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络最终还是答应见了闻灯。
他同样面色憔悴,声音干涩:“姐姐,你要嫁去孟家了?”
闻络端坐在椅子上,身躯瘦弱,背脊挺直:“是。”
闻灯有些不相信:“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嫁去孟家吗?”
闻络神色冰冷:“女子的一生,前半生束缚于闺阁,后半生束缚于后院,闻灯,我总归是要嫁人的,所以,我嫁给谁都一样。”
“不,不一样,姐姐,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对不对?”
闻灯知道这件事,闻络一点也不奇怪,这就是闻夫人的高明之处,告诉她真相让她恨闻家,又告诉闻灯,让他空欢喜。
“是又如何。”闻络抬眸看向他,十六岁的少年郎生得俊朗昳丽,一身绯衣张扬肆意,他眸光带着渴求,好像在求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可闻络偏不,她露出一抹绚烂的笑:“闻灯,我不嫁去孟家,你能娶我吗?”
“我……”
闻灯很想答应,但是他们的身份注定不会被世人接纳,闻络会遭受谩骂,世人总是对女子诸多不公。
闻络敛下眼眸,掩盖住其中的悲凉:“闻灯,十天后,背我上花轿,送我出嫁吧,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最后的情分,我用血医治你十三年,也该留下结局了。”
她再抬眸的时候,眼泪忍不住流淌:“闻灯,我有点怀念扬州了,要是可以,一辈子不回来就好了。”
“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闻灯声音有些抖:“什么血医治我十三年?”
闻络不再言语,闻灯拉过她的手,掀开她的衣袖就看见斑驳交替的刀痕,新的旧的,每一条都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肌肤上。
他不相信似的往后面退了几步,难怪每次他的药里腥味级重,难怪每次他喝完药去找闻络她总是无精打采的脸色苍白。
有时候是在昏睡,有时候府中的人又哄骗他闻络病了,让他不要去扰她休息,原来事情的真相是这样了。
闻络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手腕上,她怔怔的看着闻灯红着的眼睛,闻灯声音嘶哑:“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闻家受了这么多的苦,我要是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事情变成这样。”
闻灯知不知道都改变不了她是药人的结局,也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他依旧要治病,闻家只有这么一根独苗。
“闻灯,你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你要是知道了,你愿意不治病为维护我去死吗?”
闻灯怔愣的看着她淡漠的眉眼,笑着回了一句:“不会。”
世间因为有闻络,才让他感到美好,他想活下去,拥抱闻络。
“我不想死,但我可以去尝尝你的痛苦。”
闻络没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闻灯没给她解释,离开了她的这方小院。
外面细雨绵绵,枝头新长了绿芽。
翻过二月,春天要来了。
长公主府门前
许安安看着这些雨发愁,她还想趁机去靖水楼买只叫花鸡带回宫吃,看来这个想法得泡汤了。
茯苓戒备的看着江楚,生怕他又说些话来蛊惑她家娘娘。
马车很快来了,许安安回了皇宫。
胡才人来了一趟,给她送了香甜的桂花糕,顺便说一下,今晚去甘泉殿探查丽嫔死因的事。
许安安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在说去探查丽嫔死因的时候,眉间多了一团黑气,带点纹路,又是水灾?
许安安心中有些不安,虽然黑气很浅薄,但胡才人此趟肯定不会太平,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让胡才人去冒险了:“我刚刚在你眉间看见了黑气,很浅,有水灾,你别去了,我想办法让别人去探一探。”
胡才人只是浅浅的微笑:“此行致命吗?”
许安安有些犹豫,黑气很浅,按理来说只是受点小伤,不至于没命,如实道:“不致命,但我不会拿你的安危去开玩笑,所以你别去了。”
胡才人摇头:“明妃姐姐,整个后宫里,只有我跟思思不会背叛你,其他的人万一知道你在查什么,尤其是让太后知道了,你肯定会被盯上,像我这样的小透明,没人会关注我的。”她朝着许安安眨了眨眼睛:“悄悄告诉你,其实我会浮水,我可是来自江南水乡,厨艺跟浮水是我的强项。”
“你就安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来祁京我最幸运的便是遇见你与思思了,我也想为你做点事。”
见胡才人坚持,许安安也不再劝了,她拿了一枚平安符给她,符纸上还有一滴她的血,她嘱咐道:“今夜别去了,太危险了,明儿白日再去,我放心些。”
胡才人应下。
离开紫薇殿的时候,天色还尚早。
胡才人想了一下,看着手中早就准备好的食盒,还是往甘泉宫的方向去了。
凤仪宫
念夏脚步匆匆的去寻孟佳依,此时孟佳依正斜靠在躺椅上小憩。
“娘娘,胡才人去甘泉宫了。”
孟佳依闻言懒懒的掀开眼皮,她目光冷漠:“许安安还真是想查这件事,呵,本宫要让她知道失去是一种什么滋味。”
她招手,念夏附耳,孟佳依讲完以后,念夏有些犹豫:“娘娘,真的要这么做吗?”
孟佳依垂着眼冷笑:“不给她点难忘的教训,人怎么可能学乖啊?去吧,她不敢如何的,没人能帮她。”
念夏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自信,迟疑道:“那皇上那儿呢?以他那么宠明妃娘娘的势头,她若是发现了,奴婢恐对您不利。”
程淮也?
孟佳依嗤笑一声,眼中再无对程淮也的爱意,她冷冷道:“只要有帝师在一天,他就不敢明目张胆,秘密真是个好东西,等它重见天日的时候,许安安又该何去何从啊?”
念夏不知道孟佳依知道了什么,但是见她这么胸有成竹,也兴奋的着手去办这件事了。
临近夜幕,春雨来得很急。
许安安坐在窗前,看着檐下滴落的雨滴,她的右眼皮极速的跳了两下,心里总觉得不安宁。
“茯苓,我们去一趟玉芙宫看看胡才人。”
茯苓看着这么大得雨,劝阻:“娘娘,现在夜已深,还下这么大得雨,胡才人恐怕已经睡了,您歇着吧,胡才人不会有事的。”
许安安想起,白日里胡才人答应她的话,想着她应该不会乱跑,也强迫自己放宽心,熄了灯以后,许安安就去睡了。
翌日,天才擦边亮,许安安被一阵铜锣声震醒。
外面宫人来往匆忙,嘴里高呼着:
“不好了,胡才人溺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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