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有求于人。
可是林照看着林父,又看向林长宰,好像只有谢姨娘才是求人的态度,林父说完这话,还是那副一家之主的端坐模样,看着面前的女儿,谢姨娘站在原地,有些窘迫,顺势躲在了林父的身后。
林照明白,合该是这人求的父亲。
不过,父亲应该也是有这份心思的,他本就想借着婚事鸡犬升天,加之看到薛道对自己也不差,更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林照想了想,忽而对林长宰道:“二哥的意思呢?”
果不其然,林长宰登时变得了脸色,他是一个很刻板教条的人,一直以来自诩读的是圣贤书,行的是仁义事,心里是不大瞧得起林业的,可那人为着嫡出,不但能进自己梦寐以求的黄门学院,还不好好用功。
这个暴殄天物的纨绔弟子。
黄门学院是先帝在四院外另设的学堂,在香安坊,进入学院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嫡出,一来是巩固世家和寒门间的尊卑秩序,二来是约束勋贵子弟,但偏偏师资力量很强大,到了新朝,已经出了不少入仕能人。
当年薛道就是和黄门学院的学生一起考试。
那时就有传言说是托了关系,想必父亲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求到自己身上,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在婆家还没站稳脚跟,就开始打主意了。
“我入秋也要进那个学院学习了。”
薛永抬起头来,撅着油嘴说道:“我本来想到家里面的学堂念书的,可是大哥说这是规矩。”想了想,举着筷子不屑道,“那地方也没什么好的,我经常和四哥过去玩儿,先生严苛的很,一点儿都不好。”
薛永这话是无心,却意外火上浇油,林长宰见这么小的孩子都可以随意出入黄门学院,自己却还是门外汉,立刻没了面子,对林父道:“父亲,儿子就算不进黄门学院,自己努力用功,日后也定会高中的。”
谢姨娘听到这话,眼底露出些恨铁不成钢,可是唐氏等人在,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在林父的身后叹了口气。
林父咂嘴,他知道这个二儿子用功不亚于早夭的大儿子,但是林长宰的天资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一来不聪颖,二来受庶出所累,若不再去黄门学院镀一层金,哪里来的出头之日呢。
这些年高中的学子们,有七成都是黄门学院出来的,想到这里,林父再次看向林照,那人想了想,才道:“行川现在在淮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世子的状况很不好,不如等他……”
“你捎一封书信给他,如何?”林父又道。
林照微微咬唇,看上去很是为难。
林长宰瞧见,连忙道:“罢了父亲,明微现在刚刚嫁过去,若是此刻为了我的事情去央烦薛道,也实在是没脸面,还是算了吧。”
可是林长宰懂事,却不见得林父肯罢休。
林照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女儿回去便书信去淮州。”
林长宰回头看她,眼里并无喜悦,反而为难。
林父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唐氏夹了一块鱼肉给林照,说道:“明微,先吃些吧。”
林照应声,只是那肉嚼在嘴里,食之无味。
谢姨娘见势松了口气,赶紧给林照继续布菜,不过那菜即便堆成了小山一样的高度,却不曾见林照再多动一口了。
饭毕,又在仁和堂说了些话,眼看着到了傍晚,林照便请辞了,只是刚出角门,瞧见一顶小轿停在不远处,原来是会友的林长宜回来了,那人今日打扮的极其隆重,仿佛一朵炸开的玫瑰花,伸手拂过耳畔,倾城的脸庞转过来,并不吃惊,反而笑道:“二妹,今日是大姐的错,合该在府上迎你,只是孙姑娘的宴席我不得不去吃,还请二妹见谅。”
孙姑娘,孙箬?
林照含笑,眼底却冷。
孙箬不是不喜欢林长宜吗?怎么突然又请这人去了?
“二妹这是要回去了吧。”林长宜走过来,她的身上带着一股撩人的异香,闻得人醉醉的。
“正是了,我今日带了些礼物,都是大姐喜欢的,已经送去相思阁了,等大姐回去挑了自己喜欢的留下,剩下的便随意打赏了吧。”
林照道。
林长宜笑了笑,姐妹俩正要别过,林照忽然道:“大姐你的口脂掉了。”
林长宜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一下嘴唇,浅笑道:“无妨。”
回程的马车上,薛永早些和林长瑄丢口袋丢的累了,便趴在林照的膝头睡着了,春分看着有心事的林照,关切道:“夫人当真要写书信给少爷吗?”
林照摇了摇头。
春分不解道:“那用昼食的时候,夫人您……”
“父亲眼下心中得意,我自然不能当着全家人的面去驳他。”林照低头,不紧不慢的帮薛永拨着头发,心说年少无知果然是最幸福的。
春分若有所思:“那等少爷从淮州回来,再和他说吧。”
“我并不打算说。”
春分再次一头雾水,却听林照淡淡道:“我不知道薛道待我如何,倘若只是为了家族联姻做做样子,我要做的更是保全自身,如何能和他开口此事,况且二哥就算进了黄门学院,以他的资质和身份,必定会寸步难行,二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父亲……他现在借着联姻扶摇直上,眼睛被蒙住了。”
春分点头道:“老爷可是很高兴呢。”
林照掀开车帘子,瞥眼街外的人间烟火,心中平静。
父亲到底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往上爬的梯子,和撑着家族的地基,恰如前世,殊不知她今日在饭桌上口口声声亲昵般的称呼薛道为行川,私下里,连真容都不曾见,前世的记忆让她总觉得薛道是个冷血的人,自己为了这件事情开口,怕会激怒他吧,或是引起他的不屑,总归没什么好处。
回了府上后,平怜去东君台那边回话,林照带着春分先回了花都院,芒种一早备好了茶,她正品着,眼睛也流连在书卷中,平怜回来了,称薛夫人那边没说什么,至于林长宰的事情,他乖觉的没有说。
林照点头,平怜又拿出一封信来,说这是角门上的小厮接下的,是张氏镖局的趟子手送来的,这镖局的总镖头是薛道的好友,从淮州千里加急,所以两天这信就到了,看了看,原来是薛道的信。
林照接过,用刀破了拿出信来,看着上面的字。
好丑。
薛道的字实在是太丑了。
‘明微启,我已至淮州,本想妥当后即刻返回,但事发突然,似乎另有牵扯,恐要多耽搁些时日,你独在府上,莫要想念,我还令人带了些吃食,都是淮州的特产,应比此信晚个两三日,你且盼着就是。’
落款是薛行川。
林照至此,也铺开信纸,想了想,写道:好。
随后交给平怜。
那人看着信纸上这硕大的一个好字,尴尬道:“夫人确定就写一个好?”
林照认真的点了点头。
平怜讪笑,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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