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和何田田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不由都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庄子看起来挺大的,几乎占满了整个小山包,一前一后两个寨门,面对梁甫山的大门显得更加高大结实,寨墙上的碉楼也是石木混合,不单单是木头的了。
庄子里显然也是经常有外人到此,不是一处完全封闭的所在,有货栈但没有酒馆。庄户也都是农人打扮,他们这一路看到不少农田分布在四周,所以这里应该也是农人居多,只是不少人看起来透着一种,按何田田的说法,混深山老林的感觉,有些人看起来像万山衷多过像个农民伯伯。
蓝迅很没有风度地在马厩边上吐了,钟旗的脸色也是异常难看,强忍着自己,却不敢去看蓝迅的惨状,生怕自己也喷涌而出。
饶家声紧走了几步去看着蓝迅,帮他拍着后背,他对此倒也习惯,毕竟在羊城,每次蓝迅失恋以后都会喝成一坨烂泥,然后在街边大吐不止。
“老饶,你,你们怎么没事?啊,那车子,太颠了!”
“我们那车装的是麦子,坐着上面,确实没有沙发舒服。”饶家声面无表情,一边锤着蓝迅的背,一面不紧不慢地说着。
蓝迅目光呆滞,然后继续努力地呕吐起来。
庄主董以安带着手下巡山去了,萧征和宁晨野心里清楚,董福的这个说辞更多是个借口,玩家这一行人都是些小猫三两只,并不是所谓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人家庄主自然不会见他们。换过来说,玩家们也不想见他,大家是来开地图打任务的,难道还要和这个董庄主攀交情走亲戚不成?
于是玩家们便在庄中自便了,这里倒没有什么限制,庄子占地也大,几个人合计了一番,就各自分散开了。
烂泥一样的蓝迅和钟旗被梁子濛拎着安顿到这里所谓的一家货栈休息,何田田希望陪着文慧去找她哥哥,但却被文慧劝住,因为不确定的事太多,文慧觉得还是自己对付比较好。
董家庄所在的小山包,与远处梁甫山鬼牙口之间,是一片开阔的平地,只是从庄子的大门向下望出去,这三里平地,似乎是个洼地,放眼望去也是一览无余。
这三里之地,一片黑色,只有中间一条明显的小路笔直通向那个山口,两侧竟都是黑色的树木,没有树叶,只有或扭曲或笔直的树干,似乎无数狰狞丑陋的士兵,从山口一路排到了山庄所在的小山脚下。
在那一片黑色的中央,小路中部有一个明显的空旷空间,几个人的目力已经远超凡人,但也仅仅能看到那黑色树木中央空场里,似乎有一块高大的石块,从这望去,好像是这一片黑色士兵军阵中的主帅。
庄子前是一条坡度不小的山道,山道两侧,分别建有两座望楼,比混元镇那种简易的瞭望塔要粗壮结实多了。其中一座已经完全建成,另一座则还是一个半成品,只有一个高高架起的平台,上面的望楼还没有成型。
与山庄内的那些木质建筑不同,望楼的颜色居然是黑色的,好像是生铁铸成的一样!
萧征、宁晨野、葛良陪着文慧站在庄子大门外,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饶家声安顿下蓝迅,此时也就跟着过来,然后被眼前的景色惊得也是半晌无语。
“够壮观,像不像电影里大秦国的军阵,”等他恢复了心情,不禁自顾自说着,“假如这些就是铁木林,都是董福说的那种铁木,别说是鬼怪,德三的坦克都开不过来吧!”
显然,铁木林、鬼来石和日月楼,一起构成了这幅难得的奇景,再加上远处黑洞洞阴森森的梁甫山背景,可以入选启明里世界里的风景明信片目录了。
文慧的眼睛却没有多看那远处的梁甫山和铁木林,而是盯着那还没有完工的望楼,那里有不少人走来走去忙着,有些扛着黑色的木头,看他们沉重的脚步,这些木头绝对不轻。
“我看到哥哥了!”文慧突然很平静地说了一句,然后就离开众人,向着山坡下走去,因为坡度,她走的有些慢,有些不稳。
几个人互相望了望,也开始下山坡,在后面远远跟着她,饶家声走在最前面,似乎怕她脚下不稳滑倒。
文慧越走越快,似乎已经收不住自己的脚步,好在望楼所在的工地也是一处平台,片刻也就到了。
一位高大结实的汉子背对着他们站在,手里似乎拿着什么,正在向两个跟前的人说着话,语速很快,两个人不住点头,却同时看到了一位女子从庄门高处走了下来,不禁奇怪,也就都移开了眼睛,看着那汉子的背后。
这汉子发现两个助手的心不在焉,便也回头看了过来。
“阿婉?!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汉子是个国字大脸,浓眉、阔目,可能是长时间在外,尤其又是在工地上,所以晒的黝黑,但看起来应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下巴上留着黑黑的胡子,看起来粗犷但不腌臜。
汉子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了一个助手,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文慧站在那里,望着他关切的眼睛越来越近,似乎心里的疑惑已经冰消云散。
“哥......哥哥,大楼哥哥。”她声音不大,但却从疑惑慢慢变得顺畅。
“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你怎么跑来了?”文秦楼显然没有注意到文慧喊他有何不妥,只是一边急切地问着,他拍拍自己身上的土,然后又停了下来,只是拍了拍自己的双手,似乎怕有灰土扬起弄到妹妹身上。
“家里没事,我,我只是担心,就随着董福的车来看看你。”文慧似乎彻底松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来,手心里是一颗沙果,半红半绿,甚是好看。
“嗨,瞎跑!不是给你去了信嘛,不用担心我。”汉子裂开嘴笑了,脸上的紧张神情不再,只剩下憨厚的笑容。沙果不大,他蒲扇般的手捏起了果子,一口就咬掉了一半。
“呜,这果子甜,正好解了口渴!”
“我在玉符宫那买的。”
“哦,那看来是城北的果树,沙地上的果子比城南挨着临清河的那些水地里的甜!”
“哥......”文慧看着这个面容亲切的汉子,却不知道再该说什么。
“我这没事儿,你看,我不好好的嘛,不必担心我,我去年还去了胶城三个月呢,不一样回来了?”文秦楼大口吃完了果子,甚至连小小的果核都没留下。
“反正只有三十余里路,你信里说这里不太平,邻居周......老人家也说最近梁甫山闹鬼,我确实担心......”
“哎,周婆婆年纪大有些糊涂!我只是拜托她留心你,谁叫她反到说了这些!”汉子看看天,伸手拉住文慧胳膊,领着她穿过工地和那些正在搬东西的人。
“城里好多人都说梁甫山不太平,前阵子,还有官差从胶城骑马过来示警,连人带马都摔倒在鼓楼那了。”文慧没有挣扎,只是在最初的时候身子僵硬了一下,文秦楼的手心好热,她的胳膊感觉都被烫到了,只有不停说话,似乎才能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
工地边上有个棚子,下面放着凳子,一块木板用木头支住就算是桌子,文秦楼看着地上和木板上的碗,似乎弄不清哪个是干净的。
“哥,我不渴,不喝水。”
“哦,也是,这里乱糟糟的,你找地方坐下,路上有车也颠簸,你以前就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嗯,算了,我也不常在这里喝水用饭!等一会儿天黑了,到山庄的房子再说,那里的器具都是我自己的。”
在棚子下面,那个还未搭建好的望楼更加显得高大,虽然还是一个平台,但也是五六米的高度了,通体黑色,看起来好像一座现代矿井的架子。
“这个就是望楼啊。”
“嗯,对,这个就是月楼,那边的日楼已经修好,这几天他们要在上面装‘惊天鼓’,等这月楼修好,上面再装上‘玄幽镜’,董家庄的御鬼阵就算完成了!”
“哦,这些都是用铁木建起来的吗?”
“哪能有那么多铁木啊,只有望楼的五根大柱用了铁木,其他的还是普通木材来的!”文秦楼说着话,从地上一个不起眼的麻袋里拿出了一根黑色木头,木头黝黑沉重,看起来和文秦楼粗壮有力的胳膊差不多粗细。
“这世上,只有我们文家,还有天子造办的庄家能制作铁木器物,庄家有‘天巧秘法’,用铁木替朝廷办事;我们文家有‘散木术’,给这些江湖中人制作些应用之物。”
“不害人,不残生,不违天。这是文家始终藏于小城平安度日的根本,等我这次回去,也就该教你咱们文家这个独门散木术了。”
说着话,文秦楼双手握住这根铁木,微微用力,一道红色的光从他手指缝隙中沁入黑色木头,进而包裹了整根铁木。
文慧的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那根通体黝黑看起来坚硬如铁的天然木头,竟在文秦楼手中,逐渐变成了一根长方形的木条!
***
饶家声看着文慧和文秦楼见面,然后又看着他拉着文慧去了那个棚子,文慧的样子,确实就向是被自己哥哥拉着走的小姑娘。
要是自己有妹妹,应该也是这么一边拉着一边说话,还会嘱咐她看着脚下,注意边上的那些工人吧。
饶家声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到萧征三个人身边,“看来,人家是骨肉相认了,我们算白操心了!”
“去别处转转?”
“去哪?回庄子,还是?”葛良看着远处的群山,不禁打了个冷颤。
“当然去鬼来石!你怕了?”宁道长斜着眼睛看了看葛良,“别忘记,那是我们第四个传送点的位置,既然文慧大姐大要和自己哥哥说家常,我们先去看看,帮大姐大踩盘子,将来好做大事!”
几个人的眼睛顺着那铁木林中间的小路看过去,最终停在了远处的那块巨石上,鬼来石,那就是鬼来石!这么远的地方,确实看不出什么怪异,什么名堂。
有几个庄子上的人,背着大筐从山下铁木林中走了上来,有些人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东西,有些人则是背后筐里放了不少,好像是一块块的煤。
宁晨野想了想,迎着一个手里拿着黑色东西的人走了过去,“老伯,贫道有礼了!”
那个背着筐的农人看着一身道袍的宁晨野,倒也没有太多惊奇,“道长远来何事呀?这董家庄最近可不是什么随喜的地方啊。”
“道士游历四方,听说这鬼来石铁木林,便来瞻仰一番,敢问老伯,这鬼来石,有何神奇之处?”
农人抬头看看山坡,估计也是想着休息一下,就把手里的黑色东西丢进背后的筐中,然后一边将筐卸下来,一边说道:“道长要看鬼来石啊,站在这里看看就是了,不要太多上前。”
“这是为何?”萧征等三人也围了过来。
“为何?呵呵,看你们都是外乡人,想必不知道那鬼来石的厉害,你先看看,这下去铁木林里捡木头的人,有没有敢走到那块地方的?”
宁晨野顺着农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此时他们才看到原来铁木林中有不少人在活动,都是背着筐找东西的样子,很像那种秋收以后在麦地里捡麦穗的样子。
“捡木头?”大家此时再低头看去,才注意到农人筐中的黑色东西,与铁木林中那些伸向天空和四周的枝杈竟然是一样的。
“这就是铁木啊?我刚才还以为是煤,呃,石炭......”葛良看着那块黑黝黝的东西,其实这么大块的煤,他在现实世界里也很少见到了,如今的城市里,直接看到煤的可能性都很小了。
“石炭?哈哈,你这外乡子,这天下哪里有在林子里捡煤块的,哈哈。”
农人自己哈哈笑了起来,几个陆续回来的同伴也笑着围了过来,都是手里拿着或者筐里放着黑色木头块的,大小和样子实在是像煤块。
葛良张了张嘴,然后忍住了没说话,老乡,你怕是不知道这世上有露天煤矿吧,哦,其实煤也是树木变的。
只是这么说完,会不会因为超游戏思维被一颗火球打死呢?葛良决定还是当个外乡子算了。
“这铁木啊,寻常斧锯都不能用的,比铁还要硬,不过却每隔五十年就自己掉落一根树杈或者竟是从树身上直接碎裂一块下来,就是这个样子。”
农人把自己筐里的那块铁木拿了起来,放在了葛良的手里。
入手好重!葛良显然是被木头这个概念给害了,手一沉差点掉了下去。
“这木头好重啊!简直就是一块生铁!”他不得不双手一起捧住了铁木。
木头没有掉在地上,显然让周围的几个农人失望了,估计类似的法子就是他们戏弄外乡子的常见手段吧。
“你这小伙子手里力气不小!好多人第一次接这铁木,不砸伤自己就算万幸了!”农人一只手将铁木从葛良手里拿了回来,丢进自己的筐里。
“我们每十五天去林子里转转,捡些铁木回来交庄子的,要是运气好,一年能捡个几百一千斤,按庄子上的老规矩能换两袋好粮食。”
“没有我们捡这铁木,合阳的文大匠,也盖不起这日月楼啊。”后面一个农人随声也说着。
“何止文家,那神京洛城的天子,每年不也是要咱们送铁木的,这可是皇差!”
“那是,咱们是董将军后人!”
几个农人在后面七嘴八舌说了起来,萧征几个人有些傻眼,难道这日月楼是用这种铁木,不,这铁木碎块拼接出来的?!饶家声更是眼睛都瞪大了,刚才他只顾着看文慧和那个文秦楼了,偌大的月楼平台怎么就忘记近处看看呢!
“哈哈,想必你们这些外乡子不知道咱们合阳文大匠的能耐,看看你们的样子,估计是没见过大匠炼木的神奇能耐!”
“咱们文大匠,祖传的神匠手艺,这铁木放在他手里,那就是熟铁一样,我们可都见过大匠用木锤子,啊,对吧,木锤子!把这些铁木放在一起敲成了一根方木,木方子!”
文慧的这个哥哥,搞不好是玩家们在游戏里遇到的第一个神仙吧?
“可是,那鬼来石......”宁道长觉得大伙歪楼了,文大匠的神功,我们自己问大姐大不好吗?!
“啊,对,对!道长刚才问鬼来石!”农人显然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哟,几位外乡人要去看那鬼来石?柱子,我们俩赌一下,他们能走到哪?”刚刚围拢过来的几个人瞬间就嗨了,自顾自开了赌局,大娃头,二娃头的喊个不停。
萧征有些后悔,早知道这里这么多奇怪的事,他们在路上就该多忽悠忽悠董福!
“呵呵,外乡子,不必在意,种地的人每日没啥乐呵,看外乡人走那鬼来石,比听人说故事有趣,这鬼来石天下都知道,不少人都来试胆走过,就是要看谁敢走的更近!你们看那路上!”
随着农人的手指,他们看到了那条小路上有两块大石头,“那是大娃头和二娃头,二娃头距离鬼来石更近一些。那是几十年前一位江湖闻名的侠士放在那里的,也是他最后停下来的地方。大侠就是大侠!回来以后还说自己尚有心多走几步,但手中却没了力气,石头就掉在那了。那人回到庄子醉了三天,这才有力气离开咱们董家庄,就这,已经是轰动天下了!”
那块叫二娃头的石头,看起来距离鬼来石起码还有半里地吧!这鬼来石,当真是这等厉害?!
农人看着萧征几个不相信的样子,却没有气恼,只是笑呵呵地抓住自己的筐又背了起来,“说了未见得会信,必是要自己试试的,这董家庄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鬼来石试胆,几位自去吧!等你们回来就知道了。”
“猴儿他爹就说过,何不因此在庄子里开个酒楼,像那混元镇的阅东楼一样,每年来的这些外乡子就够赚了!”
“我听他也说过,还说酒楼的名字就叫鬼来石,说能招揽生意!”
“商人的钱都是浮财,哪有种地来的稳当!咱们董家庄,捡铁木都能换的了粮食!还想着赚钱,人不能贪心!”
几个农人聊着各自的话,慢慢散了。
“那个叫猴儿他爹的,应该是大唐世界里有旅游经济头脑的人!可惜,生错时空了,”饶家声看着那些农人走远,又回头看看远处的鬼来石,“几位,我们试试?”
“好呀,谁走的远,回去请客!”说完,葛良向着鬼来石的方向,迈步就走了下去。
“难道不应该是谁走的远,其他人请客吗?”饶家声跟着葛良,快走了两步,并肩一起走在了小路上。
萧征看看道长,后者酷酷地撇了撇嘴,“来吧,萧将军,今日一较高下吧!”
***
随着走的越近,葛良觉得自己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了起来,边上的饶家声,同样也不好过。
“这是为什么?怎么感觉比跑步都累了,良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高原缺氧?我怎么觉得视力都有些模糊了,”葛良觉得眼睛有些肿胀,不禁揉了一下,等再看饶家声时,却发现那里是一个双头独目的巨人。
“啊!谁!怪物!”葛良大叫一声跳向一边,黑伞迎风打开,刮了饶家声一脸沙子。
“良哥,你看到啥了?”饶家声看着葛良的样子吓了一跳,不由扭头看了看自己后面,都是铁木黑色的树干和树杈,没有别的。
等他再回头看葛良时,却发现那里站的是一个披散着头发、嘴里三尺长红舌头的巫婆。
“靠北啊!这什么呀!”饶家声大叫着向后跳开,他随手一招,几块地上的石头凌空飘了起来。
“别动手,是我!”葛良的声音从那个巫婆的嘴里传了出来,生生止住了饶家声的动作。
“这地方古怪!我刚才看你居然是个怪物,黑伞打开才恢复过来。这里,这是可以让人出现幻觉的地方!”
饶家声看着巫婆吐着长舌头,说着葛良的话,不禁觉得有些反胃。
“你后退几步,萧将军,道友,别过来!先别过来!”葛良举着自己的伞,向着后面正在靠近萧征和道长喊道。
萧征和宁晨野止住了脚步,饶家声依言后退了几步,仅仅几步,那个巫婆就变成了葛良,举着黑伞的葛良!
“果然厉害,我们距离那个所谓大娃头还很远啊,怎么就......”
“我们一个一个试,你们先别过来,那农人没有说实话!两个人一起走这个路,彼此看对方都是怪物!刚才吓死我了!”葛良拿着伞,依旧感到阵阵凉意,身体都在不住颤抖,远处的萧征三人,似乎是在沙漠里的海市蜃楼,所有人都成了虚影。
他决定不再看他们,而是咬牙转过身来,看着小路尽头,黑色铁木簇拥下的那一块高大的石头。
“我先来!”他高声喊着,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接着他稳住了自己,迈步向着石头走去。
石头越来越高大,似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山峰,随着葛良的走近,山峰逐渐向着他倾倒了下来!
葛良吓得不禁向边上躲了一下,但随即就稳住了自己的心情。他盯着石头,却发现耳边传来了轰然巨响,好像是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瀑布前面,雷鸣般的众水落入深渊,犹如无数的巨兽在嘶吼,没等他想明白,巨石之后涌起滔滔百米巨浪,向着葛良压了过来。
他再次大叫了一声,向后又退了一步。
“这里都是幻觉,都是幻影,只要一看就......”葛良愣了一下,然后猛然闭上眼睛,继续向前走去。
一轮明月猛然出现在梁甫山顶,鬼牙口那里。
慢慢地明月中出现了黑影,开始好似黑雾,但逐渐凝聚凝集,最后,一张巨大的人脸出现在明月里,注视着他。
“这种问题,你居然有脸再问!”一张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可怕面容,一个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可怕声音。
“温教授!啊!”
葛良拖着伞,发疯似地冲了回来,被饶家声一把抓住,这才没有继续冲进铁木林中去!
葛良紧紧抓住饶家声的胳膊,泪流满面!
“我打死也不学这个了!”说完,他自己先愣住了,然后看看饶家声,又看看边上的萧征和宁晨野。
“给我把刀,我不活了!”面对黄家祠堂几十个鬼脸尚且能支撑的葛良,此时真的崩溃了。
“看来,这里能激发人的恐惧,你们两个刚才都是被吓到了!”萧征看着犹如面如白纸的葛良,还有脸色也很差的饶家声。
“而且,绝对不能闭眼!”葛良猛然抹了一把眼泪,狠狠地说,“闭上眼睛,看到的东西更可怕!”
饶家声看着刚才被葛良差点儿抓破的衣服,轻轻摇了摇头,“我退出,这种用人内心恐惧来做武器的法术,除非你有防御机制,否则应该是挡不住的。”
“不过,我倒是想去试试,我想知道,我心里到底是怕什么?”萧征望着远处的鬼来石,脸上阴晴不定,却突然下定决心,向着前方走了过去。
宁晨野看着他的脚步从快步变成了慢步,然后有些迟疑而艰难,最后,萧征站住了,他此时的位置才刚刚超过大娃头。
他似乎是在犹豫,然后就又开始向前走,但只有三步,只走了三步,他突然转身冲了回来!
饶家声把自己当成了卡丁车的护栏,强壮的手臂一把兜住了彻底狂奔的萧征,也几乎让自己摔了个跟头。
萧征扶着饶家声的胳膊慢慢坐到了地上,“回不去,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他眼睛盯着地面,颤抖着小声嘟囔,声音小的连他自己都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么厉害吗?!”宁晨野内心里涌起了一阵冲动,道士都是不信邪的。
他看着葛良,发现他差不多恢复过来了,便对饶家声说道:“火师傅看好萧将军,然后你准备好接着我!”说完,他一甩道袍,大步向着鬼来石走去。
“不是每个男人都有机会被另一个男人冲入怀抱的,”饶家声搓着双手,“来吧!每年只限三次!”
他摆出个横冈力士的架势,等着宁道长。
宁晨野的脚步已经过了大娃头,除了有些冷,他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只是脚步变得凝滞,好像有什么拉着自己,不让身体再继续向前。
他的呼吸有些纷乱,心跳也有些加快,周围的景物似乎有些模糊,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就一刹那,他似乎听到了一声琴声。
有谁拨了一个泛音?九徽吗?
宁晨野愣住了,但就这一下,他似乎不再觉得心慌,身体似乎也恢复了活力。
但只是一步,他眼前的鬼来石如今已经高耸入云,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二娃头就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只是他似乎再也没有力气迈动双腿了。
要是不去看,会不会好些?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开始疯狂滋长,他记得葛良说过不要闭眼,但似乎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
他平息了一下呼吸,然后面对鬼来石,闭上眼睛!
周围的景色瞬间变了:香雪海,万树梅花,他似乎都闻到了梅花的香味!
梅花林中心应该是鬼来石的位置,此时竟然是一座古琴台,一位白衣男子正在上面抚琴,微带粉色的梅树背景,似乎将他的白色衣袍都染成俏色。
只是琴声缥缈,似乎是,《广陵散》?
宁晨野心意一动,那男子竟停了琴声,慢慢抬起头。
他头上缠着一条白色的带子,蒙住了双眼,“九徽有鹤鸣之声,似乎有琴友到此?”
“弟子宁晨野冒昧,打搅仙长了!”
“你知琴?”
“才学几日,不敢说知琴。”
“你知这曲子?”
“似是广陵散?”
“正是,冲冠可杀、寒风可止、悲志可毁、意绝则绝、计亡则亡,正是这广陵禁咒的要义。”
“小友既然名字与我相合,又是知琴之人,似与我有缘啊。天象有变,此处的禁制只怕不日就要被攻破,此间凡生恐遭大难!你如有心,今夜闻琴声来寻我。”
“这禁咒威力无比,你虽是修道之身,恐也不能抵抗,勉力为之恐损心神。不必再进一步,这就去吧!”
说着,那男子一振琴弦,金戈之声带着一股雄浑的力量,将宁晨野打得飞了起来,准准地撞进饶家声的怀里,随即两个人连续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才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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