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为什么他们如此震撼,还不是因为听说绛平侯府养了十几年的千金大小姐,实际上并非姜家血脉。

    并且接回自己亲女后,姜家亲女和养女不和,绛平侯府非但不帮着自己亲女,反倒拎不清,宠着一个不知道什么血脉的养女……

    这件事情都已经远传江南,并成为富贵人家的饭后笑谈。

    虽然这些人表面文质彬彬要维护自己良好的姿态,也不想隔墙有耳,远在京城树敌。但大家心里都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

    就连自己父亲要和姜羡合作,在细细查过姜羡此人后,父亲也叹绛平侯府鼠目寸光。

    ——姜羡从小长于偏僻之地,上无父母教养,还可以自己把生意做到这么大,可见是个厉害的。

    但柳予安愣住的原因是:在他调查帮父亲姜羡之时,查到这桩事情,柳予安便一直以为姜笙是个被宠坏的娇气大小姐,再不济就是心机颇深的小白莲。

    可姜笙的言行举止大大颠覆了自己的想象。

    柳予安尽量不动声色:“姜姑娘,久仰。”

    姜笙没深想,也可能是不在意:“反正你要找我,或者找我姐姐,都可以去醉鲜楼。”

    柳予安含笑颔首。

    找姜羡他肯定会去醉鲜楼,毕竟他们要和对方谈的生意,就和醉鲜楼有关。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姜笙不管对方在想什么,吩咐管事婆子牌匾重新挂上去,便准备回绛平侯府。

    “姜姑娘慢走。”

    等她离开后,崔染宁好奇问:“她就是姜笙啊,看起来真不像。”

    柳予安看着姜笙的背影:“背后不语人是非。”

    崔染宁便悄声说:“夫君你看她是不是和……”

    柳予安明白她什么意思,温柔打断她:“没有影的事儿,别乱说。”

    “……”崔染宁“哦”一声。

    她也没乱猜什么,只是觉着有些巧嘛。

    ……

    姜笙回到府中,想了想,还是过去把柳予安的事情告诉了姜羡。

    彼时姜羡正一个人半蹲在院子里,丫头都在外面。她手捧一卷竹简,地下还有一堆的竹简散落着,或翻开或用麻绳卷起,显得有些凌乱。

    姜笙随便看了看,发现上面的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随着一声竹片清脆的碰撞声,姜羡丢下手上的竹简随手放到一边,却没回头,只拿起另外一卷:“怎么了?”

    姜笙笑吟吟:“我还以为姐姐看入迷,不知道我来呢。”

    怎么可能没察觉。

    如果这点警觉性都没有,她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姜羡边看上面的文字,边随口回:“知道。”

    姜笙穿过一堆竹简走过去在姜羡面前蹲下,手肘放在膝前撑着自己:“这是哪里的竹简?”

    这个时代纸已经造出来很久了,姜笙来到这里这么久,还没有见过竹简这种东西。

    “寺庙。”

    寺庙?

    姜笙想起那日在沐杉寺,姜羡和一个穿着袈裟的老人一起出来。和这个有关系吗?

    提起寺庙,姜羡顺便问姜笙一句:“落水的事情有眉目了没?”

    “没有。”姜笙托腮,“不过有人和我说,心蕊最近突然多了一大笔银子。”

    “对了!”

    差点忘了。

    “姐姐,你知道柳宅是谁的吗?就是中秋的时候皇帝给我的那个宅子。”

    姜羡偏头:“柳仲良的,他以前在朝任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如日中天深受上一任皇帝信任的时候,突然告老还乡,在江南做起了生意。”

    姜笙“哦”一声。

    看来大佬姐姐都调查过了。

    “我见到柳大人的儿子了。”

    姜羡闻言放下手中的事情:“柳仲良的儿子来京城了?”

    柳家派人上京的事情姜羡还不知道。原本柳仲然只说待他们家商量后,再给她书信答复。

    “对,然后我想把宅子卖还给他们,说来也是巧……”姜笙大略讲了刚刚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姜羡听了没多说什么,重新拿起书简。

    她面无表情,语气淡淡漫不经心,似乎在说天气怎么样:“柳家有钱,多坑他们一点。”

    姜笙一愣,这是在说把柳宅卖回给柳家的事情?

    她哑然失笑。

    “好。”

    姜羡看的这些东西姜笙都看不懂。在羡鱼院待了一会儿有些无聊,姜笙正想走时,她又忽然兴起:“姐姐,问你个事?”

    “什么?”

    姜笙趴在自己手臂上:“你说为什么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受尽委屈,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但在另一个人想带她离开后,却还是不愿意离开啊?”

    姜羡缓缓吐出两个字:“有病。”

    大约怕姜笙觉得自己在骂人,姜羡又把话补充完整:“有心理疾病。”

    “对施害者或施害的地方产生了依赖等等,也可能是施害者对受害者进行了心理攻击。”

    姜羡直接丢出几个问句:

    “比如你刚刚说的‘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但受害者自己知道吗?或者说受害者是否觉得那是‘更好的选择’?如果施害者一直在不断重复告诉受害者,你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呢?”

    产生依赖?心理攻击?

    “施害者一直在告诉受害者,你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姜笙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这两天在钱府的经历影片般在她脑海里回放。

    乔纾、钱老夫人、钱学朝的行为举止……乔纾的言语、采柠说过的话……

    [自古儿媳给婆母晨昏定省是规矩,婆母免了我昨晚的请安,已是好了]

    [自然要早点,哪有婆母等新妇的道理]

    [姑娘当时应该是生气并且失望的——但后来不知道姑爷说了什么,反正第二天姑娘就再没再提起这事]

    [姑爷待姑娘还算可以,姑娘后来不能有身孕,他从来没有责怪姑娘,也从来没有起纳妾的念头]

    最后是乔织带着哭腔的声音[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就算性子柔些,也是个骄傲的人]

    几秒后,她倏地站起来,灵光乍现,钱府里乔纾的表现在这一刻连成了线。

    “我知道了!”

    姜笙像解开了学生时代一道最难的数学题,不由开心起来。

    姜羡问:“是乔纾?”

    姜笙回答:“我还要确认一下。”

    姜羡问的是对象,姜笙答的是病情。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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