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姑娘,我往日说过的话仍旧作数,还希望你考虑。”
苏颂归抿了口茶水,遮盖住了眼中势在必得的光芒:“苏家的地儿,还是给苏家的人我才能放心啊。”
姜羡蹙眉,没听懂苏颂归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实际上,她只隐约记得面前的是苏老爷的儿子之一,并没想起来自己往日与对方有什么交集。
“苏公子把话说直白些,免得浪费彼此时间。”
苏颂归笑道:“在下以为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直白了。”
苏颂归看向姜羡,包厢内包括蜡烛和烛台共有几十簇烛火,可即便是暖色的火光也掩盖不住对方冷冽的眉眼。
就连跳跃的火苗在她细腻的皮肤上,都泛着极浅的冷意,并非美艳的容貌,却同样给人以凌人的漂亮之感。
作为苏家的长房长子,内定的未来苏家家主,苏颂归活了二十年,遇到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
即便是作为世家之首的谢家,府内的少爷小姐们对他也是向来好言好语。
漂亮的姑娘趋之若鹜向他而来,哪怕只是个妾室,身份都会水涨船高。
苏颂归真的难得遇到对他态度从头冷到脚的人。
但就是这样,才具有挑战性,不是吗?
苏颂归眼底一片晦暗:“我知道这里的生意对你很重要……”
要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回到临邑。
一个乡野村姑,孤身到陌生的京城,上下打点都需要银子。
他还听说姜羡在亲生父母身边,都没有一个养女受宠。
“我说过,苏家的地盘给苏家的人才放心。”
苏颂归摩挲着手指,终于慢慢把自己目的道来:“只要你嫁给我,那就是我们苏家的人——别说这小小一个福满堂,便是你名下所有产业的地契,我都会尽数作为聘礼送给你。”
闻言姜羡挑眉,顿然想起来苏颂归是谁。
她刚把福满堂开起来时,对女扮男装还不熟悉,身边又没有可用之人,一次谈生意的时候无意中暴露了自己身份。
苏颂归不知道搭错哪根筋,要纳她为妾,且越挫越勇。
当时她又羽翼未丰,处处要小心谨慎,秉持着最好不跟世家们正面起冲突的原则,最终只能把苏颂归给催眠昏迷,打包送到苏府。
又听苏颂归道:“你如今认祖归宗,虽不受宠,但毕竟算是侯府千金,即便从小长于乡邨,倒也可堪做我的正妻。”
他说着,就要慢慢向姜羡走过去,抬手想去别她耳间的发丝。
可还没碰到姜羡,就不知道被从哪冒出来的暗器刮伤,从食指到腕间刮开一条血色的缝。伤口不大,但很深,淋漓的鲜血滴答答落下来,从桌子边缘滑到地面。
苏颂归吃痛,捂住手指:“你……”
姜羡的语调漫不经心:“还真当我非这里不可了?”
她就算放弃福满楼的营生另起炉灶,无论在不在临邑,都有这个自信把生意做好。
只是到时候苏家可分不到一杯羹了。
“苏公子如果是这个态度,那就没什么可谈的。”
“要谈的话让苏家派其他人到这里找我。”
手上的伤口还在隐约作痛,苏颂归咬牙扯下衣服上的装饰锻带,包在伤口上,锻带一瞬间就被浸透了血迹。
他冷笑:“姜羡,如果是其他人过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你自己要想清楚。”
姜羡没听到般,只从底部端起面前的杯盏,轻轻晃了晃没喝。纯粹没有一丝花纹的瓷器将她冷白的指间皮肤衬得更显眼,澄黄的茶汤与暖黄的烛光一映,颜色变更深了些。
苏颂归屏住气,眸光微闪。
这时候忽然有人敲了敲门,没等两人应声就直接推了进来。
门被推开发出的声音不大,却还是让苏颂归心下一跳。
来人穿着店小二的衣服,身量比他还高些,头发尽数用布巾包着,面部还有个蓝布遮脸,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略微狭长的眼。
苏颂归斥:“你懂不懂规矩,怎么能擅自开门闯进来?”
来人歉意道:“桌面上的茶水是昨日的,掌柜怕客人吃坏肚子,忙让我过来更换,是故着急了些。”
他的音色有些沙哑,像在刻意压着什么,即便如此也还能听出一丝果决凌然的意味,像是城府极深的人才会有的声音。
苏颂归有些狐疑,可对方口中的话却令他不能不暂且丢掉狐疑。
“……这茶水怎么会是昨日的,还是温着的!”
来人平静道:“确实是昨日的,可能底下人不知道,重新拿去温了。”
“小的回头就告诉掌柜的,让他好好惩罚换水的人一顿。”
苏颂归见他手中还端着新的茶盘,里面盖碗、盖置、品茗杯等等一应俱全,握了握拳。
他坚持要换,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不过让人产生怀疑罢了。苏颂归只能不情不愿移开身子。
在进来的男子刚要把茶水换了,姜羡却用手指抵住了原先的茶盘。
对上对方只露出双眼的的面庞,姜羡眸子透亮,摇了摇头。
萧淮景一顿,慢慢把新的那个茶盘放到别处。
苏颂归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何他又不换了。
却见姜羡直接把杯子倒扣在桌面上,澄黄的茶水沿着桌面留下,浸没地上的草纱毯,又渐渐和深色毯子融为一体。
她淡道:“不知道苏家家主知不知道……自己儿子对生意场上的合作方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苏颂归一愣又一惊,却还撑着否认:“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姜羡把玩着盖碗上的盖子,圆形的瓷盖在她修长的手指间灵活饶了一圈,最后落在盖碗上,遮住了里面的茶叶和汤水。
“这里,可都是证据。”
姜羡的语调似乎无所用心,所谓“证据”正好生生摆在面前,面前毫无遮挡。
下意识间苏颂归就要上前抢夺盖碗,却即刻被萧淮握住手臂,反手一转,以完全扭曲的姿态别在背部。
“疼疼疼疼疼,放手!”
苏颂归算是大致明白过来了,一个普通的酒楼小二怎么敢对他如此不敬!
还有那周身即便是布衣也掩盖不来的气度。
他深吸一口气:“你是何人?!”
萧淮景笑了笑,极其自然地答道:“我是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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