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到猎场时天色已渐黑,皇宫的车驾还没来,除了官员及其妻儿就只有步围的官兵。

    等皇帝等人车驾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正。如侯夫人所想,皇帝并没有夜猎的意思,说先在常荆山的行宫住下,明日黎明前让骑兵和步兵进入围场步围后,再行捕猎。

    晚。

    一道鬼魅的身影悄无声息穿梭在黑夜里,潜入帝王所居的行宫之中。

    姜羡穿着利落的夜行服,墨色的窄袖将她露出的手衬得白到发冷。

    其实姜笙猜得对,姜羡会来到长荆山,确实是因为有事。

    但是“她”有事,不是“他们”。

    密阁前段时间查探到消息,姜羡一直在找的那块可能和她们如何回去有关的东西,最后一次问世是在二十年前左右。

    那是块玉,本镶嵌在大萧前国师的权杖上。

    大萧从前是有国师的,只是先帝沉迷长生之道,也因此暴毙而亡,是故当今登基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国师革职贬为庶民。

    可能是因为享惯了荣华富贵,贬为庶民没几日国师就身亡在京城街头了。

    而在国师死后,那根权杖也被皇帝没收回来。权杖上的玉被现在的皇帝随身带着把玩过几日,似乎很是喜爱的模样。

    再后来不知是所踪还是被皇帝收起,就没有人见过了。

    至于其原因,密阁不是没查探到,只是五花八门……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其中有一条就是,皇帝与国师之间有一段禁忌的爱恨情仇,后来国师与皇帝反目,皇帝因爱生恨,欲置国师于死地。

    可国师死不瞑目,施法令自己冤魂常绕皇帝身边,皇帝便整日惊魂、夜不能寐。

    有个道士出谋划策,说若将国师权杖上的那块玉卸下随身携带几日便可破此咒。

    在发现无效后,那道士又说将玉石用铜炉每晚放在寝殿西南角辟邪,晚上便能一夜无梦睡个好觉。

    皇帝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再一次照做,竟然真的大好了,从此以后每晚都要将玉石摆放于西南角,日日皆如此。

    姜羡听了简直凝噎。

    可这据说竟然是最可能的一项。

    而且据说皇帝从不在妃嫔那里留宿,因为要守住这个秘密——要么是被翻牌子的妃嫔沐浴、梳妆过后,到养心殿的西暖阁侍寝;要么皇帝在妃嫔们那里待一会儿就走了。

    即便是皇后。

    密阁探子说的太诚挚,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姜羡开始将信将疑。

    那好吧,就查查吧——万一过程不对,结果对了呢?

    姜羡本想让手底下的人闯进一探真相,但禁内守卫森严,连泠月都进不去。姜羡试过了,同样进不去。

    而此次春猎或许是个机会。

    没有告诉自己妹妹的原因是怕她跟着失望或担心。

    等行宫内的最后一盏烛台被灭时,约莫是亥时末。宫人们都退下,只留几个守夜着的。此刻约莫是亥时末。

    照明的烛台被吹灭,二十九的月光又不亮,深夜墨色浓郁,四周寂静。

    忽然姜羡感觉有人把手搭在自己肩边,倏然心下一跳,第一时间握住那人的胳膊反手翻折,只听到声低低的吸气声。

    “等等等——”

    那人压低音量:“姜姑娘,我们现在怎么说也是同生共死的,你下手也太狠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羡手略松:“同生可以,共死就不必了,谢谢。”

    “那可怎么办?”萧淮景笑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死。”

    如果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他也死得其所了。

    姜羡呵道:“要死你自己死,别连累我。”

    “若一心求死,把你自己装残的消息放出起去,皇帝都不会容你从长荆山回到京城。”

    姜羡声音轻飘飘的,不仅是音量,还有语气。

    萧淮景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无奈:“还生气呢?”

    自从姜羡得知他腿没事后,就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而且已经好几个月了。

    但也不是闹脾气,若是闹脾气……萧淮景反倒高兴了。

    凡是有什么事情姜羡还是分得很开,他们的计划也在如期顺利进行着。只是非必要姜羡绝对不会见他。

    萧淮景有些委屈:“那你也没问嘛。”

    姜羡注视着旁边,忽然眸光一凝。

    “别吵。”

    萧淮景闻言乖乖闭上嘴。

    好半晌姜羡都没说话,也没行动,直到萧淮景都要忍不住再次开口时,姜羡才动了动。

    却是一声招呼都没打,往前边走去。

    萧淮景赶紧跟上。

    前边守夜的人本来连连打哈欠,此刻已经完全睡着了,睡得很香,甚至睡得有点不对劲儿。

    萧淮景白日在猎场外围见到姜羡时就觉得不对,姜羡来了长荆山那一定是有正事。

    月黑风高的月光,最适合搞事情了。

    萧淮景便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他运气还挺好,在行宫烛台被灭的前一刻看到了这边有人影,他猜测应该是姜羡。

    只是没看到姜羡对这几个守夜的做了什么。

    姜羡从守夜的身边经过进了里面,脚步很轻,身影鬼魅,像飘过去的。

    萧淮景知道姜羡的身手不似寻常人,但能待在皇帝身边的更不是寻常人。

    萧淮景正要提醒姜羡,皇帝身边不可能就这几个连功夫都没有都普通宫人守夜以保证安全。

    却见姜羡在里面一道墙边的棉布帘子旁停了下来,定了会儿,又以最快的速度出来了。

    等远离皇帝在行宫内的寝殿,姜羡才开口回萧淮景刚刚的话:“你是不是对那个位置有想法,我没兴趣也不关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会做到,就这样,还请燕王平时与我保持距离。”

    她确实没兴趣也不关心,不过因为萧淮景一开始对她的说法里,从来没有自己亲自坐上龙椅的这一项。

    甚至萧淮景还表示过自己身有残疾,而残疾者不能继承大统。

    乍然从温惠口中得知,这让她有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还有她刚穿来没多久时捡到萧淮景,他整日装可怜骗吃骗喝,赶都赶不走。

    不过其一他们各取所需、互相利用,这很正常;其二,萧淮景骗吃骗喝,但也帮了她很多,两相抵消。

    是故他们先前说好的事情姜羡不会动摇。

    只是合作伙伴不能当作朋友,她希望自己和萧淮景不要有利益之外的牵扯。

    姜羡走得很快,甚至不能说是“走”。

    萧淮景追了一段路就没追了,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叹气。

    自己似乎在她眼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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