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城,城南。
一座占地半百亩之广的巨宅,门前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热闹非凡。
门内门外灯火辉煌,亮若白昼,人影涌动往来不休,喧嚣议论之音,处处可闻。
此处巨宅的主人,江湖中无人不知,正是当代大儒王通。
以学养论,天下无有出其右者,算是当世儒家的领军人物。
以武功论,亦不可小觑,亦然是区别武林一流高手,为其中翘首,可跻身于杜伏威、李密等顶尖高手行列。
王通生性奇特,三十岁成名后便从不与人动手。
弃武从文,不授人武技,只聚徒讲学,且著作甚丰。
最为人乐道者莫如他仿《春秋》着《元经》,仿《论语》成《中说》,自言其志曰:“吾于天下无去也,无从也,惟道之从。”
而今天他的巨宅这般热闹,正是举办寿宴,诸多与之交好的武林人士齐齐来聚,加上王通学究天人,与以萧技震惊当代,从不卖人情面的石青璇相交莫逆。
故而,今天此地才这般如闹市繁华热闹。
巨宅门前,聚集了数百江湖人士,就是为了一睹萧大家的芳容与萧音,但又没有请柬,故才积聚在此,不肯离去。
早在扬州之时,就听到石青旋的大名,如今有这等好事,寇仲和徐子陵哪能错过。
街道的拐角处,寇仲神色振奋,以拳击掌,“合该我们幸运,赶上了趟,走吧,我们去瞧瞧热闹。“
徐子陵也是心头一热,但还是叮嘱道:“瞧热闹可以,但你不能喝酒了。”
“放心,放心,不会喝酒了。”
寇仲满口答应,领着他往巨宅后院跑去,以他们目前的轻功造诣,轻松翻过墙头,避开宅内的侍从婢女,摸到了挤满宾客和仆从的大花园处。
橘红色的灯火将花园照得透亮,两人大摇大摆,显然没人想到有人敢翻墙闯入,所以两人一路顺风顺水的来到了举办寿宴的主堂厅内。
寇仲兴致勃勃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去厅内靠墙的十多张桌台拿些吃喝,顺便用眼光扫视着来往不绝,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宾,不亦乐乎。
忽然,徐子陵扯过了他,拉着他来到一处石柱后,似是躲避着某些人。
一头雾水的寇仲探头去看,才发现是当日被杜伏威所擒,借他人之力脱身,与之结仇的沈乃堂等人。
寇仲吃了一惊,心生退意,连忙跟着徐子陵就要离开,肩头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两人下意识转首,骇得差不多魂飞魄散。
这人正是扮作书生模样的东溟公主单琬晶,并且还有目露寒芒,呈包围之势的东溟派年轻少帅尚明,及两名大将尚邦、尚奎义。
同时由人群中钻出来,与一面煞气的单琬晶把两人逼在木柱前,封死了所有逃路路线。
‘我的娘,这可怎么办?’
寇徐两人暗暗叫苦,缩着身子,眼珠乱转,显然在急思着脱身的对策。
几人愈发临近,压力大增,寇仲正要言语搪塞,为自己争取时间,身旁的徐子陵却脸露激动之色,用肩膀撞了撞寇仲,使了使眼色,“小仲,你看。”
“什么?”
寇仲一楞,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底刹那涌现惊喜交加的色彩,畏惧的神情一敛,昂着头得意起来,心底直呼,‘有救了,看你们能怎么样。’
两人的神色变化,单琬晶等人也看在眼里,十分疑惑,莫非两人还有同党?遂也顺着两人目光看过去。
一道伟雄魁壮的身影屹立,身着黑色大氅,却难掩油然而生的霸绝气息,浓眉的双眸凌厉如刀,让人无法直视,但整个人却很难给予他人冷酷无情的感觉。
更多的是敢作敢当的磊落之感。
“此人是”
见到此人,单琬晶等人瞳孔一缩,光凭气息就令人心悸,绝对是当世的顶尖高手,非是常人可以招惹。
看寇徐两个小鬼见到此人这般开心,估计关系非同一般,难道今天又要无功而返?
单琬晶脸色阴晴不定,尤其余光瞥到寇仲眼中的得意之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捏紧粉拳,很想不管不顾教训两人一番。
两名大将之一的尚邦老来持重,也知道自家公主时常会使性子,跨前一步挡在身前,低声道:“公主,先不要轻举妄动。”
不等单琬晶点头,寇徐两人已经欢呼一声,往这名男子冲了过去,嘴上更是大叫,“师兄,师兄。”
‘莫非此人就是这两个小鬼口中的师兄?’想起寇仲时常挂在嘴巴的‘师兄’,单琬晶再次投向目光,细细打量。
“师兄,你终于来找我们了。”
“是啊,是啊,你终于来了。”
寇徐两人喜笑颜开,七嘴八舌的围着这人打转。
“阔别多日,好久不见。”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从西夏国一路飞奔,赶来此地的周宸。
倒不是他未卜先知的知道两人就在此地,而是他知道寇徐两人初入江湖会一直在运河四周打转,所以到了此方地界就四处打探,在知道大儒王通要举办寿宴,且邀请石青璇献曲,便早先一步来此等候。
嘴角划过一抹弧线,周宸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不错,长高了,身体也结实了。”
如此亲昵举动,还有关心言语,两人多久没有感受到了,强忍着略红的眼眶,寇仲挠着脑袋,傻笑道:“师兄,你事情办完了吗?”
“嗯,事情都办完了。”周宸点头。
“哪以后不会丢下我们了吧?”
“此次师兄正是来找你们的。”
见他们双眼期待得看着自己,周宸不忍拒绝,应下后,看向单琬晶等人,“看来这段日子你们惹了不少麻烦。”
顿了顿,领着两人来到近前,淡淡道:“不知几位与周某两位师弟有何误会,但请明言,也好化干戈为玉帛。”
他言词温和,但语气却为此事定下基调,单琬晶等人无不心中暗恼,尚明年轻气盛,加上未婚妻在旁,见对方也就跟自己同样年纪,忍不住抢先道:“什么误会?阁下的两位好师弟是个小偷,盗取我们东溟派的重要物品,证据确凿,贵派收弟子难道不看品性的吗?”
此话说得极不客气,就差用手指着对方脑门,喝骂对方为何会教导出这种偷鸡摸狗的贼匪。
尚邦和尚奎义两人脸色微变,心里叫遭,若两个毛小子无权无势,倒也不算什么,但对方明显来历不凡,还说这等辱及师门的话来,岂不是不死不休?
寇徐两人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指桑骂槐,寇仲正要反唇相讥,却被周宸拦下。
他面无表情,眸光电闪,看得东溟派几人心里一寒,慢条斯理地负手而立,才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做过一场便是。”
“阁下不要误会,我”
尚邦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刚要言说,一道惊诧莫名,还带着恼恨的声音响起。
————“是你们两个小狗,今天看你们往哪里想逃。”
出声的是一名十七八岁,似含苞待放的妙龄女郎,正叉着腰骄横地看着寇徐两人。
同行的还有两名男子,一左一右护着女郎走近过来。
众人目光移了过去,寇仲和徐子陵也瞧个正着,见到这一女两男,才知道来人身份,正是当日巧计助他们脱身,被杜伏威迁怒的沈无双,及他的两位师兄,孟昌和孟然。
见她一副咬牙切齿,却难掩美态的模样,寇仲眼珠一转,故意调笑道:“无双妹误会了,我们正在讨论宴会过后去哪继续喝酒,你要不要也一起?”
沈无双尖声大叫,“谁是你的无双妹?”
徐子陵也要插言拱火,周宸拦住了他,“我们清源宗弟子,用不着使这种小手段,今日有何仇怨,正好一次性解决,省得日后麻烦。”
“你是什么人?敢替这两个小狗出头?”沈无双蛮横惯了,娇声叱道。
寇徐两人脸色一变,齐声怒喝,“对我们师兄说话,嘴巴放干净点,小心你的舌头。”
“你”见寇徐两人还敢死鸭子嘴硬,呵斥自己,沈无双俏脸气得通红,刚要回口,一道声音插足进来
————“你们干什么?知否这是什么地方?”
呵斥的人是名老者身型矮胖,神态威猛,正是沈无双的伯父,鹰扬派掌门粱师都拜把兄弟沈天群之兄,沈乃堂。
周宸等人闹出动静极大,周围宾客频频侧目,自然不能逃过正堂上座的王通等人,沈乃堂倚老卖老,一开口就将三方全都数落进去。
沈乃堂早先注意到了此处异样,所以见到自家侄女等人参与进去,便忍不住出来喝止。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挡在寇徐两人身前,极为惹眼的周宸,眉头一紧,眼底露出一抹凝色,不似刚才的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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