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04-29

    夕阳西下,一抹余晖洒在晋阳城郊,地上的尸首兵器早已被晋军搬空掩埋,鲜红的土地悲鸣不已,仿似提醒人们不要忘记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事。

    晋阳城门几开几合,一队队的步骑离开城池,向着远方而去。虽然不曾通知乞活军动向,薄盛与李恽也能猜到是前往山路布防的军队。这一战晋军折损不少兵力,乞活军也损失了三成的力量,而异族联军同样是受损惨重。

    即便那刘乘有心杀回,恐怕想要筹集足够的兵力以及补充大军的补给,都是需要些时日的。若晋人能够凭借山势堵塞道路,构筑防御工事,他日异族挥军再来便占据了地利,好过困守晋阳城被人围困。

    “看样子你我此番苦心算是白费了。”李恽带有一丝挫折感的说道,对于这个倔强的汉子来讲,如此的语气已然算是伤心。

    从不到午时等到傍晚,就算祖逖兄弟二人有多少事情,这个时候也该有个消息了。迟迟没有消息,是有愧于乞活军,还是被权位迷恋忘记了众人?总之等到这个时候,是应该绝望了。

    有时候李恽很佩服薄盛凡事都能够沉得住气,到了这个时候仍是保持无动于衷的面孔李恽自问是自己难以做到的。

    薄盛看了李恽一眼,那眼神仿似再说你看我做什么?可随即薄盛也是叹息道:“祖家兄弟非是你想象中的人,依其性格就算与你我就此分道,也会前来说明,绝不会用这般做法的。”

    李恽热情,薄盛淡漠,但对祖逖,祖约兄弟二人最了解的却是薄盛。

    “这个时候了,你还抱有希望?”李恽不由得奇道。

    薄盛十分慎重的道:“如果我认识的祖逖没错,此时虽晚,可带回来的消息却并不一定是坏。”

    正当李恽准备摇头否认薄盛说法之时,晋阳城门再一次的打开。祖逖与祖约兄弟二人纵马飞奔而来,而在二人后方十丈以外,晋国兵将一股脑的走出,为首的赫然是晋阳主帅司马越!

    “嗯?这是!?”李恽脸色一沉,一摆手乞活军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薄盛也是带有几分疑虑,目若寒星的盯着晋军的一举一动。待祖逖兄弟双骑靠近,薄盛与李恽也是带有一丝笑意的迎了上去。二人看得清楚,后方那晋国兵将走得速度甚慢,虽然带了不少兵卒,可都是没有武器,竟是酒肉猪牛等犒军之物!

    “士稚何其晚也,让我等好生急迫啊!”薄盛毫不掩盖自己的心情,开门见山的道。

    祖逖与祖约一脸喜色道:“司马大人已然同意上表封二位将军职位,此番前来正是犒劳乞活军,还请二位兄长迎接。”

    “什么!?我等兄弟谢过士稚了!”薄盛,李恽闻言颇为惊讶,顿现喜色忙拱手为礼道。

    祖约在一旁笑道:“兄长为了此事,与司马大人一番交涉甚是辛苦,好在最终一切都可以圆满。”

    李恽心念一动道:“那我与薄盛的兵权可是要收回!?”

    做了将军是好事儿也是喜事儿,至少在军中有了一席之地,更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但若因此而剥夺了兵权,便是美中不足,二人还要思量一番才能做出决定的。

    祖逖笑道:“二位兄长放心,司马大人已然同意乞活军的旗号,并准备上奏陛下另做编制。”

    “不要说这么多了,快准备迎接司马大人才是!”寥寥数语不过瞬间,薄胜见结果超乎了自己的预估,心中甚是欢喜,连忙催促李恽。

    二人连忙回营准备,祖逖兄弟也是转身去通知司马越。在晋阳城中祖逖侃侃而谈,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辞打动了司马越,同时也接纳了乞活军。乞活军乃是晋军编制以外的战力,可说到底也是晋国的军队。

    只不过是由被异族占领地区的流民与流亡官吏组成罢了。这些人既然形成了一股势力,是引为助力,还是针锋相对逼迫其成为阻力,便看司马越如何解决。从根本上将朝廷不会允许编制以外的私人军队,乞活军的存在被当做是叛国也无可厚非。

    可眼下的晋国最缺乏的便是战力,更缺乏的是人心。自行组织的反抗力量得不到朝廷的认可,反而被打压,这一旦传开必然让天下人耻笑,晋**民齿冷。这样的道理司马越不是不懂,只是在气头上又是没人敢劝罢了。

    有人摄于权势,有人一心保住自己的功名,更有人担心因此遭到报复,因此人人都不愿意顶风而上。祖逖一无所有,一番见解说出,恰是打破了司马越心中的尴尬,以及局势的僵持。

    其实在司马越心中何尝不知一意妄为的后果,但若真的没有台阶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搞下去了。

    为人臣属若是不能够洞悉上位者的心思,便是碌碌无为,更有甚者强行谏言导致悲剧收场。可若是能够洞察上位者的心思,为常人所不为,被上位者青睐也不过是正常事情罢了。

    祖逖是不是这样的人不得而知,可司马越却是觉得祖逖兄弟不错,大有引为心腹的意思。

    乞活军隆重其事的迎接给足了司马越的面子,就算薄盛,李恽是首领级别的人物,可在为官者眼中也不过是平民百姓罢了。曾经也是县中的官吏,可原本的城县已经丢了,这芝麻大的官和没有也差不了多少。

    况且败逃之人,就算拿你之罪又能怎样?

    有利可图双方都是一改前颜,客气非凡,酒足饭饱之后双方已然是主臣相称甚是融洽。

    司马越的职位也不过能够封众人校尉之职罢了,但却可代行将军的职权。奏章早已送往邺都,一旦陛下批了,祖逖兄弟以及乞活军的其他首领们都是有自己的武职,可以领兵上阵杀敌的。

    被朝廷认可,得了补给封赏,乞活军自然要听命于司马越。于是在司马越以及众人的谋划下,晋军将防线推到了山中。山脉繁多,想要守住每一条道路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在咽喉之地安营设防,余者阻塞山路留下探子巡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祖逖的谋划很是清晰,异族最为强大的乃是骑兵,而骑兵的兵力往往占据了一支异族联军的三成甚至更多。晋阳虽是坚城,可不断发生的事实表明异族联军在攻坚的战略战术,以及战斗力上已然不是当年的异族,而是很有一套心得体会。

    面对这样的敌人,守城不再会是第一等的战略,而依据山岭设下防御工事,能够最大化的抵消对方的骑兵优势,以地利让对方的铁骑无从发挥,唯有在后方观战罢了。

    有了一场胜仗垫底儿,晋军的心气儿都是高涨,养伤的养伤,忙碌的忙碌,甚至晋军的探子也敢走得更远一些打探动静了。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那前往邺都的使者却是提前返回了晋阳。传达的并非是晋国皇帝司马攸的圣旨,因为那使者根本未曾抵达邺都,更不用说见过晋帝司马攸了。

    原来使者出了壶关赶赴邺都,却在壶关外遭遇了异族的兵马!若非壶关守将王晃率军在外操练正好返回壶关,恐怕不单单是这使者没了性命,就算是壶关也危险了!!

    司马越听罢不由得愣在当场,祖逖等人也是浑身一震,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壶关外围竟然出现了异族兵马,那邺都又如何了?邺都若是有了闪失,那整个的晋国不是就此灭了?一时众人不敢继续想下去,一片躁动之后都是沉默不语,沉重的气氛凝固不动,让人几乎窒息!

    “王晃乃是军中得力干将,半日之后必有详细军情呈报,不过在此之前我等当造作准备才是。”司马越知道王晃乃是父亲司马泰手下最为得力的将领,素来是精明强干,遭逢异族兵马,王晃必然千方百计的打探邺都的消息,算一算也不会比自己派出去的使者慢上多少。

    石鲜道:“邺城外围尚有数万兵力,不会毫无声息的就被异族渗透,其中定是出了差错,壶关兵力不多,恐怕王将军独力难支啊。”

    司马模在一旁仍是惊慌未退道:“那我等可快往壶关……”

    司马越看了一眼弟弟,摇头道:“守住晋阳才挡得住异族大军,邺都情况未明,眼下本将准备分兵前往壶关助王晃将军一臂之力,诸位意下如何?”

    这司马越虽然屡屡冲动,可到了紧要时刻表现出了皇族气质,毕竟也是族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此话一出众将都是把眼去看司马越,司马越毫无自己前去壶关的意思,显是要留在晋阳抵挡异族。要知道上一次击退异族乃是因为祖逖的奇谋以及乞活军的勇敢,而异族大军下一次前来,必然把乞活军算在晋人的战力之中,那时候想算计异族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正面对决,即便异族的骑兵一时难有用武之地仍是一番苦战。异族的步兵不在少数,兵力仍然在晋军之上,一旦打通了一条道路放铁骑进入战场,在野外作战的晋军便有了全军覆没之忧虑。

    战略上诚然没有错,可敌人的强大远远超乎想象,有所纰漏的下场是什么大家都很清楚。

    石鲜挺身而出道:“末将不才愿留在此地协助将军抵御异族!”

    石鲜乃是军中宿将,其战力也是晋阳晋军中数一数二的,只不过是不同于系统,并非司马泰麾下的兵将,乃是从外地调集的兵将罢了。先前为了乞活军的事情二人还是有些摩擦,此刻却是对视一眼心中怨恨化作烟消云散。

    司马越点头道:“有石将军鼎力相助,抵御异族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祖逖兄弟此时也是挺身欲出,却见司马越接着说道:“乞活军作战勇敢,但斗具不全,留在此地作战难以发挥最大的战力。士稚兄弟可率领一部乞活军前往壶关武库配备斗具,届时是战是退可随机应变。乞活军中留下一部人马与我并肩作战!”

    祖逖兄弟俩麾下的兵将都是薄盛与李恽的,祖逖兄弟对此倒是没有异议,如何调配兵力却是要看薄盛和李恽的意思了。

    薄盛与李恽自然明白司马越的意思,这个时候如此分配可谓是一片公心,全无半分私心,与当日意图屯兵乞活军权的态度截然不同。实际上当日祖逖在话语中已然暗中提点司马越,个人吞掉乞活军是增加自己的实力,可若承认乞活军并且加以笼络,这同样是司马越手下的战力,而且比前一种做法的道的更省力,更完全。

    乞活军的人员构成不一,战力也是参差不齐,打打伏击尚可,若是阵地拉锯战中恐怕有一半的人都会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发挥不出自己的实力。加上兵器,铠甲都不完备,并不利于硬战。

    将善战的兵将留下协助作战,余者既支援了壶关,又可整备成为完整的战力,这是增强乞活军的实力,同时也不让晋阳的战力有太大的流失之意。

    “末将愿留在晋阳辅佐将军抵御外族。”素来话少的薄盛这一次抢先说道,让刚刚张口的李恽吃了一惊……

    “好,本将军再分拨两千步卒交给士稚掌管,切勿辜负了本将军的一片用心啊。”司马越神态间隐隐有疲惫之象,对着祖逖说道。

    星夜之下九千兵将在祖逖,祖约,李恽的率领下匆匆离开了晋阳开赴壶关。一路上众人心情沉重,皆是无言,行至半途却是遇到了壶关而来的使者,对于前方的局势大致有了了解。

    原来在数日之前,邺城方面便在北方发现了异族军队的踪迹,曾经通知壶关守军小心防范。因此壶关守将王晃每日率领兵将出关操练,以备不时之需,可以随时支援邺都。

    不过那邺都北方有三支晋军屯驻兵力甚多,根本不惧怕异族来袭,因此数日之内没有什么消息,晋人也不在意。

    眼下异族兵将在壶关城下安营并无动作,却是隔断了壶关与邺都的消息。不过据壶关守军的分析,这一路的异族兵马应该是没有攻取邺都的实力,因此邺都到目前来说应是安全的。

    那使者继续赶赴晋阳,祖逖等人却是振奋了许多。只要邺都无事,晋国便仍是晋国。

    将近东方露白,总算是来到了壶关附近,一路急急奔走人人疲惫,心情却是轻松了一些。然越是靠近壶关,众人的心情便越是紧张,那壶关方向杀声震天,显是正在激战!

    祖逖眉头一紧道:“我带精兵先行增援,汝等随后赶来便是。”

    李恽点头道:“士稚一切小心,我等随后便到。”

    那司马越交给祖逖的两千兵卒虽然不多,可竟然是军中的精锐之辈!祖逖率领九千人的队伍行进,与两千精兵的行进速度自然不同。当下祖逖率领两千精兵火速赶赴前方支援,而祖约与李恽则是带着七千乞活军加快脚步随后追赶。

    邺都不能丢,一丢国家便没了;可壶关也是不能丢的,一旦丢失了壶关晋阳岂非腹背受敌?

    来到壶关城下,更是听得真切,壶关另一侧的喊杀声,城头兵卒的忙碌都是历历在耳。通报了姓名,壶关守军自然开门放行,一入关中便是一名守城校尉在城门处对祖逖道:“贼中势大,还请将军速速救援王晃大人!”

    “哦?我这便去,后方还有援军,可准备铠甲斗具配备!”祖逖闻言大奇,那王晃乃是军中的名将,既然说了异族兵力不多,何以如今又搞出一个贼众势大来?当下嘱咐一句,一声呼喊带着两千精锐穿过壶关内部,在另一侧的城门奋勇冲出!

    城门一开,但见千余晋军伤痕累累正在城下苦战,异族兵将凶猛无比猛攻不止!而在战场远处,更是一支晋军在敌人的包围下左冲右突不得其法难以杀出重围。

    “晋国大军在此,休要猖狂!!”祖逖扬声高喝,催动胯下战马率领两千精兵猛地杀出!

    那异族兵将可不在乎你是谁,见到有生力军杀出皆是一副兴奋神态各自抡刀来战!

    然祖逖之锐,锐不可当!枪锋所及,异族兵将纷纷倒跌落马身亡,竟是无一合之将!

    城下这一路异族兵马,乃是袭击邺城的石勒一部,在此压阵监督兵卒攻击壶关的乃是石勒麾下十八骑之一的王阳。王阳见新杀出的晋军勇猛,也不肯示弱,冷哼一声挥刀便杀上前去截住祖逖厮杀!

    “咦?这城中尚有这般人物,看来城内空虚了。”王阳抡刀斩向祖逖,心中却是判断这壶关城中的实力。

    “嗯!?”心念电转,忽感不妙,王阳猛的一提缰绳,那战马竟是猛地侧卧在地!

    枪尖划过头盔,那头盔一震便被挑下!王阳只觉得头上发凉,心中更是吓得不轻,想不到对方如此犀利,不过一招险些要了自己的小命。

    那祖逖一招未能取王阳性命,也不在乎,率军猛冲远方战场。心中却是赞叹方才那敌将马术了得,竟是在绝无可能的情况下避开了自己必杀的一枪!看来这一路异族人马不可小觑。

    “何以如此多的汉人!?”祖逖一路冲杀接近外围,那异族大军奉命阻止内中的晋军突围,却是不介意有人入内送死,因此都是有意避开方祖逖一路兵马杀入其中。

    正诧异间,但见有过几面之缘的晋国大将王晃浑身浴血抡刀力拼一员汉将,口中大骂不止道:“公师番你这狼心狗肺之辈,卖国求荣,背祖忘宗,王晃今日不杀你垫背,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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