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展堂告诉黄忠,此事尚未在朝堂上讨论,各地呈报的奏折中也没有正式提出弹劾楚清。

    只是“谋反”二字本身杀伤力太大,若在朝堂上提出来,必然不可逆转,所以皇帝也在审度中。

    谋反是最能触动皇帝敏感神经的词汇。

    如果一个皇帝连谋反都能够原谅的话,干脆把皇位拱手让人算了。

    所有的皇帝对于这种事都是“宁杀错一千,绝不放过一人”的态度,绝对零容忍。

    可是说楚清谋反,皇帝还是会思量一下的。

    楚清毕竟是个村妇出身,只这一项,就让谋反变得不那么现实了。

    因为村妇,女子呀,还是个平民阶层的女子,谁会拥立那么个身份的女子坐上皇位?要说皇后、公主还有可能。

    只是,楚清有个儿子。

    黄忠在信中提到“宣人街”和“白宫”,说是最遭非议的名字,还问是不是真的有个家丁叫“楚国”,说这名犯忌讳。

    信的最后提到,他去青瓦台吃饭,路上遇到洪国公,得知青瓦台已关门,挂上“停业修缮”的牌子。

    小宝看完信,心中怒火滔天,面上平静无波:“我知道了。”

    其实小宝心里怒是怒,可也很感动。

    黄爷爷大费周章地通知他,显见是也受到了波及,因为黄忠与楚清走得近,估计会被调查,即使没有,至少也被家人逼得够呛。

    他肯定是找不到娘亲才去青瓦台的,可青瓦台也肯定是收到风声才关门闭户。

    而且,他竟碰到洪国公,说明洪国公也不顾影响前去通风报信。

    娘亲那么傻,竟然也交下了真朋友!

    介螭看着小宝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禁扬起眉毛:“知道了?就这么简单?

    你有没有一种特别想回到娘胎里不出来的冲动?

    你有没有你娘闯祸比还你厉害却还规置你的不忿?”

    小宝脸上总算有了表情,也扬起眉毛:“你真是我黄爷爷的朋友?挑拨谁哪?”

    介螭撇了撇嘴:“呵呵。”又说:“信送到了,老夫要走了,你告诉那个黄忠一声:情还完了。”

    然后看了看李虎:“走吧?还等什么?”

    李虎端起茶慢慢喝:“要走你走,不送!”

    介螭嘬了下牙花子:“啧!你带我来的,自然得送我走!我没盘缠、没关引!”

    看李虎不理他,介螭气哼哼又说了句:“李虎,有你小子后悔那天!老夫下楼吃饭去!”就下楼了。

    李虎这才放下茶杯,对小宝说:“这事儿水毛毛也知道了,他派人找上我,让我来通知你,我的身份自由些,他说他带着兄弟们把守水路、陆路,随时等你吩咐。”

    小宝点点头。

    他一直以为这些人与自己是利益上的牵制,却不想,他们也真心帮助自己。

    谋反,滔天大罪,他们却能在这种风声鹤唳之时冒险来通知自己,是真的情义!

    也许,妈妈的话也有道理。

    **********************

    京都,御书房。

    皇帝很烦躁。

    皇帝不太相信楚清会谋反,她凭什么呢?要出身没出身,还是个女子,难道想当女皇吗?

    她楚清不是说过,她就想赚钱养孩子吗?

    皇帝起身,开始走来走去,越想越心烦:那赚江山养孩子是不是更好?哪个当娘的不想给自己孩子最好的东西?

    呵,最好的东西,那只能是朕的江山!

    出身不算什么,刘邦也没什么好出身,称帝后给自己弄个“赤帝子”的名头、搞个“斩白蛇”的典故,不照样名正言顺!

    楚清给他儿子安个什么名头不行呢?

    走到墙边,前方无路,需得折返,只是一抬头,就看到整面墙的舆图。

    这几年,御书房这一面墙被清空下来,专挂舆图,而且这份舆图也更换了几次,上面不再是大宣一国之领土,而是包括大宣和沃斯以及周边海域和山岭在内的广大领土。

    这份周祥的舆图是楚清绘制、密侦司按比例放大,用楚清的立体设计法制作出来的。

    上面的山川、江河栩栩如生,地势、地貌一览无遗,能绘制出这样舆图的人,胸中无天下,可能吗?

    想到这里,皇帝更觉堵心。

    楚清哪,朕一向信任于你,你可对得起朕的信任吗?

    *******************

    新伦州,密侦司理事处。

    白桦正在埋头写公文:“……吾与楚清有谊,瓜田李下,例以嫌不可否事……”,下笔不停,嘴巴也不停:“诚毅,这书信往来总有好几日,我一会儿给你补写张条子,就说你患了‘噤口痢’……”

    魏诚毅翻白眼:“能不能换个病?”

    这病又吐又拉的,听着就恶心人,哪怕说个骨折都比这强!

    白桦抬起头:“就这病才能让你这等汉子下不来床,还传染,让人不好查验嘛!

    这病啊,不能太重,要是说骨折,那就得几个月,太假,听我的就是了。

    你赶紧去找楚清,也不知她到哪儿了,这娘们儿,一到关键时候就在路上,怎么通知她啊!”

    魏诚毅:“别废话了!我现在就走,不等你的条子了,你给我拿点儿盘缠!”

    白桦:“你俸禄哪?”

    魏诚毅:“这月没到日子发啊!”

    白桦一边掏银票一边叨咕:“那上月的哪?”

    魏诚毅:“花完了啊!”

    白桦把兜底都掏出来,连银票、碎银带铜板一大把塞进魏诚毅怀里:“赶紧滚蛋!”

    魏诚毅撒腿就撤,不然白桦一会儿发现兜底掏空没钱吃饭,还得要回去一半。

    他才不花自己银子呢,万一楚清那边需要跑路,自己那份钱得塞给楚清!

    不过他倒不担心找不到楚清。

    不管走陆路还是水路,他总能碰上他爹和他弟弟的人,到时候沿途报信让找人就是了。

    只是这一点不能告诉白桦,只能让白桦干着急了。

    别看是难兄难弟过来的,那也不能告诉,因为不是一个爹呀!

    除非……除非白老爷子也加入船帮,跟自己爹当兄弟,否则,就是不能说!

    魏诚毅一路小跑回到值房,换了身平常衣服,装好银票,带上几块豆饼,就从理事处后门偷偷溜走了。

    *注:噤口痢,亦称禁口痢。指患痢疾而见饮食不进,食入即吐,或呕不能食者。

    传播途径主要是以粪、口感染为主,好发人群主要是患有疫毒痢或湿热痢的人群,而且在夏秋季比较多发。病从口入,需严防死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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