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帝辛九年,春。
王都朝歌城外,刘樵一身粗麻衣,扛着两大捆干柴,站在朝歌城宽大的城门前。
一边顺着大量人流,排着队过数十丈宽的护城河,往城门走去。
一边打量着熙熙嚷嚷,一片繁华的城内,颇有些不真实感。
不由暗道:“这城墙周长百余里,高足有七八丈,净是青砖铺成,还用糯米浆浇筑,那守城军卒手里拿的是钢刀…”
不过穿越这种事儿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这些已经从原主记忆中初步了解的常识倒也没让刘樵太过吃惊。
“果然,这不是普通的古代,以殷商时代的科技水平和生产力,绝对造不出如此雄伟的城池,这种筑城水平,这种繁华程度,至少得汉朝…”
“而且那钢刀…殷商不应该是青铜器时代么?”
再思及原身这个一辈子没有走出过朝歌方圆百里,以砍柴为生的樵夫脑中那为数不多的见闻,刘樵已经确定了心下的另一猜测。
“现如今是商天子帝辛在位,天下有八百镇诸侯,四大伯侯,西伯贤侯姬昌善演先天八卦,还有天子纳冀州侯之女苏妲己…坊间传闻的神仙妖魔…”
《封神演义》,他在后世虽不学无数,浑浑噩噩,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原著古文白话繁杂,他没读过,但几个新老版本的电视剧还是多少看过几集的。
他原名刘乔,不过后世一小民,自昨日醒来,继承原身刘樵的记忆,便有此猜测疑惑。
今日借卖柴赶集之见闻,稍一印证推敲,越发认定这就是封神世界,不由心下一片苦涩。
“苍天啊…这可是封神,主角都是神仙妖魔,不说穿越成阐截两教的神仙,至少也得穿越成妖魔异士吧。
哪怕是穿成一气仙马元,我也认了,好歹也是【顶上三花非善果,西方有道长生客】。
而这原身刘樵不过区区一樵夫,不说以后神仙打架战,就是诸侯伐纣,那老百姓也不得死一片片的,毕竟历来王朝变革,百姓十亭就得死七八亭…”
思及于此,刘樵更是只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没有安全感,那两担柴,仿佛有泰山知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也看过些仙侠穿越小说,那些二逼主角穿越封神,不是拜师天尊,便是比肩教主,不可一世,仿佛神仙大劫犹如玩闹,众生皆如手中棋子。
但刘樵可没这么大本事,也没这么高的心气儿,他现在只有一个梦想,就是平安渡过这场劫数,或者当一个平平无奇,随波逐流的老百姓。
若是不幸被征去从军打仗,最好能死的壮烈点,名声越大越好。
因为劫数中死得越惨,越壮烈,和死得晚,名气大的人道将领,往往能封大神。
没错,作为一介凡人的刘樵真没有其他穿越客的想法。
什么避过大劫,成为大罗神仙,圣人教主神马的。
这些他都不奢望,能在这场劫数中身死,敕封成为神圣,不管是上四部雷火瘟斗,下四部群星列宿。
哪怕是个阴曹中勾魂的小吏,那可也是长生不老,俯视众生的神啊。
都够刘樵全家十八代的凡人光宗耀祖,烧八辈子高香了。
“呔!那挑柴的,你杵在门前,进也不进,退又不退,是何道理,莫不是讨打…”
忽然的一声大喝,倒把沉思遐想的刘樵惊了一激凌。
忙抬头见是城门前的军卒,正横眉冷眼的看着自己,巴掌抬起,做势欲打。
刘樵这才按下心头纷杂想法,忙学着原主记忆里的口气,一脸卑微的赔笑道:“军爷莫打,莫打,小人这就走,这就走。”
言罢,低着头正要进城,那军卒却伸手一把拦住了他,冷哼道:“大王有令,凡城外小贩商人进城,须得交两成税,柴薪两担,市价二十钱,你得先交两文,方可进城…”
刘樵继承原主记忆,知道这帝辛继位以来,大兴土木,奢靡宫室,本就国库空虚,今年又反了几镇诸侯,年年平叛,打仗,征兵,迎纳妃嫔,修建宫室,更是花钱如流水。
所以这苛捐杂税愈发多了,不仅是入城税,养牛羊要养牛税,杀豚,鸡,要交税等。
此外还有练兵捐,生孩子有落地捐,结婚加新婚税。
连死了都有官吏上门收棺材捐,简直奇葩至极,搜刮得本是非常富裕的殷商百姓苦不堪言。
想着民不敢与官斗,当下也只好摸出身上为数不多的几个青蚨,上交了过城税,才进得城去。
想起灰暗的未来,刘樵也没心思在朝歌城闲逛,只想着快些把柴送到,领了钱,卖些米面,再回去好好冷静冷静,谋划下一步该如何走。
不论是寻仙访道,还是练武投军,总要想看有没有办法在黑暗的神仙大劫中寻找一丝生机。
“快闪开…让开…让开…”
“嘭…嘭…哐当…”
正想着事情,却听街上行人一片惊叫,刘樵忙转过神望去,只见得一匹俊马,四蹄翻飞,正在大街上撒丫子狂奔,撞得街上鸡飞狗跳。
后面跟着几个顶盔贯甲的军卒,跑得气喘吁吁,一边追马,一边高呼:“这畜生受了惊,前面的都闪开,若有冲撞,概不负责…”
刘樵也顺着人流躲开,却正见街中央一白发老叟,挑着担子,背对着惊马奔来的方向,还在思处张望,一脸茫然无措。
“老丈,快躲开…”
眼见那马匹离着老叟还有七八丈,受过新社会教育的刘樵不忍见死不救。
恰好与那老叟离得近,便甩开柴薪,一把扯了老叟后衣领,飞快的拖到街边。
“哒哒哒…唏律律…”
那马儿一声长鸣,前蹄一跃,便跳过老叟的担子,只是后脚勾住了那筐儿上的绳索,马儿一跌出去七八丈远。
把那两竹筐也带出去七八丈,扑腾翻到在地,里面却是两筐白面,随后那马便被赶来的军卒趁机死死按住。
“哎呀…我的面…”
那老叟惊叫一声,瘦小的身躯却仿佛有九牛之力,瞬间从刘樵手中挣脱,朝地上白面扑去。
刘樵也是心下有些惊愕:“这老汉好大的力气。”
“呼呼…呼啦啦…”说来也是好笑,那老叟扶正竹筐,双手捧起地上白面,正要往筐里装,却忽然临街刮了一阵风。
“呼…呼…翛翛…”
那风翛翛萧萧,把地上散落白面,连同老叟手上一捧,瞬间刮得个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面粉还随风飘荡,顺着风来来回回飘飞,又折回来洒了老叟一身,将这本就白须白发的老汉彻底弄成了个白人。
少倾风过,老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道:“天啊,这是那路神仙刮的好大风,天意如此么,我担这上百斤面,来回走三十五里,饿得饥肠辘辘,一文还未卖出,就…就全没了…啊…呜呜…”
本站在一旁看戏的刘樵一见这场面,再瞧这峨冠宽袍,须发皆白的老叟,心下不由翻起滔天骇浪。
“是他…姜尚…”
刘樵怎么知道这老头便是姜尚呢?却原来他刚好看过这集电视剧,演的便是姜尚卖面,结果面被风刮走,再根据其形象,立马断定。
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自己正愁着怎么找这些神仙高人,多少学些本事,眼前这位捂脸伤心的倒霉蛋可不就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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