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门外等着里头,刚刚说话的小厮叫周立,是个机灵的,还特意在别间搬了两条凳子让姜羡和姜笙坐。
两人也没客气。
姜羡坐在凳子上靠在墙边问副掌柜:“那老人是什么时候来醉鲜楼,待了多久,又吃了些什么等等,你都给我一一说说。”
“是……早上来的,在一楼大堂没待一会儿,就吃了几碟子糕点,您也知道,这些穷人哪里吃得起什么东西?”
“要小的说,他们不过是想讹些银两,给他们就是了。”副掌柜赔笑,“免得浪费您时间,还败坏我们楼的名声。”
姜羡眸光冷冽。
给钱?
那不就坐实了醉鲜楼理亏?
这时候包厢内传来动静,门被打开,妇人和她男人率先走出来,面色复杂、眼珠子溜溜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副掌柜看他们一眼,又看向郎中:“怎么样了?”
郎中把手上的药箱递给药童:“不过是吃了相克的食物,不碍事,我待会儿写个药方,煎下一副吃了便会醒了。”
“怎么会?!”副掌柜意识到自己音量有些高,又按下声音,“您确定只是因为食物相克?”
不应该啊。
郎中不虞道:“我虽不是神医,总不能连这都诊错。”
大掌柜连忙过来说:“他没那个意思,就是可能比较心急,今日多谢您了。”
妇人安静了一会儿又嚷嚷:“我一个没见识的村妇也不懂什么相不相克,总之我公爹是在你们这里吃坏东西的,你们就要赔!”
妇人身边的男人扯了她的衣袖一下。
“干什么?!”妇人瞪了男人一眼,“我有说错吗?爹现在闭目躺在榻上,我们要一点赔款怎么了啊?!”
“是要赔。”姜羡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们醉鲜楼的名声也不是平白可以给你们污蔑的。”
妇人上下打量一下姜羡,斜着眼皱眉睨她:“你个小丫头来掺和什么?”
姜羡没理会:“让老人在包厢休息,留两个人守着,其余人跟我下楼,到底是什么说头,总要让大家都了解了解。”
姜羡边说着边戴上斗笠,又和身旁的姜笙低声道:“你等下找个角落看戏,注意安全。”
姜笙道:“我在楼上吧,我去看看那个老人家。”
“也行。”
醉鲜楼门口人头攒动,一个个吃饱闲得听见有戏看就都来了。
“出来了出来了。”
有人问郎中:“怎么样啊?”
郎中摇摇头:“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食物相克。”
他收了醉鲜楼掌柜的银子,也知道对于食肆来说,安全这点是多重要,有心帮忙说两句。
“要说这食物相克有轻有重,这位老人并没有什么大事,但也要及时送医馆,若不然小事都要变成大事了。”
掌柜已经得了姜羡的吩咐,此时将一张单子拿出来:“大家都知道来这边用膳,我们都会将所用所食列张单子,既好看,又不至于有什么事情说不清。”
掌柜道:“刚刚的老先生早上所用为桃花糕一碟搭桃肉羹,花萝卜一碗,还有一碗撒花清汤,便再没有其他了。”
郎中摸着髭须:“我还小的时候,师傅就曾经和我说过,吃了西蛮的桃子,便不能饮酒。”
“吃了萝卜也最好不要吃酒。”
“刚刚那老人身上,确实有一股酒味。”还是非常劣质的那种烧酒。
老人的儿子白着脸:“家父午时……的确吃了几盏小酒。”
都怪自己,爹本来就身体不好,曾经请的郎中都交代过不宜饮酒。
男人略有些自责。
郎中闻此话便道:“那就没错了。”
妇人瞪自己男人一眼,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不会说话就别说,你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这么好的机会,他们这么有钱,随便漏点给我们,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她本来还有个生财之道,稀里糊涂就没了,现在一定要抓住这最后一个!
男人低头诺诺:“那是我爹……”
妇人没好气:“要不是你没本事,我用得着在这里丢面子?”
他们在咬耳朵,周围看戏的人也在窃窃私语:“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嘛,醉仙楼家大业大,怎么会做这种自砸招牌的事情?”
“要我看,他们就是看醉仙楼家大业大,才想来讹一点银钱,如若不然,中毒不去医馆,人还没落气就忙不迭地抬来醉鲜楼门口?”
有附和声:“有道理,我看那婆娘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孝顺的,指不定在家怎么虐待自己公爹呢。”
“儿子也是个没用的,被婆娘管住,自己亲爹都不要了。”
当然,这“窃窃私语”的人中,还有姜羡吩咐掌柜悄悄买的“托子”。
妇人听到这些话心中隐隐不安,赶紧大喊:“你们这是不准备负责了?”
掌柜笑道:“这位夫人这话说的,我们怎么负责?倒是夫人平白坏我醉鲜楼的名声,我们保留追诉的权利。”
妇人撒泼打滚一屁股坐在地上,掌心没有规律的拍打店面,嚎叫:“我不管我不管,你们店大欺客,不管怎么说我公爹是不是在你们这边吃坏东西了?那你们就得负责!”
“还有谁知道郎中和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你们说没有事——就真的没事了?”
“我命苦啊,我穷,嫁的相公又是个没有用的,就让人家这么欺负啊。”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她打力气一把拉下自己男人,男人被力使迫,扑通跪下:“金凤……”
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男人抹了一把脸,觉得丢脸极了:“别闹了,回家吧。”
王金凤冷笑:“回家?回什么家?你爹还在那躺着呢!”
反正无论如何,她公爹中毒了是事实,躺着昏迷不醒也是事实,今天无论如何,她非得把钱拿到手!
这时,一个苍老并且略有些哑的声音从醉鲜楼门口传来:“王金凤,我们孙家娶了你,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孙朝安,站起来。”老人面目严肃,“我孙家的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我怎么教你的?怎么能跟着这妇人随意下跪?”
姜笙扶着刚刚还昏迷躺在榻上的老人出来,朦胧对上姜羡藏在斗笠下的眼睛。
她弯唇。
虽然知道对方能把事情处理好,可是有她在,不是可以更简单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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