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松海急了,可还有人已急红了眼,譬如方堂恒,他带鹰扬军北归,可不是来敲边鼓的。《更新最快小说网站:雲来阁等不了孟松海制水路,全军马出发!没船?民夫骡马不足?猫走猫路,狗走狗路,各方面军自己想办法!

    正规军加义勇军总数十五六万,如泄闸洪流,朝着各自的方向急进,圣道十年五月,洞庭湖周边,赤潮汹汹。

    其他都督和都统制跟孟松海的关系都远,没敢想直接来压他,可作为少年时代训孟松海的督导,方堂恒毫不客气,拉着全军就来压榨他。

    “五个师三万多人?四斤以火炮两百多门!?就算长江舰队都不打仗了,也蕴旎下阿!”

    本不敢叫苦,可搞清楚了鹰扬军的规模,孟松海不得不连连摆手。

    方堂恒目中凶光似乎快能吃了孟松海:“你不就能变出百多条大船么?再来一回嘛!”

    搜肠刮肚,一条条船地凑着,孟松海忽然想起一事,两眼一亮。

    早前向荆襄水师买船时,引得荆州乃至襄阳的商人也拉船过来卖。从监利到华容一带,据说商人汇聚了好几十条大船,但因为荆襄水师被岳钟琪严管,再动弹不得,没办法中介过来。而商人通过各种途径直接找到孟松海,他当时却已吃饱喝足,看不起那些船,没怎么理会。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一番计较,几件事分头并行。孟松海带雷公号和三十多条大战船出击,剩下的船载运鹰扬军的先头部队向武昌进发。施廷舸则以长江舰队的名义,跟北面商人联络,直接把船拉到沽罗,鹰扬军大队在沽罗登船。

    五月中,英华各军都如长江舰队和鹰扬军一般,以近乎疯狂的步调朝前急进,事后枢密院审查各军这段时间的行动,都是满额汗水。就如孟松海的买船计划一样,一环扣一环,完全不容有差,一旦哪个环节跟不,一军就要停摆。

    可事实是,大势浩浩汤汤,赤潮奔流,南北军心人心也为之清朗,看似冒险的计划,各个环节楞是没出什么差错。

    鹰扬军方面,荆襄船商不仅乐颠颠地将船奉,还积极联络四周,搜刮着每一条可用的江船,这不仅跟手里白花花的银子直接相关,南面这架势是铁定了要吃下湖北,此时不跟南面搞好关系,更待何时?

    鹰扬军很快就凑到了足数的船只,甚至还有余力调配给何孟风,供其渡江湖向北挺进。

    另一面,孟松海的长江舰队背负着最重的压力,英华大军遍布洞庭,正忙着北进东进,如果不解决掉岳钟琪的水师,让其趁乱而击,那麻烦可就大了。

    急吼吼带着三十多条战船去跟岳钟琪决战,孟松海还抱着不成功就成仁的决心,可他的对手已完全没了战意。

    荆襄水师被岳钟琪整肃一番,跟武昌水师混在一起,泊于安乡西面,直接看管在岳钟琪眼皮子底下。各营军将看似忠顺,对湖广局势却看得通透,湖广大势已去,岳钟琪能不能守住荆州都是疑问,已经顾不到水路了。

    岳钟琪想守澧州,靠他那已只有一万出头的火器军远远不够,正跟新任荆州将军查弼纳打擂台,争雍正许下的旗营人马。

    查弼纳当然不千,荆州旗营满打满算不到五千人,十年前长沙大战,原本的荆州旗营近乎全灭,残存的那点苗子对南蛮红衣怕得要死。新调拨来的满汉旗人受其影响,听说被划归岳钟琪辖下,天天组团找他这个司闹。真要让旗营出兵,查弼纳相信,他这个荆州将军立马就要被部下剥得光溜溜地绑在满城门口。

    即便有雍正的谕令在手,岳钟琪也拿不到旗营,这让他万般为难,正在犹豫着是放弃澧州,带水师回荆州固守,还是就在澧州跟叔叔岳朝龙拼个你死我活,尽忠了事,孟松海打门了。

    五月二十八日,安乡南面湖畔,炮声震天。雷公号一马当先,自两三里外就开始炮击清兵战船,背后还跟着大片船影。

    两三百条清兵战船聚成一堆堆堤齑在湖畔,虽然哨船早早就发出了警报,但水师官兵心志懈怠,船工兵丁都还没来得及就位,见得怪船露面,顿时魂飞魄散。

    岳钟琪的大营就在岸高处山坡,他是来检视水师状况,以备局势败坏,好直接从水路撤退。听得炮声隆隆,出帐一看,心头顿时沉到了地府十八层。

    “曹恩旭!”

    岳钟琪满脸铁青地召唤着接任德林的武昌水师总兵,再犹豫了片刻,又召来本已被他软禁起来的魏洪、韩登和吴文仲。

    他逼视众人,厉声道:“君父之恩,朝廷之义,是不是能守住,就看今日了,诸位切莫让我失望!”

    四人奔向正一片慌乱的船队,岳钟琪暗叹,只希望他那话能诛到这些人的心,激起他们死战之志。

    “莫让他失望?他以为他是谁!?皇么?这可是大不敬!”

    “皇要递和约了,他却一门心思跟南蛮打,这就是不忠!”

    “咱们得保全朝廷的人船阿,是不是……”

    “曹总兵,跟着咱们一起干。”

    如果岳钟琪能听到四人的对话,肯定会一口老血喷出,染红了整个洞庭湖。

    可不必听到对话,过了一阵子,见到湖面的动静,岳钟琪气血冲头,差点晕迷在地。

    有了主官指挥,水师渐渐恢复了秩序,一条条船朝外开去,却没开炮,更没有冲向南蛮的战船。

    白旗高挂,这是早前跟孟松海买卖战船时的善意旗号,武昌和荆襄水师就朝外驶去,魏洪作为代表,了雷公号,笑意盈盈地对孟松海道:“咱们南北眼见就要亲善了,这一战何必再打呢?武昌水师和荆襄水师退出此战,要打就让那岳钟琪自己打。”

    魏洪的算盘打得不错,还把孟松海当作生意伙伴,却不想孟松海翻了脸:“退出?没门!现在不是谈生意的时候,你们只有一个选择,战,或者降!”

    魏洪身躯一软,差点栽下湖里,好容易稳住了,还不甘心:“要不照着之前的价码,咱们船降人不降?呃……七成?五成?三、三成!”

    最终魏洪争取到了两成折扣,把整个水师都卖了,孟松海是考虑到大军正需要船只,而清兵水师这几千人都抓起来,看管和供养也是麻烦事。

    从望远镜里清晰地看到,水师官兵秩序井然地献船,斗大的泪珠从岳钟琪眼角滑落……

    他艰辛地将咽喉的腥热吞下,对身边亲信道:“告知李元,我已决意死守澧州……”

    就在孟松海用十万两银子买下了近三百条清兵战船,将武昌和荆襄水师一网打尽的同时,武昌城下,谢定北为难地对一圈清兵军将道:“哎呀,我老谢可不是小孟那个大金主,你们开价可得诚心些……”

    谢定北也在砍价,跟武昌城外的湖北绿营主将们砍价。

    历经多年修缮,武昌城防体系已经非常完善,除了城墙,在城外还有诸如楚望台这样类似“卫城”的小要塞遮护。鄂尔泰手里只剩下一万左右的武昌大营兵丁,而且还是旧式绿营。但靠着城防,靠着一百多门大小火炮,以及武昌周边州县组织起来的万练勇,他觉得还能守一段时间。三五年不指望,三五个月,守到朝廷大军来援,或者南北局势缓和总还有希望。

    但鄂尔泰手里还有个大麻烦,就是湖北绿营。

    近两万的湖北绿营,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摆在城里,怕他们危急之时主动献城。让他们去打谢定北,有郝岱遇袭,全军覆没的教训,谢定北又成了扮猪吃老虎的智将,谁也没那个心气。

    鄂尔泰万般无奈,只好把他们放在城外的防御工事里,希望他们多少能阻滞谢定北,拖一天算一天。

    谢定北大军逼到武昌城下后,湖北绿营,到总兵副将,下到普通官兵,都有了异样心思。谢定北当年任湖广提标中军参将,结交甚广。大家虽看不惯他那副嘴脸,可他终究是跟大家笑脸相迎,脾气很好,如今这生死关头,是不是可以在他身找条出路呢?

    最初只是派亲信家人小心接触,很快就发展到眼下这场砍价会。

    孟松海跟荆襄水师做生意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湖北,有这个前例在,湖北绿营众将希望照葫芦画瓢,谢定北掏银子,他们让路,两全其美。

    这帮家伙很贪心,开口就每个兵三十两银子,算下来得六七十万两,谢定北当然掏不出来。就算有这笔银子,他也不能掏,否则怎么安部下军心?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听谢定北有砍价之心,这帮代理总兵副将的参将游击们精神大振,价码很快就落到了每个兵十两。

    算算自己这先锋军也有大都督许下的特支费,加一路州县库房搜刮到的银子,二三十万也是拿得出的,谢定北有些动心了。

    “天底下还有这等稀奇之事?那是不是直接派商人去北面,只要价码合适,紫禁城都能买下?”

    “是阿,要我们当兵的有什么用?我看阿,还是尽快动手,拿下了外围城防,看他们还能卖什么。”

    帐外的愤懑之声传人,清兵军将们脸色发白,谢定北心头一亮,这帮家伙本钱不足呢,自己真笨,既是谈生意,就该为自己多谋利益嘛。

    谢定北悠悠道:“小孟那边出的银子多,那是人家水师有货真价实的战船,诸位有什么呢?三十万,我老谢也掏得出来,可仅仅三十万,分到这么多人头,不仅不是什么大钱,还要背叛逆大罪!既然这大罪已经背定了,为什么不卖得更多呢?咱们……完全可以谈点大生意嘛。”

    清兵军将们相互对视,都已明白了谢定北的意思,谢定北要什么?当然是武昌了。

    原本他们是不敢作此想的,被南蛮“打退”,丢了城外防线,跟主动配合南蛮献武昌城,这可是两个性质的事。他们虽全无战意,却还没跟着南蛮走的心思。整场大战,湖北绿营抱的宗旨就是明哲保身,朝堂早有风声传出,这一战本就是为南北议和而打的。

    谢定北脸色一冷,拿出了昔日在长沙陆军学院训诫学院的肃正腔调:“诸位,你们还没看清这天下大势!?天下太大,你们可以不看,可湖广大势,难道你们都没看到?”

    “英华数十万虎贲,正朝武昌急进!老谢我是什么货色,诸位也算清楚,在英华一国里,我就是……举小指这个。我们白勺大都督是谁?贾昊!占勃泥,灭吕宋,压荷兰人,铲灭亚齐,十多年来都跟洋夷打仗,跟你们这些人对敌,他眼睛都懒得睁!”

    “我带的这三万人马,跟大都督手里握的人马比,不过九牛一毛!老实告诉你们,三十万红衣,百万义勇已自湖南四面出击,不仅要拿湖广,还要下江南,更要北进陕甘!划江而治?我们皇说了,不预定界线,打到哪里算哪里!这区区武昌,还想螳臂挡车?”

    谢定北大喷特喷,一番话跟诸多传言相互印证,清兵军将个个面色灰败。果然,想要置身事外的盘算真是太天真了,整个湖广都是南蛮预定的地盘,他们还以为南北议和,就止于现有的边界呢。

    谢定北两眼闪着魅惑的光采:“我们英华红衣很挑人的,想要投我英华,那机会都不是随手可得的。只要你们愿意配合,我老谢不仅不吝银子,也乐于帮你们造出交代,让你们还可以保住北面的荣华富贵……”

    清兵军将们再度对视,目光也都坚定下来,形势如此险恶,还能混水摸鱼,还有什么比这选择更善的呢。

    五月二十九日,鄂尔泰的湖广总督衙门被湖北绿营围住了,只是闹饷和讨要抚恤,这太寻常了。不仅鄂尔泰不以为然,城中的武昌大营也没什么反应,他们也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看这事。他们已经两个月没发饷,湖北绿营更是四个月没发饷。而之前郝岱所领人马覆灭,抚恤银子也没说法。

    鄂尔泰连续派了师爷、武昌知府和布政使出来安抚,以大敌当前为由,要求官兵顾全大局,别乱了自己阵脚。

    可没想到,这番闹腾本就是别有用心,不仅没安抚住,事情还越闹越大,大批湖北绿营的官兵都卷了进来,连武昌大营的兵丁也有参与,即便许诺发银子,闹事兵丁也要马见到真金白银。

    这可就难为鄂尔泰了,藩库里确实有四十多万两银子,但这是计划着要守武昌孤城半年的耗费,怎么能现在就全丢出来呢?

    鄂尔泰办事细致,特别能抠细节,当年长沙大战,他保管物资一丝不苟,才让康熙的炮队有了少量能用的火药,由此平步青云。

    可天造人总是公平的,爱抠细节,就难顾大局。鄂尔泰也没认真想过,不散这银子,武昌一日就保不住。

    五月三十日,事态进一步恶化,虚假的许诺很快被揭穿,甚至鄂尔泰的盘算也被揭露,听到薪饷起码要拖半年,甚至压根没打算发,就指望他们跟武昌共存亡,武昌顿时乱了。

    湖北绿营裹着武昌大营的官兵,冲击总督衙门,捣毁藩库,大肆劫掠,即便传来红衣兵入城的消息,他们也不管不顾。原因也很简单,谢定北早许诺过,不仅给湖北绿营诸将三十万,武昌官府和藩库的银子,也全是他们白勺,城门原本也是湖北绿营串通武昌大营的“积极分子”一同开的。

    鄂尔泰带着幕僚,如丧家之犬,灰头土脸地坐船过江,逃到汉阳。踏在武昌城门楼,谢定北就觉脑子晕乎乎的,如飘在云间。

    武昌就这么拿下来了?一兵未损,就给了三十万两银子……太儿戏了!?

    望向天际,谢定北泪流满面,老天爷阿,真是要我谢定北大器晚成喔……

    流泪的同时,看着红衣如潮,正涌入武昌城,谢定北心头又暖烘烘的。十年前他被俘时,朝着还是小年轻的皇帝一顿哭嚎,痛陈自己弃暗投明之志,此时回想起来,他一点也不觉脸红。

    这是老天爷注定的!这是我谢定北顺天而为!

    谢定北头顶苍天,脚踏武昌,背靠着英华一国,只觉豪气万丈,人生也开启了金光大道,通向灿烂瑰丽的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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