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省临安市,观复山庄,文圣住所,刚入夜。
一名身穿对襟短褂,脚上穿着人字拖,手拿一把蒲扇的老者,正站在观复山庄门外,左看右看。
偶尔经过的一些路人,望着这个老者,眼里有些嫌弃的悄声道:“你看那老头,穿那么土,还站在人家院子门口。”
“是呀,估计是个迷路的或者要饭的吧?”
“我看恐怕是个老年痴呆,赶紧走,这到晚上了,灯光不好,别一会讹咱们……”
老者丝毫没有理会这些绯言绯语,只是望着这在临安市城区拥有如此大占地面积的院子,眼里有些羡慕,自语道:“享受还是你会享受呀……整这么大个山庄。”
随后老者便抬手,欲直接推门进去,仿佛知道这门不会锁一样,动作十分自如,眼神十分自信。
而果真如老者所料,这门并没有锁,非常轻松的就推开了。
老者迈步进去,迎接他的是一个管家,中年男士,挂着标准的商业假笑,嘴唇上还留着两撇胡子。
“夏鼎先生,欢迎。”
老者正是华夏十大至灵者之一,武圣夏鼎!
夏鼎看了一眼这位管家,报以微笑,没有回话。
管家将门关上,反锁,引着夏鼎在院子里走着,经过一片池塘上的小路,来到一个房间外。
门依旧是虚掩着,管家微微躬身,恭敬的道:“老爷在里面等您,请进。”
夏鼎点头示意,推门进去,文圣茶心正站在窗边,背着双手,望着后院的花园。
夏鼎看到茶心,大笑道:“哈哈哈哈,老茶头,你好像瘦了。”
茶心本身是单法相,之前白少平见他时,肚子还有些赘肉,现在似乎是少了一些,但还是有些老年人的富态。
“最近要想的事情多,自然憔悴了些,哪像你老夏那么潇洒,醉心田野,悠然自得,没事还喜欢看看录像。”
茶心说话时,没有转身,没有偏头,只是依然在透过窗户专心看着后院花园里的什么东西。
夏鼎老脸一红,走到茶心平常坐着写字的太师椅上,轻笑道:“我看录像那是为了强身健体,醉心田野那是为了接地气,哪像你这院子,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就一个机器人管家,看了十多年的门,哎,说起来,我上次看这个管家,好像还没那两撇胡子,你新加的?”
茶心依旧目视前方,缓缓道:“加胡子,是为了让他看起来更像个真的人,否则每次照镜子,只见我自己日渐苍老,他却没有丝毫变化,怕忍不住叫徒弟给他拆了。”
夏鼎捧腹,朗声笑道:“啊哈哈哈,你怎么变这么小心眼?这管家,你找你徒弟优化过了吧?我记得他走路死板的很,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机器人,现在有了起伏变化,轻重缓急,的确是很像个真人了。”
说到这,夏鼎眼神变得有些伤怀,低声道:“这世上,也就只剩我知道,这管家,你是按你小时候爷爷的管家模样制作的吧?”
茶心沉默了片刻,语重心长的感叹道:“都是民国时期的事了呀……眨眼就到了现在,你看这天上明月,照过古人,也照过今人,她会不会也在想,人心不古,而时常怀念以前的故人?”
夏鼎眉宇之间也变得正经起来,他知道茶心这话的意思,看起来是在怀念他小时候爷爷那位管家的事,但其实,指的是他那位堕入太平道的徒弟。
而他,也有这样类似的一位徒弟。
夏鼎从短褂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卷轴,打开来铺在书案上,看着上面的诗,问道:“这首诗就是在这写的吧?也是在这,给的白少平?”
“是。”茶心淡淡的道。
“那我就放这里了,我见过他,还有另外两位,都很不错。”夏鼎将那首诗放下,拿了个砚台压着。
茶心目光依旧望着窗外,轻声道:“我只见过他,但见其人便知其友,定也不凡。”
夏鼎靠在太师椅背上,蹭了蹭后背,略有些埋怨的道:“我说我都来了这么久,你怎么也不泡茶?我还想着来你这蹭两口好茶喝。”
茶心缓缓道:“静坐品茗,不如立而观景。”
“观景?”夏鼎显得有些疑惑,站起身朝着茶心走去,边走边说:“我倒要看看你那破花园有什么景好观,进来后就一直看你盯着里面。”
夏鼎走到茶心身边,一同望向花园里。
只有两棵树,并不高大,树干也并不粗壮,约手臂大小,树叶倒是郁郁葱葱。
但此时两棵树木的枝桠和树叶,全部纠缠交织在了一起,几乎都分不清彼此。
夏鼎知道这两棵树能让茶心看这么久,肯定有深意,便聚精会神的看着。
两个年近百岁的老头,就这么看着两棵比他们年纪要小的多的树木,一动不动。
良久,茶心开口道:“老夏。”
“嗯?”
“你别看了。”
“干嘛不让我看?”夏鼎皱眉不解的道。
“你看不懂,还是去看录像吧。”
“……”
夏鼎很想伸手掐死这位认识了好几十年的老伙计。
茶心继续道:“我的意思是,白少平能看懂就行,别生气,来,坐,请你喝茶。”
于是两人坐到了茶桌旁的椅子上,茶心泡了一壶茶,给自己还有夏鼎都倒了一杯,两人轻抿了一口。
茶心放下茶杯,显得有些心事重重,道:“老宋叫你来的吧?”
“别问,问就是你肯定都知道,少跟我玩你和年轻人的那套明知故问。”夏鼎果断抬手,直接了当的道。
茶心语重心长的道:“还想问你他什么意见,看来是想让我和你说了算,你什么意见?”
夏鼎耸耸肩,无奈道:“我的意见要是管用,就不是我来找你,是你去找我了,老茶头。”
茶心轻笑了几声,幽幽开口:“人,做一辈子恶事,最后做一件好事,他是善人,而做一辈子好事,最后做一件恶事,他便是天下第一恶人。既然善始,便要善终,何处种下的因,便就该何处去结这个果。”
夏鼎沉默了一会,轻拍了下桌面,大声道:“好,就听你的!”
说完,夏鼎端起热茶一饮而尽。
茶心没有再倒茶,望着夏鼎,淡淡笑道:“老夏,你这老胳膊老腿,还能活动活动吧?”
夏鼎意味深长的浅笑道:“老茶头,你这双老花眼,也还能看得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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