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跟我去养胎!

    从极东一路向大燕北方行,并没有感觉到气候的转好,大燕在南齐北部,也是越走越冷。

    三千军马行走在官道上,速度很快。拥卫着前头的两辆马车。仪仗队前飘扬的旗帜上,有斗大的“晋”字。

    这是晋国公出使大燕的队伍,一路官府都已经接到通知,但是没有人能有幸迎接招待这只出使队伍。据说晋国公下了命令,出使队伍不接受任何迎来送往,也不在任何市县停留超过一晚。瞧那行走速度,几天就到了两国边界,看上去不像出使,倒像要急行军打仗。

    出使队伍里的礼部随员们很少这样辛苦的赶路,难免有微词,好在国公大方,给的补贴丰厚,倒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队伍最前方不是此次担纲护卫主角的翊卫,而是二五营的学生们,在经过西凌时,这群学生提前赶到等在路边,一力要求跟随太史阑,太史阑觉得他们多点历练也好,当即也令他们编成队伍,算作她的亲随。

    太史阑的听力还是忽好忽坏,而且很诡异的白天不行晚上行,说话还是没声音,她习惯了倒也无所谓,跟随她的二五营的人也无所谓,反正她本来就话少。

    急行军是太史阑的要求,她对出使这样走过场的任务很没兴趣,心里只牵挂着景泰蓝,只想早点办完事去丽京。她心中总有些不安,觉得那女人生产前后必然要出些幺蛾子,她不在景泰蓝身边不放心。

    这一日已经到了大燕边界,稍稍停驻,明日大燕方面会派出使节来接。

    当晚在最靠近边界的一座小城住宿,照例三千军马在城外搭帐篷,太史阑和容楚带护卫住进县衙。

    晚上容楚坐在她屋内,看看她,笑笑,忽然道:“你这哑,哑得倒确实是时候。”

    太史阑到晚上,听力会好些,她靠容楚坐得很近,扬眉以示询问。

    “我刚接到消息。”容楚道,“听闻大燕内部现在也不稳,对于我的出使,大燕朝廷持两种意见,一种以大燕皇太孙纳兰君让为首,表示应该和我南齐交好,敦亲睦邻为上,何况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自然要好好接待使节;一种以大燕右相沈梦沉为首,认为我南齐近来国势微乱,正有可乘之机,偏偏出使的两人,一个是传闻中南齐第一青年名将,一个是新近崛起的南齐女将。沈相表示,南齐现今将领力量青黄不接,眼下南齐南疆可能有大战,必将更加折损将员力量。如果能将这两个南齐新老势力中最优秀的将领留在大燕,对南齐必将是沉重打击。必将引起南齐内乱,到时大燕就可乘虚而入,趁南齐和东堂交战之际,夺南齐北部领土。”

    太史阑点点头,表示——好算盘。并表现出对这位雄才大略野心勃勃的右相的兴趣。

    “说起这个沈相。”容楚笑道,“沈皇后的家族中人,很早就入仕。和大燕皇太孙、冀北睿郡王、圣僧梵因并称大燕四杰。这四个人虽然我没见过,不过就我那边得来的资料看,我倒觉得沈梦沉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太史阑挑起眉。

    “这人原先在沈家并不是一流子弟。入仕的时候是从小官做起,但短短几年平步青云,我看过他的资料,他为官期间,大小事务,无不处理得完美,是凭真才实学升官至此,而不是靠着沈家的地位。这点很难得。”他一笑,“你知道的,大家族子弟牵扯很多,他这样的出身,很容易在仕途上遇见各种暗礁,他入仕之后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本身就能说明不简单。”

    太史阑点点头。

    “据说沈相最感兴趣的是你。”容楚道,“我得了一个有趣的消息。沈相曾经找过那位大燕著名圣僧梵因,算过你的命相,据说得出的卦象让两人沉默很久。沈相之后便表示,你有破军之命,所经之处血流千里,将来会是诸国的一个绝大威胁,除掉你比除掉我更重要。最好趁势力未成之前,早早剪除。”

    太史阑挑起眉毛,觉得不可思议——大燕至于吗?现在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和容楚比,怎么会令大燕更加警惕?大燕也是快完了,连一个傻兮兮的糟老头和一个神经兮兮的老神棍的话也信。

    她打手势问容楚打算怎么办?

    “大燕朝廷争执不休。据说会议已经开了几天。皇太孙坚持认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么做大燕脸面全失。何况大燕现今也不能算安定,据说冀北等藩不是很服管束,这种时刻何必惹怒南齐,那不同样导致大燕内外作战?”容楚哗啦啦翻着情报,“纳兰君让还说,传闻里我虽然号称名将,其实不过是南齐故意渲染夸大,是借了我父的威名,借了晋国公府的威势而已。其实我本人是个……”他回头去找那密信,举起来认认真真地读,“男生女相、阴柔暴躁,刻薄寡恩,油头粉面的贵族子弟。”

    太史阑一笑,大力点头——然也!好个油头粉面!

    “我怎么觉得他形容的是纪连城?”容楚有点不爽地咕哝了一句,“搞错人了吧?”

    太史阑也觉得,这形容似乎真的更加符合纪连城,大燕的情报机构人员,能力不怎么样啊。

    不过回头想来,容楚的声名确实似乎也不怎么样。他成名早,又太快,成名时年纪太轻,有些战例听起来和他的年龄不太符合,令人怀疑南齐为他造势,他不过是借老子光也不奇怪。所谓油头粉面,大概和他当初一边梳头一边杀了五越首领的光荣轶事有关,一个在战场上梳头的将军——怎么都觉得有点不是那么回事。

    “纳兰君让认为,冒着两国交恶的危险和大燕背信弃义之名,杀我这个徒有虚名的二世祖,实在不值得。他也对沈相提出要扼杀你的建议表示反对,认为你不过是一介女子,再怎么出色,也不能独领大军掌握重权,绝无威胁到大燕的可能。”容楚点点头,“我觉得他这点分析是对的,你只喜欢揍得罪你的人,除非大燕挑衅你,你不会对大燕产生兴趣。倒是沈梦沉,显得有些过于草木皆兵。”

    太史阑比划了一下,容楚点头,“对,我也觉得不对劲。沈梦沉身为管军的右相,不会不知道杀来使会引发怎样的麻烦,也不会不知道大燕国内目前的局势并不适合多事。我怎么觉得,他似乎像在想把大燕的局势搞得更乱一些?奇怪,他不是大燕右相吗?大燕乱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不过心中疑惑,随口一说,并不知道自己的推测已经无限接近真相。

    “无论如何,大燕那边有了这种动念,我们就得小心了。”容楚道,“大燕皇帝目前还没表态。纳兰君让和沈梦沉都得他信重,很难说谁的建议会获得最终许可。我们必须对此做出准备。”

    太史阑点点头。

    “男生女相、阴柔暴躁,刻薄寡恩,油头粉面……”容楚又读一遍,微微一笑,“既然大燕诸君这般认为,我又何必让他们失望?”

    太史阑撇撇嘴,心想傻兮兮的燕人们,等着被折腾吧。

    容楚哀怨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能好?你这样子我总觉得对着幽灵讲话……”他忽然眼睛一亮,“幽灵……太史,这回出使之路看来没想象中那么平静,你还是别去了吧。”

    太史阑示意,“这是圣旨!”

    容楚又瞟她一眼,没说什么。太史阑以为他已经放弃,也没在意,舒舒服服躺下来。容楚爬到床上,扳着她的肩,叽叽咕咕和她讲:“这边事情办完了,和我回国公府去吧?”

    太史阑不理,她不认为近期回国公府是个什么好主意。

    “前几日我那妹子还写信来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瞧瞧呢,她说你好有意思。”容楚笑。

    太史阑想起听他说过老国公夫妇,但很少听他说起兄弟姐妹,她觉得大家族里的兄弟姐妹往往都是仇人,容楚不提,她便也不问,此刻听他主动提起,来了点兴趣,翻身望着他。

    “我兄弟颇有几个。”容楚道,“妹妹却只这一个,是庶出,我父亲的侧室所生。说个笑话给你听,这孩子自幼身子很差,险些夭折,后来我姨娘带她求助于丽京华严寺,华严寺主持说这孩子篡命而生,体质太阴,难承人间福禄,必须以男儿身养到十五岁。自此便改了称呼,上下皆以少爷相称,当男孩看待,也便危危险险养大了。如今也有十四了,正盘算着要改回她的女孩身份,打算先暗示她自己知道。谁知道这丫头做男人做了十四年,完完全全当自己是个男人,又天性执拗,怎么都不听别人关于她是女儿的暗示,一心一意认为自己是个男人,信中还说她就喜欢英气的女孩子,要我在外给她留心着,务必也找个未来嫂嫂这样的姑娘给她,省得被老爷随意配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喂,你身边可有合适的?”

    太史阑听着想笑,觉得容楚一家也是奇葩,不过这事儿也不算稀奇,人的意识自我催眠,做了十四年的男孩,享受惯了男孩的便利,潜意识里当然不愿意做女人。

    不过容楚提到他父亲有侧室,倒让她有点不爽,还以为国公府不同凡响,原来也不能免俗。

    她悻悻地对容楚一指,示意他快点滚出她的闺房。

    容楚也就若有所思地出去了。倒让太史阑有点诧异,以往他但凡有能进她房间的机会,那必然是要黏黏缠缠摸摸靠靠的,哪怕在她床边滚三滚也是好的,今天怎么这么爽快?

    不过她连日急行军般赶路,到晚上也觉得疲倦,翻个身就睡着了。隐约听见外头容楚出门后对周七道:“请来在外厅等我。”

    原来他是有人,这么晚了怎么还会有来拜访?以容楚的身份,一般人轻易不得见,更不可能在这大晚上的接见,难道来者身份不一般?

    太史阑也就是想想,不打算操心,反正容楚在,她就是蛀虫。

    这晚她睡得特别香,一改前几日辗转反侧睡不好的毛病,因为她梦见了景泰蓝。

    她梦见那小子高踞宝座之上,一脚踩着宗政惠,对她咧嘴笑,“麻麻,你不用担心,太后凉凉我搞得掂。”

    太史阑心情愉悦地醒来,觉得景泰蓝就是好,知道她烦心,托梦让她宽心来着。梦里一定就是美好的将来,小子踹倒妖婆,占稳南齐江山。

    她睁开眼,四面还是暗沉沉的,她有点奇怪,生物钟告诉她这时候绝对不早,但天色怎么还这么暗?

    她又闭上眼睛,躺了一会,但终究还是躺不住,因为她觉得她完全睡够了,而且她也觉得四周静得诡异,没有人气的感觉。

    昨晚明明一个大院子都住满了。现在人到哪里去了?

    太史阑一骨碌起身,穿好衣服,她不用任何侍女,身边就一个苏亚,她也不要苏亚做侍女的事情,什么都动手自己来。

    她穿衣服的时候停下来嗅了嗅,觉得屋子里的气味似乎有点怪异。

    随即她撑开窗想看看天色,窗子一拉,啪嗒一声,掉下一块什么东西,然后一抹刺目的光线射进她的眼睛,她赶紧用手挡住眼。

    挡眼睛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不好——这明明是阳光!而且这么亮,最起码是接近正午的时候了!

    果然一低头,看见一块黑毡布落在地上,这东西先前盖在窗子上,遮住了阳光。

    太史阑哗啦一下拉开门,外间,苏亚直挺挺地坐着,早就起床的样子,却根本没叫醒她,看见太史阑出来,苦笑了一下低下头。

    太史阑瞧她一眼,快步出门,外头还有人,二五营的学生和她的护卫都在,但是……

    所有人弓腰曲背,轻手轻脚,贼样走路,气音说话。

    她听见拐角处于定在悄声问雷元,“什么时候可以开中饭……”

    “那边说不行,不能吵了大人……”雷元的大嗓子硬憋着听起来让人担心他便秘,“要咱们等大人自然醒……”

    “可是兄弟们从早饭就开始没吃啊……”于定苦着脸,“咱们的还好说,还有一部分翊卫的大爷呢。”

    “他们留下的人少,再说这是那位的命令,他们要不满去找国公嘛……”雷元无奈地挠头。

    “我说这位是怎么忽然冒出来的?还有国公为什么跑那么快?”于定问雷元。

    “我怎么知道,听说昨晚连夜赶过来的,一来就用拐杖敲了国公,国公一大早就跑了,连老婆都不要了还管得着你我……呃。”雷元八卦得正起劲,然后就看见一个人从他身边过去了。

    太史阑……

    于定雷元大眼对小眼,半晌齐齐一跺脚,“糟了!”

    太史阑大步向外院去,她没听见那两人的悄悄话,不过从神情上来看也知道有坑爹的事情发生了,而且她敢用容楚的脑袋打赌,容楚一定已经先跑了。

    容楚应该知道丢下她只是自讨苦吃,但依旧跑了,说明肯定出现了一些他也不愿意面对的人和事。

    当然这人和事自然没有危险,否则他也不会丢下她。

    太史阑快步走到吃饭的前厅,就看见护卫们大多愁眉苦脸地聚在一起,一个个揉着肚子饥肠辘辘模样。

    店家倒是想送饭,但是却被一些陌生的家丁给阻在院子外,探头探脑。

    院子里有些不太熟悉的人,这些人看见她,忽然都快步跑了。

    诡异,什么都透着诡异的气息。

    太史阑正要召来于定雷元等人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妇人,气喘吁吁地由两个少年给扶出来。看那方向,明显是奔她来的。

    这就是昨晚贵?

    这就是今天害她睡过头,然后被男朋友抛弃的罪魁祸首?

    太史阑不动,双手抱胸,等着目标物的接近。

    对方是个五十上下的妇人,衣着庄重华贵,标准贵族老太太装扮,一左一右两个少年和她面貌有点相像,看起来应该是母子。

    妇人在她面前站定,先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她身边的少年急忙给她捶背,一边偷偷瞄太史阑,眼神好奇。

    “你这孩子,跑这么快做什么!你能这样跑吗?”那妇人气喘匀了,开口就责怪。

    太史阑听力不好使,不过她以不变应万变,还是那万年面瘫表情。

    妇人倒也不打算要她回答,此刻才开始上上下下打量她,看了头发看脸,看了脸看手指,看了手指看衣着,眼神越看越失望,眉头越皱越紧。

    半晌她转头对身边少年道:“听说你哥这回选了个女人很奇怪,如今看来,何止奇怪,你哥是不是打仗的年头多了,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她自以为悄悄说话,奈何那嗓门不小,所有人都听见了。

    两个少年尴尬地低头,呐呐不语,一旁跟过来的太史阑其余护卫脸色都不好看,苏亚怒道:“夫人,请你注意措辞!”花寻欢如果不是杨成史小翠拉着,大概就要上来暴打了。

    那妇人就像没听见,又叹了口气,道:“可怜我那姐姐……不知多失望呢……不过也没办法,木已成舟……这也不是我该管的事。”一边转过头,看着太史阑,正色道,“我既然受托来了,少不得要照顾你,听说你领了圣旨要去大燕出使?一个女人何必做这样的事?三公怎么想的?何况你还……我那姐姐,哦国公夫人已经让国公上书,请求让你不必出使大燕,当然现在长途跋涉回丽京也是不妥的,就留在这里,住到我府邸里去,好好休养一阵子,等楚儿出使回来再一起回京交卸差使便是。”

    她巴拉巴拉说完,再上下看看太史阑,目光着重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落了落,皱皱眉道:“你这身子,走路还这么快,真是武夫一样。还有你这些护卫,难道不知道你的情形吗?还让你这样满院子乱跑?楚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调教得身边人?”

    太史阑抱胸瞧着她——奶奶你在说什么?

    苏亚等人茫然地瞧着她——啥意思?哪里不对了?国公一大早跑了,留下话说要尽量尊重这位夫人的意思,而这位奶奶一大早派人守在门口,不许人说话,不许人动作,甚至连主子的窗户都给遮黑了。各种莫名其妙,现在又来责怪他们,到底哪里不对?

    妇人瞧瞧面瘫太史阑,又失望地叹口气,回身和儿子咕哝,“这脸板的,我怎么觉得我是来要债的?”

    两个少年再次深深地低下头……

    太史阑看这老太眼神不住在她肚子上溜,不知怎的觉得毛骨悚然,她不想在陌生人面前暴露目前的聋哑状态,又急于追上容楚问个清楚。勉强扯扯嘴角,做个笑容,转身便走。

    她被拉住。

    “你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听我说话?”妇人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你走什么?还有你这步态,你这衣服,你这鞋子。没人告诉你这段时间很危险,走路要小心吗?还有你束这么紧的腰,就为了好看?有危险怎么办?还有你这鞋子,居然是靴子!滑倒怎么办?快换上我给你带来的裙子和软底便鞋,然后上我带来的马车,回我府里躺着去!”

    太史阑拂开她的手——她才没兴趣和一个鸡婆唠叨,容楚就是因为这魔音贯脑才吓跑的吧?

    “哎你站住!”妇人看太史阑当真淡定拔腿,眼睛越瞪越圆——啊,这个侄媳妇,比传闻里还古怪!她那可怜的姐姐,白欢喜了!

    “你给我站住!”眼看太史阑听而不闻大步而去,妇人跺跺脚,厉声道,“朴儿!杉儿!给我拦下她!”

    两个少年应声而出,身影一闪便扑向太史阑。

    与此同时苏亚花寻欢火虎等人纷纷怒喝,冲上便拦。

    “反了!反了你们!”妇人顿着拐杖怒喝,“你们怎么做护卫的!你们主子怀孕,本夫人前来接她回府疗养,你们敢拦?”

    ……

    一瞬间苏亚的腿踢到一半,花寻欢的刀竖在头顶,火虎的爪卡在半空,于定的剑一定,雷元的锤险些砸了自己的脚。

    连同涌进来准备大打出手的护卫们都傻傻地看住了太史阑。

    太史大人怀孕了?

    好劲爆的消息!

    再看太史阑——一脸淡定,好像对这句话毫无否认的意思。

    真?的?

    太史阑只是没听见而已……

    护卫们却已经不敢出手。连苏亚几个也犹犹豫豫——国公确实和太史大人过从甚密啊,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也多,难道某年某月某一天,国公偷上太史床,哦不太史压上国公身,然后春风一度珠胎暗结?

    这个这个……那个那个……从某人啥也不在乎的行事作风来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瞧当事人那一脸从容,啊,好事就这么来了!

    所有人这下真的不敢动了。

    难怪国公居然会抛下太史大人跑了。

    难怪国公要他们服从这位夫人。

    敢情国公自己偷吃搞大了人家肚子,怕老夫人责罚,也怕太史大人迁怒,干脆脚底抹油溜了?

    既然是国公家亲戚,听口气还是国公的姨妈,自然是可以放心的。

    护卫不敢再动,那两个少年却是高手,道声“得罪”,一个锁住了太史阑的肩头,另一个便点了她的穴道。

    太史阑没感觉到这些人的敌意,也就没准备出她的杀器们,结果猝不及防,瞬间着道。

    她愕然挑起眉毛——这叫什么?神展开?

    “这女子性情这么倔强,楚儿的眼光真差……”妇人咕哝着,挥挥手,一辆马车长驱直入,妇人指挥着两个儿子,把太史阑往车里一塞。

    “跟我回府去养胎!”

    马车砰砰地关上门,眼看着就要把太史阑给拖走了,苏亚等人急了——这怎么行?赶紧上去拦,妇人瞧着她们,倒还有点满意的样子,一直紧皱着的眉都展开了些,点点头道:“嗯。先前说你们不像样,现在瞧着倒还忠心。对,仆从就该有仆从的样子,那就跟着你们主子一起去府里伺候吧,也不差你们这口饭吃。”

    说完很有气魄地点点头,道“后头那辆牛车给他们坐!”顺手咔嚓一声上了锁,自己上了另外一辆车。

    火虎一边眉毛高一边眉毛低地瞧着妇人背影,嘀咕:“这算哪根葱?下人?太史阑都没把咱们当下人看!信不信我立刻砸了这锁?”

    苏亚摇摇头,一边和花寻欢商量,让她和杨成史小翠带着二五营其余学生还是留在栈,等着接应或者消息传递,一边拉火虎上了车,“别,好歹是国公的长辈,给人家点面子,瞧瞧再说。”

    “国公也是,太不像话!”火虎大骂,“主子怀孕了也不告诉我们!还就这么自己跑了!这合适吗?”完了又开始搓手笑,“嘿嘿,嘿嘿,景泰蓝刚走,这边又来个小的,速度很快啊国公威武!”

    苏亚皱着眉头,觉得奇怪,她算是太史阑身边人,这怀孕总该有点蛛丝马迹,怎么一点也没发现?

    但无论如何,既然主子传出这个讯息,倒不可造次,出使也不合适了,国公想必也有让太史大人在此休养的意思,又怕太史大人犯倔脾气不肯,所以干脆溜了?

    护卫们觉得,既然这样,那是该去养一养。

    太史阑在里头把车门敲得砰砰响,苏亚火虎等人就好像没听见……

    太史阑在车里翻个身,自己也觉得奇怪,按说她被掳,苏亚火虎她们无论如何也该出手抢回来,怎么都没动静?还有刚才大家表情为什么都那么诡异?都盯着她肚子看干什么?

    太史阑叹口气,开始觉得残疾人就是悲哀,她的聋哑状态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她最近已经发觉,在黑暗状态下,自己的听力好像会好些,而且这种状态是慢慢缓解的,虽然慢,但是有进步。她怀疑所谓天谴,其实还是一种邪术或者药物,也许和她那日踢破的墙壁有关,她就是在踢破墙壁之后忽然失去听力和语言能力的。

    马车微微晃动,四面封闭只有头上有天窗,她也懒得挣扎,没感觉到恶意就先走着瞧。干脆闭目练功,按照容楚的交代,从粗浅的内功筑基之门开始练起。

    她心知她练武太迟,速成很难,不过尽量强身健体罢了。她在乾坤阵里狗血地吃到了所谓灵丹,但因为没有强大的内元做支撑,所以也没有狗血地发生内功霍然提升三十年的奇迹,只是感觉到体内时有灼热之感,身体似乎比以前轻,容楚给她把过脉,说药力不能完全发挥作用,一部分流失,一部分沉入丹田,等待以后她内力有所增长之后再补益。真正能发挥的药力大概只剩下十之二三。

    不过容楚说,圣门的武功轻灵诡异,所练的丹药也以促进这方面的能力为主,所以如果运用得好,她倒是可以在提气轻身方面有所进步。

    太史阑很满意,打得快而且跑得快才能东方不败。她有铁臂铁腿复原术,有毁灭感知人间刺,再有高来高去逃跑第一功,够了!

    太史阑运气了一会,将那一缕细细的气息按照固定的轨迹纳入丹田,运行一周天,正要结束,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气息。

    她睁开眼,就看见自己面前两道极淡极淡的红色气流。

    太史阑一挑眉——内功气息也会有颜色?传说中练到极致就会有白色气流,也没听过红色的啊。

    红色倒像什么妖功。

    这点气流随即消失,她又等了一会,没有出现,她试着又吐纳一遍,再睁开眼睛,果然发现自己吐纳的气息微呈淡红。

    那就是自己体内有问题?

    太史阑没觉得体内有什么不对,她仔细闻了闻那气息,似乎有点熟悉。淡淡的灰味,带点微甜,让人想起一些阴暗而沧桑的东西……

    她忽然就想起了黑暗中的乾坤殿。

    乾坤殿给她的第一感觉是光明堂皇的,真正像天外来,但是一暗下来,就好像换了一个殿,那种阴森诡异又忧伤的气息瞬间笼罩全殿,像是天堂之下,地狱里的恶鬼被忽然放了出来,四处尖叫游走。

    阳光下的乾坤殿是天堂,黑暗里的乾坤殿是地狱,这种明暗转换的感觉,让人想起来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太史阑很自然地又想起那件诡异的红色礼服,那件衣服她在滚出去逃生时就已经脱下,她还记得她曾经用牙齿撕扯过衣服的领口,感觉到吃进去什么东西,但当时并没有什么感觉。

    难道现在体内的红色气流,和这东西有关?

    太史阑又想起景泰蓝,小子在殿内被莫名卷走,又安然出现。那卷走他的白光,和堂皇的乾坤殿,妖异的礼服给她的感觉都不同,她觉得那仿佛是一种特别的存在,是那个大殿里的第三方势力,或者也是最弱势的一个,只能在两者停顿的间歇出现。

    那白光出现似乎只是为了景泰蓝,事后她曾问过景泰蓝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子神情很模糊,说似乎说了很多,但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有个声音反反复复在他耳边道:“当妖红的血流过玉阶,你会在该想起的时候想起,记得到时候为我开启这道门。你若忘记,南齐万年基业必毁。”

    太史阑听着这神神鬼鬼似预言似警告的话,只觉得不安。看样子那道白光知道景泰蓝的身份,这也是它直奔景泰蓝而去的原因,但玉阶应该指皇宫,白光口中的门则应该指的是乾坤殿甬道尽头的图腾,两者相隔千里,怎么打开?

    有些疑问,只能慢慢等时光揭开。

    太史阑继续闭目调息,淡红的气流在她面前缭绕,望去平添了几分诡异。

    那位妇人打开车门时,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然后她险些发出一声惊叫。

    “这是什么?”她瞪着那红色浮沉的气流。气流如两条红色小蛇,在太史阑眉目间游动,映得太史阑神情似有扭曲,恰好车内光线昏暗,太史阑又一动不动坐着,望去妖气横生。

    “天哪你是不是练邪功?”妇人瞪大眼,捂住嘴,“你身怀有孕,还敢练邪功?你这不是要孩子的命?不行不行,我要写信给姐姐,这媳妇怎么回事?来人,来人,给我加派守卫!”

    太史阑睁开眼,妇人只觉似有两道冷电射来,惊得又后退一步。

    这妇人府中也算武勋世家,她的夫君,容楚的姨夫,是折威军军器监,正四品上的职位,不算高,却是肥缺,家中子弟都练武,她也知道武功该是怎样的,就没见过能吐纳出红云的。

    妖异!

    这个侄媳妇各种妖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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