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的时光似乎总是特别短暂,不知不觉中,莫凡和纪小颖的新年假期就进入了尾声,到了该返回浦海的时候了。

    初七这天早上六点钟,二人在莫凡爷爷吃过早饭后出了门,前往长途车站赶乘到机场的大巴。莫凡的爷爷、奶奶将他们送到门口,家里其余的人则都跟着去了车站,就连爱睡懒觉的莫闲也来凑热闹了,为此沈成刚从朋友那借来了一辆11座的得利卡,才能同时载得下这么多人。

    在汽修行业干了这么多年,沈成刚结识的有车的朋友自然不少,大事情或许指望不上,借辆车用一下却是不难。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很少开这个口,极少有借车的时候,另外也是因为那些车主朋友用得着他的手艺,平常车子出点小毛病,沈成刚总是能够及时给他们解决。

    到长途汽车站时,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会,众人便在候车室里聊起天来。

    沈悦挽着纪小颖一条胳膊,依依不舍地说:“姐,你要是能再多呆些天就好了,我们这过年一直到十五都很热闹,而且你还有很多地方都没去过呢。”

    过了一个年,她们俩已处得极为熟络,一开始沈悦管纪小颖叫“小颖姐”,后来就开始叫嫂子。对于这个称呼,纪小颖其实还蛮受用的,倒不是因为与莫凡的关联,而是让她觉得和这个家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不过她和莫凡终究不是那种关系,所以还是让沈悦叫姐。沈悦自然不知道纪小颖的心思,便省去了名字只以“姐”呼之。倒还显得更为亲近。

    邹亚芳说:“是啊,秦州的风景名胜可不少呢。你这次来没去玩玩怪可惜的。”

    莫长霞说:“嗨,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现在天气冷。加上年前的那场大雪,景区的路也不好走,要我说冬天也没啥可玩的,还是夏天去玩比较好。”

    岳欣洁说:“这倒是。小颖啊,我们这夏天可没浦海那么热,到时候你跟莫凡抽空回来玩几天,就当是避暑也不错。”

    纪小颖心绪复杂地说:“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回来。”

    沈悦笑着说:“那就等我高考完吧,我带你去玩。”

    纪小颖笑道:“好啊,你假期那么长。不妨去浦海玩一段时间,到时候带上莫闲一起去吧。”

    邹亚芳看了儿子一眼,说:“他都快玩疯了,表现不好,哪都别去。”

    莫闲听到母亲的话,怏怏别过了头。纪小颖笑着摸了下莫闲的头,说:“开学了好好学习,放假了过来玩。”

    沈悦有些向往地说:“我是挺想去浦海玩玩的,长长见识也好。”

    莫长霞两口子这些年没怎么带沈悦出去玩过。听到女儿的话,她心里便感到有点愧疚,说道:“只要你考得好,去哪玩都行。”

    纪小颖说:“乐乐的成绩肯定不成问题啦。其实浦海也有好大学啊。你要是考到浦海,我跟你哥都在身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照顾到你。周末了过来大家一起吃饭。不是挺好吗?”

    莫长霞听了纪小颖的话便有些心动。虽然沈悦很让她省心,但一个女孩孤身在外上大学。总还是让她难以放心,身边能有个亲人自是最好了。

    沈悦歪着头想了想。说:“这个可以考虑。”

    莫长霞笑着说:“看你说的,就好像全国的大学都可着你选一样。”

    邹亚芳说:“乐乐的模拟考试成绩回回都是全市前十,全国的大学可不是由着她挑么。我们家这小子要是有她姐一半的成绩,我就谢天谢地了。”

    有沈悦在的地方,莫闲永远只能充当反面典型,在他的成长经历中,这个表姐就是“那谁家的谁谁谁”。其实从小到大这类话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早就不当回事了,可当着纪小颖的面,他却觉得有些伤面子,说道:“妈,你就别念叨了,我都说要努力了,你别老抓着过去那点事不放行不啊?”

    纪小颖见了莫闲的样子,不禁露出了微笑,他再怎么扮成熟,终究还是个未长大的男孩。不知莫凡小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她心里想着便向旁边看去,见莫凡正与他父亲、姑夫、小叔说着话,三位长辈时不时地点头,倒好似成了家中的话事人一般。

    莫凡见纪小颖微笑看着自己,便也向她笑了一下,又继续对沈成刚说:“姑夫,你先不用想那么多,很多事情到了跟前,你自然就会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们聊的,仍是开店的那点事。

    沈成刚点头说:“行,那就这样吧。”

    莫延山说:“姐夫,你也有点忒多虑了。咱们三个臭皮匠,好歹能顶点事吧。实在不行还可以给小凡打电话嘛。”

    沈成刚笑着说:“好了,我不说了。”

    三十那天之后,莫凡与沈成刚做过一次深谈。沈成刚多年来一直从事汽修相关工作,自从萌生了开店的想法之后,更是事事留心,他虽然没上过市场调研的培训课程,却通过自身接触到的信息,很好的完成了这项工作。莫凡以此为依据,加上自己调查分析的内容,帮沈成刚总结整理出了一份很完善的开店经营计划。

    当然,任何计划都不可能完美无缺,因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但在现阶段这个计划已经足够了,未尽之处大可随着经营的展开再去处理。

    然而沈成刚回去考虑之后,又找莫凡来商量,希望能以三家合营的形式开这个店,让他的大小舅子都参与进来。

    说这番话时,沈成刚颇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莫凡已经为他考虑得很周全了,又帮他提供了创业资金,这要是再经营不好。只能怪他自己没本事。做到了这般地步,他却还要瞻前顾后。就好似信不过莫凡一样。

    莫凡没有问原因,也没有再做动员。只说,那你跟我爸和小叔商量一下吧。

    对于沈成刚的心思,莫凡基本上能猜到。

    照他们细致分析后的方案,这个店开起来差不多要投进去二十五万,哪怕全部由莫凡来投资,沈成刚的心理压力也不会因此而减轻,莫长霞那里肯定也是极不赞同的。如果是由三家共同投资,资金风险自然就由三家分担,沈成刚的压力便会小很多。

    此外沈成刚工作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扮演过独当一面的角色,便是在家庭事务中,大主意也都是莫长霞拿的。为创业做规划时,他可以冲劲十足,对于反对的声音很有些听不进去,说白了,人在这个时候难免会有点盲目。可他本性上还是个很谨慎的人,当条件具备了,要踏出创业的那一步时。便会有些胆怯,拉大小舅子入伙,也有人多胆壮的意思,增加心理上的安全感。

    除了这两点。大概沈成刚和莫长霞也会考虑到生意做起来之后的事情。投资由莫凡来出,很多主意也是莫凡拿的,这样的钱赚起来恐怕会让他们心里不踏实。而且他们家日子越过越好。莫延山家若是一直没有起色,也会影响到大家庭的和睦。所以三家人合营这个店。当是最好的选择。

    从莫凡的本意来说,是不赞同三家人合开这个店的。他现在虽然还没什么大出息。但赡养父母却没什么问题,父亲年纪也不小了,何必再去受那份累呢。另外合伙生意总会衍生出很多问题,若是因为这点蝇头小利坏了家人之间的亲情,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不过岳欣洁跟他说,你爸退休后闲得无聊,找点事做也好。莫凡见父亲确实很有这个意向,便不再说什么了。他小叔莫延山从一开始就赞同沈成刚的创业之举,回去跟邹亚芳商量之后,也表示意愿搭这个伙。

    定下了三家合营的方针后,莫凡重又为他们拟了一份经营管理方案。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过去很多人认为这话存含贬义,将血亲关系弄得市侩了,充满了一股铜臭味。不过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了这句话中的积极意义,尤其是有商业行为中,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必须的。只不过这个账该怎么算,却是一门学问,如果理不清,依然会弄出很多事情。

    这对莫凡来说当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看到他的方案后,他父亲、姑夫、小叔却有点难以接受,都觉得这方案上只看得到利益关系,亲情什么的完全没有立足之地。为了说服他们,倒是费了莫凡不少口舌,因为只有让他们心悦诚服,才能保证他们会照此执行,这样便能最大限度的避免那些大家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

    其实该说的事情,前两天都已经说过了。只是见莫凡马上要走了,沈成刚又觉得心里不太踏实,便和他说上几句。

    不多时到了快发车的时间,大厅的广播请旅客检票登车。早上这会乘车的人不多,车站管得也不严,众人便都从检票口进去,来到了大巴车跟前。

    莫凡把两人的行李放进大巴车腹部的行李仓,对纪小颖说:“上车吧。”

    纪小颖嗯了一声,跟莫凡的家人一一打过招呼,最后到了莫凡母亲跟前,说:“阿姨,明年我还想来你家过年。”

    岳欣洁笑道:“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纪小颖抱住岳欣洁说:“阿姨,我……可以叫你……妈妈么?”

    岳欣洁微笑说:“好啊。”

    纪小颖轻轻叫了声“妈妈”,声音已有些哽咽。岳欣洁和她相处了这些日子,实是打心眼里喜欢纪小颖,闻言也有些动情,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道:“好孩子。”

    再次向家人们挥手作别,莫凡与纪小颖上了大巴。坐进车里,纪小颖又趴在窗户上,冲下面的人轻轻摇着手。此时天仍黑着,就如夜里一般,大巴开出没多远,送行的人就成了模糊的身影,很快大巴转出了停车场出口,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莫凡见纪小颖脸上满是离别后的愁容,心想,这让不知道的人看了,准保以为来送行的都是她的家人,自己倒成了打酱油的。开玩笑说道:“你的面子可真够大的,以前不管是我到西京上大学,还是去浦海打工,走的时候可从没人送我。”

    纪小颖看了莫凡一眼,垂下头去没有说话。

    莫凡摇头感叹道:“你说你没事瞎表现什么,真是给我找麻烦啊。要不等回到浦海,你跟我家人说,你不是我女朋友,不然那么多人声讨我,我可遭不住啊。你引起的事情,你来解决,这公平吧?也符合你的行事作风嘛!”

    他正说着,忽见纪小颖的肩膀轻轻抖动起来,不由大为纳罕,低头去看时,见泪水不停地从她眼中涌出,顿时就蒙了。

    纪小颖对他母亲的依恋,他自是能够看得出来,并且也很理解。之所以跟她东拉西扯开玩笑,就是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可万万没想到,非但没起作用,反而把她给说哭了。

    莫凡怔了好几秒钟,见纪小颖的眼泪仍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掉,突然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暴力妞也会哭?这可真是太稀罕了!就好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吉娃娃,这种反差委实很考验人的承受能力。

    纪小颖对低下头盯着自己看的莫凡视而不见,就连莫凡对她做鬼脸也没反应,情绪看上去十分低落。

    莫凡见她这个样子,觉得不像是单纯的离愁别绪,倒更像是一种失落和无助,不由更加奇怪了,问道:“喂,你到底怎么了?”见纪小颖不答,想了想又问:“是因为我让你跟我家人解释?”

    纪小颖仍是不说话,但是朝莫凡瞥了一眼。莫凡忍住笑说:“行啦,既然你这么为难,我自己去说吧。就这么点事,你至于吗?”

    纪小颖伸手抹了下眼泪,说道:“你家人对我那么好,我却骗了他们,我还哪有脸再给他们打电话。我……我……我对不起你妈妈。”

    莫凡心想,这还不是你引起的,要是一来就说清楚,哪有现在的事情。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犯得着哭天抹泪的么。安慰道:“好啦,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你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别给自己搞什么心灵审判。这事啊,也是他们一开始就误会了,算不上欺骗,你就别多想了,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其实看到纪小颖这个样子,莫凡还是挺享受的,谁让她一贯嚣张跋扈欺负人呢。不过在这同时,也让他不禁就生出些怜惜之意。无怪乎有人说眼泪是女人最犀利的武器,正是她过去的强横,才更显出此时的柔弱,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纪小颖说:“可我以后再怎么面对他们?”

    莫凡说:“怎么着,你以后还想来我家?”

    纪小颖看了莫凡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莫凡笑着说:“你放心吧,没什么不好面对的。你对我家人都很好啊,他们怎么会不欢迎你呢。”

    纪小颖犹豫着说:“就怕阿姨那里……”

    莫凡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最好说话了,她喜欢你,是因为你值得喜欢,这跟我又没关系。你不是都叫‘妈’了吗?干脆你让她认你当女儿吧。”

    纪小颖看着莫凡说:“这……行吗?”

    莫凡笑着说:“行不行,你自己去问呗,这个我可不帮你说。行啦,别哭了,你掉眼泪的样子,真让人不习惯。”说着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抽了两张递给她。

    纪小颖接过来擦了眼泪,靠在椅背上怔怔出神,渐渐地,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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