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神态从容的商人往前站了站,然后相互瞧瞧,旋即脸上堆满笑容,好似刚刚看到对方一样:
“哟!张掌柜!有日子没见了,一向可好?”
“呵呵呵呵,朱掌柜,是你啊,越发福相了,差点没认出来!”
“二位好呀!就觉着眼熟,站在后面看了半天,果然是两位老兄!”
“咦?这不是李二郎吗,听说荣升大掌柜了?恭喜恭喜呀!”
这是都想进门,碰到一起不得不打招呼的意思。
百家兴笑着看他们寒暄,顺便学学江南商人交际的常用语。
寒暄一气之后就是相互礼让,“您请”、“您先请”,请来请去,最后他们还是衡量各自所代表的东家的实力分出先后。
百家兴把几位都请进去,招待他们喝茶吃点心,让手下人随他们的人去货仓随机抽取一些样品回来,理事处的陈押司也混在其中。
半个多时辰,手下人都回来了,汇报说都是二年陈粮,成色都差不多,百家兴看看他们带回来的样品,确实,大差不差。
几位江南粮商希望百家兴能吐露高于之前的价格,毕竟等待仓库扩建已经过去了几天,价格应该继续上涨才是。
最起码,也得保持扩建仓库之前的价格。
但是百家兴先询问各自带了多少货,种类几何。
江南六府是大宣国的主要产粮区域,因为地理优势,这些地方的水稻一年两熟。
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双季稻,而是再生稻、间作稻或连作稻,且由于条件的限制,产量不高,但总体要比北方的单季稻高的多。
因此,这些粮商说起话都是“我带了两船稻一船麦子”,或“我带了三船稻”,这种以船为计量单位的概括性数字,且多是稻,麦极少。
百家兴表现出极大的喜悦之情:“哎呀,真是太好了!有多少我们收多少!”
随即又露出些犹豫之色。
“怎么?”各大粮商原本听到百家兴的话很是高兴,但见对方表情,赶紧问道。
可别出什么差错。
“唔……我没想到你们手里有这么多粮食,看来我还得扩建仓库,按照你们的货量,我看还得再建五个库房才好。”百家兴盘算道。
这……怎么行?你们建一个就花了五天,建五个,那要多久?
我们不干别的,全在这儿等着?
眼见几位商人面露不悦,百家兴满脸诚恳的提议:“几位看这样如何,我这个库房先收你们一家的粮,也就装得下一家的,你们几位商量商量,谁先卖给我?”
这话问的!
谁先?谁都想先啊!
几人面面相觑,恼怒之情溢于言表,却无从发泄。
人家都说了诚心收粮,有多少要多少,钱不是问题。
但是自己这几家,每家都没少运来,让谁一下子就全部吃下,存贮也确实是大难题。
光是他们自己在渡口租赁仓库,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何况人家没说不收,只是跟他们商议等等建仓库的时间?
所以说,不是人家的问题,花钱的永远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卖货的太多了。
同行本就是冤家,现在他们相互看着,更不顺眼了。
“大掌柜……”几人还想争取争取:“您看,我们把货大老远运来,已经搭上许多时日,家里还有生意要顾及,不能再拖太久啊!”
百家兴点头,表示理解:“唉,确实是,各位都是日理万机之人,确实不好耽搁太久。”
几人眼睛一亮:有希望!
“你们看这样好不好,”百家兴再次诚恳建议:“你们先把货运回去,我这里好好把仓库搞一搞,真没想到有这么多粮食;
临时扩建这个仓库你们也看见了,只能遮些风雨,这里靠山,万一老天爷不开眼,下个大暴雨,山上来次泥石流,这些仓库根本顶不住;
既然收粮,那就好好收,你们先回去,我这里好好把仓库盖得结实些,然后再收,怎样?不会很久,一两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还一两个月?还差不多?
几位粮商都想群殴这位百家大掌柜了。
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夏收了!
就算有旱情、有蝗虫,灾情也不是很重,不至于颗粒无收,最主要是江南六府的影响不大,不用一个月时间,今年的新粮就下来了,现下手里的粮食还能卖上价吗?能吗?!
还有,往返运费哪?这些日子的食宿费哪?你给报销吗?
百家兴满脸的真诚,诚心跟他们打商量啊,看看人这眼神儿,全是期待。
几位粮商暗自懊恼,什么多了都不值钱,听说高价收粮,粮商蜂拥而至,一点主动权都没有了!
“先收我的吧!我的就两船多一点,我看你这仓库挤挤放得下!”李掌柜开口了。
“这样不合适吧?”张掌柜尽量保持矜持的神态,但是真的保持不住:“我的路程可比你远多了,往返一次,更不容易,大掌柜,先收我的吧!”
朱掌柜:“要说路远,谁不远,我们杭河府不比你们淞江府远?”
何掌柜:“杭河府算什么?我们昌广府到这里你算算要多少日子?”
唉,吵起来了。矜持呢?
百家坐直了身体,好整以暇看着他们吵。
能吵是好事,吵起来咱们才好开展下一步嘛。
“这么着吧,”李掌柜想速战速决:“我的货最少,你们挤挤也能放得下,我也不加价,每斗三百文,还按之前的价格!”
这个价格是扩建仓库之前的,他想着,大不了我不加价了,也只赚不赔。还是大赚。
几个人都看向百家兴,他们需要看看百家兴的意思。
百家兴没做声,似乎在思考。
几位掌柜可不想思考,三百文,还是贪心了,应该再降些,人家是花钱的,谁不想少花钱多办事?保持原价,诱惑不了人家。
“我出两百九十文!”张掌柜说道。
“噢?”百家兴把眼神投向他,颇有些动心的样子。
现在的行情,时间就是金钱,不能等下去。
朱掌柜:“大掌柜,我这路远,着急走,这么地,两百七十文,不二价,如何?”
“两百六十五文!”何掌柜坐不住了,他路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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