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采一行人沿着大野泽岸边走走停停,到中午时分发现一家野店,细数杆上挂着三支幡,再看店里顾客不少,许多背着包袱、挑着掸子走南闯北的小商贾在店里用饭,也就跟着进店。
不久饭食端上,虽然简陋但却很能充饥,章采饮着清汤盐水的燕麦粥,耳畔传来临桌客人的谈话引起章采浓厚兴趣,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这年头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可不是嘛,挑担红豆往宋州那边兜卖,路上要么贼要么官,卖一担亏一担,要不了多久俺怕是背着老娘到县城里讨饭吃了。”
“能有口气儿吃饭还算好的,就怕死地里拉走填了河。这年头啊,哪哪都不太平。”
“谁说不是呢,你听说了吗,就这方圆八百里大野泽水泊,里面就盘踞了一伙强人,俺当时在平陆贩枣子,有伙贼人离开水泊上岸,摸着黑把平陆王老爷家的公子给绑了。”
“我的天,是当泗水县县长的王老爷家?这伙贼人不要脑袋了,敢绑王老爷家的公子,不怕县里的大头兵进大野泽把人拿了。”
“啧,脑袋?都是帮命都快没了的穷苦人,躲在大野泽里是落了草的,还怕掉脑袋?”
“至于县里的兵........我可是听说大野泽里的水匪足足有十万人,哪是官府能剿的动的。”
“天哪,老兄你没开玩笑吧,十万亡命徒盘踞在水泊里,怎会有这么多?俺本打算租条船,从水泊直接划到曹州卖荞麦的。”
“嗐,我也是道听途说,但看郓城县地界老有流民往水泊里跑,恐怕大野泽里真有窝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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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10万水匪............”章采被这个数字吓到了。很显然,郓州上下没有10万官军,但境内却有10万匪寇,这要是围攻城池,还不分分钟失陷。
此时,戚漆悄悄说道:“孩子,打仗不看人多,你要还有疑问,今晚来老夫的房间,老夫告诉你答案。”
章采不疑有他,吃着饭,脑子里又想着碧波荡漾的大野泽里面潜藏着10万个水匪,境内流民又有很多,这要是都成了贼怕不是几十万人...........
【这个郓城县令、郓州刺史是干什么吃的!】
后来章采自己打听,得知刺史县令都在一个名叫“东林党”的组织里头,这个组织又是专门跟皇帝作对的,下意识便对东林党感到厌恶。
太阳落山前众人来到濮州境内的雷泽县住下,刚入夜,章采便早早进了戚漆的屋。
戚漆似有预料章采早早过来,把果盘推到她面前,老人酝酿一下感情,不太声情并茂讲述。
“丫头,告诉你关于战争方面的事情之前,先给你一句忠告。古语有云:国虽大,好战必亡,亡战必危!你要永远记在心里。”
“再说白天的时候,你惊讶于地方州县兵少而匪徒多,实则不然,一场战争的胜败是要有综合的考量,士卒是否精锐,将校是否庸才,士卒是否饱腹披甲,谁为攻谁为守,谁有地利谁占天时,粮草是否保证,甚至哪边的意志更加坚定.........这些东西,乃至你能想到的一切事物,都能折算成在战争中所能爆发出的战斗力。”
“大野泽水匪10万,于统帅上一盘散沙,于甲具上身无寸铁,后方粮草几乎没有,出水泊攻城池自丧地利,士卒更无训练。10万匪寇虽然多,但细论下来,列阵而战,8000北境边军既可大破,各州县兵卒足能坚守不失。”
戚漆说着捋起胡须:“此正谓练兵之重,不训练士卒,不设立军规军纪加以督促,怎么能是军队?”
章采听得却是皱起眉头:“我明白军队不是人多就一定嬴,军队是需要训练的,可军规军纪.........”
戚漆犹豫了下,透个小缝:“听好,凡军中要紧第一件,不许喧哗说话。凡欲动止进退,自有旗帜金鼓。若无令许说话,但开口者都要着实重处,夜间尤是切禁。”
章采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在军队里不能随意说话?帝国有项律令,是指说话是自由的。”
“还有,为什么晚上也不能说话?”
戚漆沉默半响,再道:“丫头,你自己想象一下,你指挥着3万人,在打仗,你发布军令,3万人人人都在说话,谁能听到命令?”
章采想了想,在菜市场里无论自己喊多大声,听到的只有临近人。菜市场也就几千号人,要是万人军队.......
“我明白了,那晚上呢?晚上我又不指挥打仗,说说话总行吧。”
然后戚漆扶额给章采解释什么叫做营啸。
章采被吓个半死!
“就因为有个士卒睡梦中喊了声敌袭,然后一个军团的将士乱杀在一起,然后林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全歼!”
戚漆平静的点头:“那还是奉承彰武6年,老夫到南境没有1年,林人一部发动攻击,老夫派兵去征讨,林人退入林中日夜不停骚扰,将士被折腾的身心俱疲全无战意,直到那天晚上营啸发生,全军乱战,我军全军覆没。”
章采不禁发问:“爹爹,林人这么难缠吗?”
“如果没有密林,帝国早就荡平南境林人了。”戚漆恨声说道,“不识地利,高山密林,蚊虫胀气,还有垃圾的道路,帝国将士每前进一步都付出无尽的鲜血!”
“孩子,你没有见过南境的山林,青城山比之差远了。南境的林子,密到不留标记几万人能走丢了;南境的山,你看着前面有路可走,等走过去才知道是悬崖;还有南境的虫子,一个就有这么大个,咬上一口当天人就断气;还有南境的蛇,一条能有老夫腿粗,曾吃了20个帝国将士。”
“当地有句话,叫“十万大山十万林,十万将士十万血”。除了环境因素外,林人几乎全民皆兵,随意一名林人拿张弓背壶箭,躲在树上放暗箭,防不胜防。”
“所以爹爹这才创了刀法和拳法,然后打赢了林人?”章采感受到这里头的苦楚。
戚漆道:“打赢林人其实很侥幸,陆上靠将士用命填,征调民夫砍树,缩小林人的活动范围。”
“其次是在海上,林人靠海,老夫用海船运输粮草,减少陆路运输的消耗。可海上并非安全。”
章采:“怎么?爹爹还在海上跟林人打过?”
戚漆点点头:“林人生在蛮荒之地,能活着长大的没有弱者,海上极善轻舟突进、挂钩跳荡,帝国将士与之战过数场,大都损兵折将,平白让林人俘获船只,粮草损失很多。”
“这.......那爹爹是怎么在海上打赢林人的?”
话一出口,戚漆老脸瞬间发红,随即自嘲式说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建造能承载更多士卒的大船呗,建造林人跳不上来的高船呗。”
“啊?”
“总之就是大船胜小船,床弩胜弓箭,人多胜人少。”
“嗯.......兵多也是种优势。”
“林人没有和爹爹决战过吗?”
“当然有!”说到这里,戚漆面色恢复正常,“奉承彰武8年初,在现今的交州境内,帝国7万将士迎战林人诸部联军18万,那一战打的才叫痛快!”
“林人虽然单兵战斗力强,但结阵阵战就远不如帝国将士,老夫以步人甲兵在前,用重甲长枪挡住林人大军猛攻,弓弩手左右张开射击两翼,派遣轻兵迂回包抄........几番缠斗下来,林人大败,帝国将士俘斩8万,这才有之后的南境安宁。”
戚漆话锋一转:“不过林人不是善类,要与林人决战,需防林人的毒和兵。毒既为毒物,林人很善养蛊下毒,有种毒液涂抹在刀刃箭头上,只要接触人体皮肤,伤口瞬间腐烂,若不当即剜肉去掉毒物,多则半月、少则旬日便会毒发身亡。此外还有毒雾,林人有一支神射手部队,帝国给他们起得名字叫做“毒箭军”,全员装配毒烟箭,箭镞离弦落地则毒气四散,毒气有三种: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浑身无力非常疲惫,无法呼吸直被憋死。”
章采次次点头附和着,内心在想【不愧是能和帝国周旋上百年的林人,各有优势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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