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又向四位师父询问了一些外界的情况,得知弥古楼灭门后,又有两大门派晋升了高柱之位。

    “如今的南穰山,虽说有四大高柱,可我看他们背后都有宗山会扶持,说不定有人早就投靠了宗明海。”三师父苗裔不平道:“当年要不是楼主帮持他,宗明海早就死在清华森林了,哪还轮得到他现在作威作福。”

    “行了,无用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帮助少爷恢复记忆,只要少爷在,弥古楼就倒不了。”直绶说道:“少爷,我们四人需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一是验证那四人是不是叛徒,二是需要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好把你和夫人接过去。这段时间你们要小心。”

    陆子点点头,看向坐在栏杆上已经睡着的陆慧。

    苍老,瘦弱,疲惫,这些字词一股脑的浮现在陆子的脑海中,他第一次发现眼前的娘亲是那样的需要保护,而他根本就保护不了她。

    “夫人太可怜了,她何时受过这种苦。”苗裔捂住嘴巴,眼泪划过清秀的脸庞,顺着指缝跌落,哽咽道:“要不我留下来,或者让夫人跟我走。”

    “让夫人跟着你,我看你是想害死夫人。”直绶轻喝,“我们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胁,要是宗明海发现了我们,你觉得谁能挡得住他。”

    “我们离他们越远,夫人和少爷才能更安全。”

    陆子深吸一口气,空中的月亮好像愈来愈大,愈来愈亮了。

    眼前浮现出父亲痛苦的脸,那双穿透父亲胸口的手在脑海中放大,身后是一片黑雾,其中传出的气势让年幼的他恐惧到了极点,身体瑟瑟发抖,无法挪动片刻。

    他到底是谁?

    他会不会才是真正的主谋?

    “不要哭了,苗姨。”陆子投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会保护好娘的。”

    苗裔背过身子,脖子上缠绕着一圈蝎子辫,在夜色中轻轻颤动。

    身后的黑夜传来几声乌啼,是清峡城的宵禁。

    “我们送你们回去。”

    在家门口告别了四位师父。

    陆子将药方和丹药贴心藏好,一手握着一颗色泽鲜亮的石头,一股精纯的灵气从圆著石传来。

    他修炼一夜。

    昨晚通过药汁,陆子进阶到了开府境中层,又借助两颗圆著石稳定了灵气,现在的他即使在清在国的年轻一代中,名次也定是极为靠前的,但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要想扳倒宗山会,手刃宗明海,必须依靠王朝或者高柱...

    排空了思绪,将这些东西抛掷脑后,陆子吃了早饭,很快就到了无雪酒馆。

    酒馆今天很不一样,一楼聚集了很多以往从不会出现的青年。

    陆子低着头,顶着那些喜欢找他事的人的视线,默默走到柜台后面,在一个巴掌大小的账本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日期,然后去到后院挑起酒坛子就要往外走。

    “陆子,等一下。”二楼传来呼喊声。

    他抬头一瞧,一个半大点的男孩正趴在栏杆上,穿着大红袄,手里攥着一串糖葫芦,摇晃着身子。

    “什么事啊?”

    “酆掌柜让你上来一趟。”

    男孩名叫小都,据说是酒馆掌柜的侄子,在他家暂住。

    没有人看到孩子他娘,也从来都没有人看到有姑娘大半夜的进出酒馆,于是清峡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原本应该很难让人信服的说法。

    放下扁担,陆子来到一楼,走上楼梯。

    “嘿。”有人突然大喊。

    陆子停下脚步,朝声音的出处看去。

    是昨天带头围殴陆子的青年,他直直地站着,右手握拳,伸出大拇指在自己脖子前划过,脸色倨傲。

    陆子没有理会他,径直上了楼。

    “烂怂货,破烂货。”青年因为陆子的不为所动大感恼火。

    二楼包房,小都站在门口,身边站着陆子。

    小拳头敲响房门,很快从房中传来声音。

    “请进。”

    陆子帮忙推开房门,一时间呆在原地。

    房间里坐满了人,而且都是清峡城的大人物。

    有三大商户之称的地户陆家,盐商严家,焦冰秦家,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家族族长数十人,挤在一个小包房里。

    一袭青衫,白发似雪,依窗而立的青年就是酒馆的掌柜酆久雪。

    酆久雪嘴角含笑,合上折扇,轻轻敲打掌心。

    房间里的说话声因陆子的到来停止,又因酆久雪对陆子的态度而起。

    “久等了。”酆久雪笑望陆子。

    “酆掌柜刚才说的人就是他?”

    “一个卖酒的,有什么资格让酆掌柜等他,让我们等他...”

    ......

    “掌柜的,找我有什么事?”陆子开始表现出心虚。

    房间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便掐死他,他不能表现得太强硬,或者不适趣。

    酆久雪向前走几步,高大得身影遮住了窗外的光线,让陆子一时间看不清他。

    “各位家主,我找这位小伙计有些事情要吩咐,你们就先请回吧。”

    “酆掌柜,犬子的事情还劳烦你多费心。”秦族长第一个站起来。

    他一说话,就没有人敢坐着了。

    这位虎背熊腰,面沉如水的族长可是一位将军,谁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忤逆他,定会受到报复。

    “是啊,是啊。”

    所有人开口附和。

    “各位家主放心,如果能够帮到各位,我一定不留余力。”

    “那就先谢过酆掌柜了,告辞。”

    陆子急忙让开道路,低着头,不敢抬头张望。

    察觉到有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陆子很谨慎的抬起眼皮,发现是严家家主严解。

    “呵,常听严胥提起你,改天到我家做客。”严解和蔼道。

    “一定,一定。”陆子连忙拱手相送。

    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陆子才猛地一泄气,瘫坐在地上,冷汗直流。

    “切,没出息。”小都冷哼一声,蹦跳着下了楼。

    酆久雪来到门口,侧偏过头,眼角含笑,“就这么害怕?”

    “怕啊,怎么不会怕。”陆子缩起脖子,站起身,不敢和酆久雪对视。

    这位掌柜一向待人很好,可越是这样,越让陆子不敢接近。

    唯恐他对自己有什么图谋。

    可自己就是居住在马头街的小贱民,能有什么让对方心动的东西...

    难道...

    陆子偷偷的撇了一眼酆久雪,发现对方还在注视自己,他连忙收回视线,后退数步,微微弯腰,“掌柜如果没事,我就先离开了。”

    “不急,我确实是有事要找你,进来聊。”

    陆子跟着酆久雪进了屋,只敢坐在最外面的位置上。

    酆久雪给陆子倒上一杯茶,陆子道谢接过。

    沉思片刻,酆久雪说道:“过几日符饶门的人会来清峡城招收门人,我觉得你可以一试。”

    噗~

    咳,咳...

    陆子吐出刚喝进嘴里的热茶,捂着嘴咳嗽起来。

    “我,我恐怕不行吧。”陆子苦笑。

    酆久雪的话实在是太突然了,而且前言不搭后语的,难不成是他已经看穿了陆子是一名著道者。

    怎么可能,自己明明隐藏的很好。

    陆子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手指用力发出嘎吱的声音。

    等到他平伏好情绪,酆久雪才再次开口,“你和严胥一起去。”

    “为什么?”陆子不解,满脸困惑。

    “严胥是个著道的好苗子,但是为人有些怯懦,让他独自一个人去,我有些不放心,在这些同龄人中,也就你和严胥的关系最好。如果严胥通过了,即使你没有著道天赋,同样可以以随从的身份进入符饶门,这件事情我还是可以做主的。虽不能成为著道者,但那里给的钱一定比酒馆的多,你考虑考虑。”酆久雪说罢,起身走到窗边,风吹起他鬓边长发,青衫微微隆起。

    “掌柜怎么会和符饶门扯上关系。”陆子转移话题,心里已经在思量对策了。

    符饶门,就是直绶口中,因为弥古楼灭门才占据高柱之位的两个门派之一。

    其实真正让符饶门名声大显的还是它的崛起历史。

    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清明王朝的大地上崛起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门派,只一年时间就成为了清明王朝最大的门派,顺利晋级高柱,并且一统了清明王朝半数的江湖门派。可就是这样实力强大的门派,门人却很少,就史官记载在册的门人志士,连同楼主在内不过三十二名。

    如果能够进入符饶门,陆子就有了容身的地方,而且凭借它和王朝之间的关系,宗山会再怎么目中无人,也不可能派人来搜查,更不会太早知道自己的下落。

    可他也听直绶讲起过,符饶门背后有清明王朝的推波助澜和宗山会的有意为之,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符饶门愿不愿意袒护自己,王朝的态度如何,这些都是未知数。

    陆子缓缓转动茶杯,自己现在身负四位师父的绝学,却不可以轻易示人,很容易就会暴露,到了符饶门就可以修习那里面的功法,自己也就多了一层伪装和保命的手段。

    “陈年旧事,不值得一提。”

    “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知何时,酆久雪来到了门口。

    “我去,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酆久雪轻笑,“你只管问,我可不保证一定能回答出来。”

    “掌柜的是怎么知道严胥是个著道的好苗子的。”

    没错,酆久雪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用了什么秘法。

    陆子现在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就看能不能从酆久雪的话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保密。”

    “好吧。”

    陆子放下茶杯,和酆久雪告别。

    到了后院,挑起扁担,他还要继续卖酒。

    酒馆外,一个细长条迎上陆子。

    他就是严胥,严家的二公子,清峡城同龄人中唯一不排斥陆子的存在。

    “恭喜你啊,要成为著道者了。”陆子笑道。

    “害,什么著道者,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严胥满不在乎道。

    陆子皱眉,疑惑道:“可我刚才听酆掌柜的说你有著道天赋...”

    话还没说完,就被严胥打断,“别提了,还不是我家里面的那位老神仙,整天嘟囔着说我是个好苗子,不成为著道者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我爹实在是受不了了,才找到酆掌柜,问问过几天的宗门选拔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我还是挺期待的,如果成为了著道者,那群家伙就不敢小瞧我了,身为我的朋友,他们也就不敢欺负你了。”

    严胥双手抱头,慵懒的走在陆子身边。

    他之所以和那群整日欺负陆子的同龄人玩不到一块去,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从不欺负陆子。

    “那我就吃定你了。”陆子放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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