十八桌,席上酒肉管饱。
“我儿子娶媳妇,肯定要比他家席面多,哪怕多一桌也好!”
他回头看去,王老爹正在劝村长喝酒,满脸红光,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王道长,王道长!”
王福回过神,见到一群穿着官服的站在面前,为首一人颇为眼熟,有点像大叔版的陆瀚升。
“陆某人,敬王道长一杯!”
以陆县令的身份,根本看不上乡村小宴,然而却亲自过来,还是看在王福面子上。
他身为官员,比普通百姓知道许多内情。
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强盗、野兽,还有鬼物为祸。
平日里,老百姓讲些鬼故事,只是用来吓人、打趣,却不知道,真实的世界里,鬼物是何其恐怖的存在。
打个比方,王福曾斩杀的山魑、水鬼,已经是老百姓认知中,最恐怖的存在。
然而,无论是山魑、水鬼,都是最弱的层次,邪厉凶恶四个档次中,垫底存在。
真正厉害的鬼物,比方说凶鬼厉鬼,等闲不出手,一出手就是灭门、灭村。
人都死绝了,还怎么传诵关于鬼物的故事?
所以,口口相传的鬼故事,涉及的鬼物,都是些普通的弱鸡。
陆瀚升身为县令,也算是接触过奇人异事,所以不惜让嫡子入云阳观修行,就是为了求得修行者的力量,增加家族延续的可能。
王福从对方的布置中,就可以断定,这位县令,绝对是明白人。
陆瀚升加入云阳观,不惜成本结交同门,一掷千金不在话下,与此同时,在老家娶妻纳妾,始终不忘为家族延续后代。
这位县令,将儿子的前途安排得利益最大化,足见并非平庸之辈。
“县令客气了,我和贵公子平辈,应该叫您一声叔父才是。”
陆县令连忙摆手,他哪敢做王福的叔父,陆瀚升寄回家的信,每次都不忘提醒他,一定要照顾好王福的家人。
言辞之中,透露出的情况,让他极为诧异。
这位农家子弟王福,在云阳观中,地位远在他儿子陆瀚升之上。
陆县令很是不解,在他看来,所谓道观和官场没什么区别,自己儿子家学渊源,怎么可能反而落后区区一个农家子。
直到后来,王福斩杀水鬼,连他妻舅都写信来问,陆县令才知道为何?
儿子说的没错,结交王福一家,百里无一害。
真正闹鬼灾的时候,或许王福此人,就是能救他们一家性命的救星。
念及此处,陆县令怎么也不肯,在王福面前充当长辈。
“喝!”
王福和陆县令连喝三杯,然后低声对县令说道,“县令大人,待会儿别急着走,天黑路险,今日更与平常不同,千万小心。”
听到这句话,陆县令全身汗毛竖起,看着王福双眼,得到肯定的回答。
“如此,本官就暂且不走了!”
他本打算,和王福喝几杯就走人,毕竟是乡下宴席,环境嘈杂,周围又是乡野百姓,实在不是县太爷能待的地方。
然而,王福一番话,让陆县令猜想,莫非是……
王福安抚了陆县令几句,转身走开了。
他可不是吓唬对方,今夜敌情不明,虽然新娘已经迎入家门,难保周围没有鬼物埋伏?
这个时候,陆县令贸然离开,若是遇到什么不测,他还怎么面对陆瀚升?
“红尘之毒!”
王福突然心有所感,似乎有所触动,他彷佛触碰到边缘了。
按照他在云阳观时脾性,遇到鬼物还啰嗦什么,上前动手便是。
结果回到家中,处处要考虑到,除了家人外,还有邻里乡亲,更有好友陆瀚升的父亲。
眼前的宴席上,这些人的命火,都遭遇极大危险。
可想而知,这次的鬼物,绝对是为了灭门而来。
甚至,有可能是灭村、灭县而来。
王福睁开法眼,看到某个角落的几桌,上面坐的客人,都是新娘子队伍带来的,一个个面无表情,手脚僵硬,胡乱吃菜喝酒。
这般诡异的景象,出乎意料,只有王福看见了,其他人恍若未见。
甚至于,王老爹还举着酒杯,上前挨个劝酒。
“不是活人,也不是鬼物,就是一帮傀儡而已!”
王福摇摇头,然后看向洞房的方向,窗户贴着红双喜,透过烛火的倒影,能看到两人偎依坐着。
“好二弟,有哥在,别怕!”
洞房内……
王大牛盯着桌上的茶果点心,感觉肚子饿得更厉害,像是火烧。
今天早上一碗菜粥,就忙到现在,其他什么也没吃。
桌上的干枣、花生、点心,看在眼里,谗在心里。
偏偏,外面宴席上的酒肉香气,透着窗户传进来。
“咕咕咕!”
王大牛按着肚子,愁眉苦脸,这时候若是有人提着肥鸡腿,要和他换身边的新媳妇,他肯定二话不说,立马换了。
还有……
王大牛攥紧手中五颗铜钱,是大哥给的,吩咐他入洞房后,千万不能松手。
五个铜钱,倒也能买几个大包子,可这里是洞房!
“哎!”
王大牛又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老爹,总是唉声叹气。
难道,成亲之后,都会染上这毛病?
“相公!”
红盖头下,新娘子娇滴滴开口,“是不是该休息了?”
“休息?”
王大牛像是被烫到屁股,一下子跳起来,“不能睡觉,还没吃饭呢,饿肚子怎么睡觉?”
……
新娘子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正巧,我也饿了,相公帮帮我。”
王大牛兴奋起来,“咱可说好了,桌上的东西,一人一半,事后追究起来,大家一起扛,千万别推到我一人身上!”
说着,他兴冲冲跳下床,朝桌上一碟桃酥伸出爪子。
“呼呼!”
背后的新娘子飘到半空,双脚不着地,缓缓抬起双手,鲜红吐血的指甲对着王大牛背心,一寸寸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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