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刚在他们的争执中大略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柳郎中迟疑片刻,又向裴大娘说:“小书是个好孩子,他不愿意的的事情肯定有他的道理。”
“婚姻大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还要慎重些,也要看两个孩子的心意……”
裴大娘面无表情:“他年纪小小的,哪里知道什么,还不是要靠做爹娘的?”
“我肯定不会害他。”
柳郎中无奈摇摇头,带着姜笙和钟仪离开了。
见裴洛书留下来了,裴大娘还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效果,冷哼一声。
她的儿子果然还是听她的话的!
所以养孩子就是不能太纵着。她从前那么纵着大儿子和二儿子,千方百计低头给他们娶个高门媳妇儿——结果现在都成了耙耳朵,为了媳妇儿就不要亲娘了!
看着身边的裴洛书,裴大娘有些得意。
却听裴洛书轻轻开口:“娘,您非得这么逼我吗?”
裴大娘怔住,下意识驳斥:“我逼你什么了?!”
“我不就是想让你跟赵家丫头见一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裴洛书深呼吸:“可您实在不应该用这种方式欺骗我。”
天知道当他看到自己母亲一动不动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时,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我不这样你会去吗?!”
“那现在我去了吗?”
裴大娘一听这话就来了气:“还不是那个谁,要不然你此刻都已经到了……”指不定都与赵家丫头聊得好好的了。
她现在也已经反应过来,什么病要往人身上扎几百针,分明诓她呢!
裴洛书摇头:“即便您真的生了病,我能给您请郎中,尽最大的能力请最好的郎中,哪怕让我把自己的命换给您——您生我养我,是我这辈子都没法还清的恩情。”
“只有这件事情,我没法答应您。”
“这也绝不是您以此要挟我的理由。”
“要挟?!”裴大娘难以置信这话是这个对自己向来温顺的儿子说出来的,“你说我要挟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怎么放别家孩子身上那么容易的事儿,在你身上就那么难呢?!”
“《孟子离娄上》中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是指舜没有事先先向父母商议擅自娶妻,没有尽到一个做后辈应有的责任,而并非没有留下后代。”
裴洛书克制住情绪,尽量平静:“即便您觉得要给爹留下血脉,要给裴家传宗接代,但不是还有有大哥二哥,非得是我吗?”
裴大娘立即道:“那怎么能一样?!”
大儿媳和二儿媳又不听她的!她也想娶个乖觉的儿媳,享受一下当婆婆的待遇有问题吗?!
“怎么不一样呢?”裴洛书反问。
“您让我不要继续念书,说家里穷苦,说我若去学堂您十天半月都见不到我,说自己只身在家无人照顾……”
“好,不念就不念,您身体要紧,一人在家我也不放心……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反对过您一句,但如今您连这点自由都不肯给我吗?!”
裴大娘捂着胸口:“你见过谁的亲事不是父母做主的?娘也没让你盲婚哑嫁,不过是让你见一面相看相看而已……”
想到什么,裴大娘倏然瞪大眼:“难不成是不是你自己心里记挂着谁,所以才连见赵家丫头一面都不肯?”
裴洛书感到有些头疼:“我只是不想耽误人家,您找时间和赵伯伯说清楚,赵家姑娘自然有比我们家更好的去处。”
裴洛书没有承认,但裴大娘却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是谁?!”
她就知道自己儿子是被外面那个狐狸精勾得迷花了眼睛!要不然向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儿子怎么会这样顶撞她!
裴大娘立马就想到了目标:“是不是我那日在书肆看到的姑娘?!”
“你现在年纪还小,女人长得好看没一点儿用,你姑母就是个例子,偷男人被夫家活生生打死了,还害得你姑父被抓进了牢里!你也想去坐牢吗?!”
心底的心思被自己母亲以这种不堪的言语揭露出来,裴洛书瞬间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神情有些狼狈。
偏裴大娘还在说:“赵家丫头多好,人又老实,虽然没有那么漂亮,但大眼睛大脸盘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娶媳妇儿就要娶这种本本分分的,你非得为了一个外人来气你娘吗?!”
裴大娘言语中步步紧逼,裴洛书一时难堪之间竟然想不出半点反驳的话,只能再一次坚定表明自己的态度,然后仓皇而逃。
其实他并没有到非谁不娶的地步,只是在心里有人的时候娶另一个姑娘,也是对那个姑娘的不负责任。
只是他更不能把这些话告诉他娘。
那边,柳郎中与姜笙还有钟仪回到善仁堂。
善仁堂除了柳清和许如安以外,还有个身影,不是病人。
……
柳郎中也正好有事情要告诉裴洛书:“笙丫头说,你娘今日虽是……”
柳郎中想了想,还是掠过了那个“装”字,停顿了一下:“……说日后若照料得不当,真的有可能发展为脑卒中,平日里还是需得多注意。”
这点他并没有看出来。裴大娘身体大毛病没有,毕竟上了年纪有些小毛病,药材养着倒也还好。
不过姜笙这么说了,告诉一下警惕着也没什么坏处。
……
姜笙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儿。”
“什么?!”姜笙瞪圆了眼,“这么快?!”
她猜到姜砚应该不久就会出发,却没想到他立马就要走了呀。
姜砚笑了:“我早去早回。”
“行吧。”姜笙捧着装有桃花的酒坛,浅笑,“祝你顺利,平安归来。
“等我回来。”
他的语气意味不明,好像这短短的四个字以外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姜笙抱着瓷坛,指尖轻轻敲击,但没有发出响声。
和姜笙打过招呼后,姜砚很快就轻装离开京城。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他离开的第二天,绛平侯府就热闹起来。
两个媒婆抬着聘礼登上了绛平侯府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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