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吉赶到太医署,转达了太后的话,谢姑姑点了点头,出去堂屋,全然不见林长宜的身影,问起研药的小内监,那人道:“刚才那个姑娘说屋里的药味太大了,去院子里面候着了。”
“这是什么亲姐姐啊。”荣吉咕哝道,“来了也不关心弟弟,又怕药味儿污了自己的衣裙,全然一副铁石心肠。”
谢姑姑没说话,径直走到院里,仍找不见林长宜,荣吉跟着出来,脸上的怒意不言而喻,瞥眼道:“姑姑您瞧。”
皇城哪里是林府,岂容她随意出入。
谢姑姑让荣吉在这里看顾着林长瑄,自己寻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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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署的身后是流水花苑,这是圣人为了讨魏贤妃的欢心特地为她建筑的一个小花苑,不过几亩地的大小,里面各色时兴花卉很是齐全,傍有连绵不绝的假山,还有以此命名的一条湍急渠水,哗哗作响。
林长宜从前听李宵说过,那人跟着父母亲常常入宫,在她面前提起来的时候也是趾高气扬,她伸手拂过那柔软的花瓣儿,心头快意,不就是皇宫吗,不就是流水花苑吗,她林长宜今日不也照样进来了。
皇城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林长宜总算是看到了,心里翻覆的水也变成了潮,都说嫁与薛家富贵,嫁与陈望容华,都不如嫁进这皇城一劳永逸,做一宫主位,都要跪在她的脚下。
只可惜,自己是庶出。
永远都没有御选的机会!
林长宜心里含恨,一把攥住那绿玫瑰,将其扯了下来,谁知松动了下方的土,滚落在裙摆处,她皱眉,正要弯腰拂去。
“不知这花如何惹长宜姑娘生气了?”
身后有人轻笑。
林长宜一骇,旋即反应过来此人的身份,转过身来,脸上又惊又喜,看着面前的陈望,蹲礼道:“见过陈公子。”
陈望几步上前去,和她近在咫尺,可林长宜却没有躲,他蹲下来,极其轻柔的将那些土扫去,随后站起来,看着低头羞赧的林长宜,轻声道:“我帮姑娘弄干净就是,别生气了,动了火可就不好看了。”
说着,伸手抚上林长宜的脸颊,那人抬起头来,脸上娇俏尽显,又万般含情的垂下羽睫,柔和道:“多谢陈公子。”
陈望眼珠乌黑,在这垂下的日暮下如一个深窟:“我以为是自己痴心,原不知长宜姑娘也是个有心之人。”
这话说的已经十分冒犯,若是林照在这里,只怕早已结满冰霜,可林长宜的脸上却仿佛烧了火,别过头,带着香味的发丝缭绕在陈望的手上,他轻轻的拾在掌心,用指尖捻了捻,说道:“不知道姑娘用什么洗发,好香啊。”
“不过是些寻常皂角罢了。”
林长宜笑着抬起手来:“也是用这个净手的,倒是还好。”
陈望兴致盎然的接过她的手,只见十指纤纤,带着极软的掌肉,像是捏着一汪清水般,的确美极了,只是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想起那双手来,纤长分明,带着如人一般的百折不挠,脸上的笑容无意识的隐去,握着的力道也不自主的加大。
林长宜吃痛,作势想要抽出来,可陈望早已恢复那含笑的态度,松开了他她手说道:“长宜姑娘今日是陪着二姑娘入宫吧,天色已经不早了,宫里是不允许随意走动的,还是快去快回吧。”
说罢,就要告辞。
“陈公子。”
林长宜慌忙的叫住他,在春心懵懂前,手上的痛楚仿佛不存在般。
陈望瞥眼,见那人娇声道:“多谢公子所赠的玉璧,长宜很喜欢。”
陈望笑了笑:“长宜姑娘喜欢就好。”又道,“姑娘的脸貌若天仙,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日后寻了更好的,再送给姑娘。”
林长宜点了点头,直到陈望的身影都消失不见了,还站在原地,回味着刚才两人的谈话,心里乱擂不已。
“大姑娘。”
谢姑姑寻了过来,瞧见林长宜,那人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自己叫她才回过身来,松了口气,说道:“姑姑。”
谢姑姑一脸严肃的说道:“这里是皇宫不是林府,不是有老嬷嬷去府上教导吗?怎么可以随意走动,当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林长宜有些委屈,低头道:“二妹不许我去听嬷嬷的教导。”
谢姑姑斜睨着她,没再说什么,带着她往出走,说道:“太后让我送你回宫去,长瑄少爷年岁太小,刚退了热还要留看,就先住在宫里。”
林长宜忙道:“那我明日来接他。”
“不必。”
谢姑姑道:“太后还留了二姑娘在宫里,明日会送他们回去。”
林长宜眼神一冷,没再说话。
两人并肩走着,林长宜的脑子却是嘈乱的,陈望就像是情蛊,深深的种在了她的心里,忽听谢姑姑说道:“姑娘可知道你弟弟得的是什么病?”
林长宜转过头,称不知,或许就是小儿发热。
“是误食导致的疟热。”谢姑姑目视前方,口中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些许重量,“这的确是小儿怪病,但你弟弟所误食的东西,不在陈国坊间流通,能弄来这种东西,当真是奇怪。”
林长宜刚要说话,却被谢姑姑继续抢白:“好在太医署有位御医,曾经看到过这样的先例,否则今日那孩子,当真要命丧黄泉了。”
“那我回去后一定会回明父亲,亲自去谢谢这位御医。”
林长宜说道。
“你要谢谢你二妹。”
谢姑姑话里有话的说道:“她若是执意不带你来,你又有什么办法。”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道,“不过最应该谢谢的,还得是姑娘你自己,若是再多食一颗,别说御医了,就是大罗金仙临凡,怕也救不了你弟弟的命。”
“我自己?”
林长宜反问道:“姑姑是说我?”
谢姑姑答非所问,却意有所指:“姑娘瞧这皇城如何?”
林长宜不明白,却还是说道:“一国权柄所在,意义非凡。”
“这皇城在外人看来,红墙绿瓦,位高权重的。”谢姑姑似笑非笑,“可是来的时候二姑娘看了,却说出另一番道理呢,可见虽是同父所出,心境却全然不同,看到的东西也是不同的。”
林长宜面露不解:“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在这宫里当了半辈子的差,好的坏的不知道见了多少,临别也只能送给姑娘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谢姑姑伸手道:“姑娘如愿以偿的进了宫,眼下也是时候回家了。”
林长宜的心猛地一跳,方才因陈望泛起的潮红这会儿褪下去,嘴唇上的红也换成了白,低声道:“多谢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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