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帝在大殿等朱诚和秦王,连心爱的木工也不做,一来是在他们面前保持帝王的庄严,二来是独力斗败几乎遍布朝野的东林党,心中舒爽,不需要用木工活来麻醉自己了。

    见到朱诚进来,魏忠贤不忘对秦王落井下石:“皇上,这秦王未免也太慢了吧。朱诚是十三岁的少年郎,尚且能赶来,而秦王已经成年,却拖拖拉拉,分明不把皇上您放在眼里呀。”

    天启皇帝性格仁厚,道:“也许秦王遇上什么事,耽搁了一下。朕大人大量,先原谅他一回吧。”

    说是这么说,但天启皇帝心中已经隐隐对秦王有不满之意。

    朱诚和朱由检给皇帝见礼后,天启皇帝冷冷地说道:“诚弟好大本事呀,居然把朕的宗人府给拆了。”

    “唉——”朱诚长叹一声,“这又是东林党造的孽呀。”

    天启皇帝眉头微皱,道:“东林党现在虽然已经是过街老鼠,可是你也不能把屎盆子全扣在他们头上呀。”

    “皇上,当时被抓到宗人府的只有我、信王爷、锦衣卫百户吴虎平三人,您认为我有能力拆掉宗人府吗?”

    天启皇帝上下打量朱诚半天,突然笑道:“以你那么妖孽的本领,拆掉宗人府还不跟玩似的呀。”

    听到天启皇帝和朱诚开玩笑,魏忠贤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道:“朱诚,还不赶快跟皇上解释一下宗人府的大堂是怎么倒的。”

    “皇上,我被抓到宗人府后,秦王让衙役围攻我们,妄图屈打成招。我和吴虎平手无寸铁,眼看就要吃大亏。我急中生智,拿起火铳对天放了一铳,想用铳声镇住他们,然后动手抢兵器,结果铳声一响,房屋就倒了。”

    “对天放铳,你在大堂里,哪里来的天?”

    “哦,说错了,就是举铳向着屋顶,放了一铳。原来我也在屋里放过铳,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打碎几片瓦,房屋一点事也没有。可是那一铳,怎么有那么大的威力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奇怪怎么看起来高大坚固的房屋应声而倒呢。想着想着,我突然想起昨夜魏公公和我说起的一件事。”

    “什么事?”

    “紫禁城内建筑年久失修,已经变成危房。皇上本想检修皇宫,可东林党把持户部,坚持不肯拨款,皇宫只好任其破败下去。昨夜攀登紫禁城城墙时,有些地方墙砖一抓即掉,而今天陈国齐带人爬宗人府高墙时,起码抓掉了了十余块砖。这说明什么?说明紫禁城的一些建筑破败严重。”

    “这和你拆宗人府大堂有什么关系?”

    “皇上,我想是不是这样的:宗人府大堂的主梁已经严重变形,即将断裂,而在微臣放铳的那一刹那,主梁断裂,房屋就倒了。所以,宗人府大堂的倒塌和微臣一点关系也没有,微臣只是运气不好,适逢其会。”

    “魏伴伴,”天启皇帝说道,“你派人去把宗人府大堂的主梁运过来。我知道你与朱诚私交甚好,这次不许你从中捣鬼,我要看到宗人府大堂真正的主梁。”

    “老奴不敢。”

    其实魏忠贤倒真想搞点鬼,如果主梁没有问题,就让人在上面制造点问题出来。现在天启皇帝点明这一点,魏忠贤就不敢动手了。天启皇帝在木工上很有天分,如果动手脚是瞒不过他的。

    魏忠贤出门叫上一群年轻力壮的太监,让他们去宗人府的废墟上把大堂的主梁和从梁给挖出来。天启皇帝让他去搬主梁,他却要求把从梁也一起搬过来,这倒是不他举一反三,而是想留给朱诚辩解的机会。

    他可不认为宗人府的主梁那么巧有问题,如果主梁是歪的,秦王天天坐在下面,难道不会发现吗?虽然他认为房屋肯定不是朱诚拆的,但却认为问题不一定出在梁上,也有可能出现在柱子上面。可惜柱子深埋瓦砾堆下,挖不出来。既然主梁不一定有问题,但从梁可能是歪的,把从梁搬来,到时朱诚指着它胡说八道一番,自己再从旁劝上两句,一场天大的祸事也许就此轻轻揭过。

    一名太监说道:“要把宗人府的梁全部挖出来并不难,可是宗人府离这里这么远,搬到这里天都黑了,皇上能等吗?”

    “你傻呀,不会到御马监借马车呀。”

    “我们人微言轻,借不到呀。”

    “好办,我去叫涂文辅,他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跟着他去,想借什么马车都可以。”

    说完,魏忠贤回到大殿把涂文辅叫了出来。

    涂文辅在大殿里跟受罪一样,又不敢走,听到魏忠贤叫他,如蒙大赦,带着一帮太监去御马监借马车去了。

    大殿内,天启皇帝看了朱诚和朱由检一眼,叹了一声,道:“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呀,怎么我才离开半天,就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呀。”

    朱由检说道:“阿校哥哥,可不是我和诚哥哥惹祸呀。我们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碰到寿宁公主,我就和姑姑聊天,谁知她的管家梁嬷嬷竟……竟污蔑我……我……”

    朱由检的眼圈一红,下面的话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说寿宁公主和信王爷姑侄通奸。”朱诚见朱由检说不下去了,帮他补了一句。

    “啪!”

    天启皇帝怒不可遏,手重重地在书案上拍了一下,道:“贱婢竟敢如此污蔑天家贵胄,真以为皇家的刀生锈了吗?”

    魏忠贤见状急步上前,帮他轻轻揉着拍红的手,温言劝道:“皇上,何必为一个低贱的奴才丧心病狂说出的污言秽语而愤怒呢,朱诚在现场,一定能为皇上和信王爷出气的。”

    “是的,”朱由检有点骄傲地说道,“诚哥哥立刻冲上前,一巴掌就抽了过去,打得那贱婢嘴角流血。”

    “打得好,朱诚,朕要重重地赏你!”说完,天启皇帝扯下自己的腰带递给朱诚,道,“你的腰带很旧了,就换上朕的这条吧。”

    按规定来说,皇上御赐的东西是不能直接使用的,要送回家里早晚三柱香供着。可是朱诚来自现代,哪里知道这些,他解下自己的腰带递给吴虎平,让他好好收着,直接把皇上赐的玉带给系上了。

    魏忠贤看得眼都直了,庆幸东林党被一网打尽,否则就这条玉带就够打小半年的口水官司了。

    “诚哥哥,你系上这条玉带威风多了。”朱由检由衷地称赞道。

    “检弟,继续往下说。”

    “那贱婢蛮横惯了,还想打诚哥哥。她哪知道诚哥哥是今科武解元,三拳两脚就被打倒在地。诚哥哥还在她身上踏上一只脚,让她动弹不得。”

    “好,再赏!”

    说完,天启皇帝解下身上的披风递给朱诚。

    魏忠贤忙说道:“皇上,披风上绣着五爪金龙,不能赏赐臣子。”

    他看似提醒皇上,其实是提醒朱诚,别接披风,就算接下披风也别披在身上,否则被哪个老古板的大臣以僭越的罪名参上一本,连自己都未必保得住他了。

    皇上回过神来,收回披风,道:“看来你今天是做的妙事还真不少,要是一件一件赏下去,朕就要光屁股了,还是最后一并赏了吧。”

    众人哈哈大笑。

    听到大殿内的笑声,一旁服待的太监、宫女暗暗心惊,拆了宗人府大堂,皇上都不生气,还一件一件地赏赐,这朱诚真是个猛人哪。

    “太皇太后最开始还怪诚哥哥乱打人,后来诚哥哥说梁嬷嬷阻挡公主和驸马见面,蓄意让公主无后,太皇太后这才作罢。后来,太监赵进朝想以势压人,救走梁嬷嬷,结果被诚哥哥识破,仓惶逃跑。诚哥哥一铳射中他的腿,让他无路可逃,后来还把他和梁嬷嬷一齐捆在树上。”

    “好铳法,果然是朕看中的武解元,杀伐果决。皇宫里九曲十八弯,被他逃走,还真难抓住。赏……呃,等下赏。”

    “因为太皇太后还有些怀疑,诚哥哥把驸马冉兴让请来对质,没想到冉兴让被赵进朝压迫得都快得神经病了,激愤之下竟将他活活咬死。诚哥哥见他和公主伉俪情深,便说,这件事由他来扛。”

    “好,诚弟弟真是义气干云,再赏……还是等下赏。”

    “我和诚哥哥被抓到宗人府以后,秦王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定诚哥哥的罪,还说他冒认宗亲,派了四十多个衙役围攻我们。诚哥儿急中生智,拿起火铳对着上面放了一铳,那声音好响哦,结果房子就塌了。幸亏我们见过两次塌房,有了些经验,这才逃了出来。”

    朱由检说得绘声绘色,听得天启皇帝有些后怕,如果不是两个弟弟机灵,就埋在房下,天人永隔了。这秦王,你找死住危房不要紧,为什么要拖累朕的两个弟弟?

    朱诚见天启皇帝面色不豫,赶紧给秦王上眼药:“俗话说,官不修衙,客不修店。秦王倒是一番好意,修衙要花费数目不少的银子,不如省下银子,打赏下人,收买人心,好博个贤王的美名啊。”

    一个王爷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不是惹皇上猜忌吗?朱诚已经和秦王撕破了脸,现在落井下石,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魏忠贤听出了朱诚的意思,附耳和天启皇帝说了几句,天启皇帝冷笑连连,道:“朕的这个亲戚呀……”

    朱由检不明白朱诚话里的玄机,问了另一个问题:“皇帝哥哥,诚哥哥是不是阿检的哥哥?”

    天启皇帝被朱由检的饶舌的话绕糊涂了,问道:“怎么回事?”

    “当年,神宗显皇帝不是说收朱诚当义孙,入族谱的吗?为什么,我和朱诚去宗人府查族谱,没查到朱诚的名字呢?”朱由检添油加醋地把秦王的话说给天启皇帝听。

    天启皇帝听得脸色铁青,大怒道:“这秦王,是想逼朕撤了他蕃王称号,还是想夷灭他的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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