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和慧静师太的语速轻快,语调好听,但贾琮听不大懂

    他也不好总盯着妙玉看,虽说能在此时见到妙玉,的确算是一种惊喜,可他连宝黛湘云都见过了,见到妙玉也谈不上激动。

    不过,白纱遮面上,那一双清冷秀气的明眸,确实好看。

    贾琮引着众人入内后,围在当中木台边,看着木台上黄锦中摆放的窄窄的两页贝叶经。

    其实看不出什么来,因为都不识字

    “子厚,你认不认得?”

    贾琮打趣问道。

    宋华连连摇头道:“祖父并未教我,进学之后,还是以四为主。”

    贾琮笑道:“无趣。”又对一旁晴雯等人问道:“你们爱看热闹的戏,喜欢孙行者大闹天宫的热闹,喏,这就是孙行者保护唐三藏从西天取来的真经。”

    晴雯等人本来见所谓的贝叶经只两片窄窄的树叶,颇感无趣。

    此刻听闻贾琮之言,四双眼睛登时睁得溜圆,直愣愣的看着那“小叶叶”,不敢置信道:“三爷,这这就是真经?”

    贾琮点头笑道:“天竺古时可没纸张,经文都刻在这样的贝多罗树叶上。唐三藏取的数百部经,均是如此。”

    香菱憨憨的问道:“三爷,那孙行者哩?”

    贾琮摇头笑道:“孙行者不知去了哪里,不过我知道唐三藏在哪。”

    “在哪?”

    四个丫头齐齐问道。

    贾琮道:“不就在楼下?”

    晴雯眼睛都直了,结巴问道:“那那舍利子?”

    贾琮笑道:“就算那舍利子不是,不过这大雁塔内,必有玄奘法师的顶骨舍利,为大慈恩寺真正的镇寺之宝。”

    “阿弥陀佛!清臣施主不止诗才冲星河,连我沙门典故都了如指掌,真真难得。”

    知客僧惊奇的看着贾琮,念了声佛号赞道。

    贾琮礼道:“法师谬赞了。大慈恩寺乃长安四大译经场,又是法相祖庭,小子生于此地,不敢不知。”

    “呀?!你便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清臣公子?”

    一直带着清冷疏远气息的妙玉,听闻知客僧之言后,明眸登时睁圆,似比方才晴雯等人得知那树叶子便是西天真经还震惊,脱口而出问道。

    一旁正与吴氏聊乡杍旧事的慧静师太过头嗔诫了声:“妙玉!”

    又对吴氏歉意道:“我这弟子,本为养身方入空门,心思并不全在佛祖灯前。虽然极灵慧过人,精通经文,可却更喜诗词。近来都中人人皆唱清臣词,她亦极喜欢。此刻得知这位小施主便是清臣公子本人,故而失态。”

    吴氏闻言,便知妙玉不过暂存佛门罢了,并不见怪。

    又见她带发修行,便笑问她的出身。

    慧静师太说道:“她原也是仕宦人家的小姐,家住苏州定慧寺巷吴王桥后,本姓顾,亦是名望之族。因自幼体弱,舍了多少替身也不足,只好自入空门,方好了起来。却可怜家中父母早逝,如今只存一人,便一直跟着我。”

    吴氏闻言,先是怜惜的看了妙玉一眼,却忽地想到什么,急问道:“吴王桥后顾氏?我记得当年有一堂妹便嫁入定慧寺巷顾家,姓吴,闺名琴颖”

    “啊!那是我先祖母!”

    妙玉也全没想到,自己竟还有这等亲人在,眼神激荡。

    一旁处,贾琮与宋华面面相觑

    荣府,荣禧堂东厢。

    铺着猩红莽条褥的炕上,王夫人与薛姨妈姊妹二人坐于炕桌两边。

    屋内竟无丫鬟服侍。

    炕桌上只摆着两盏茶,淡淡的云烟自茶盏升起,香气清新。

    不过王薛二人并未喝茶,王夫人淡淡道:“琮哥儿生的好,这倒也罢,关键他写的好字,连大司空那样的高官都喜爱之极,老爷也常常夸赞,如今又作得好诗词,都说是极好的。宝丫头她们又都是喜爱这些的,怎能不入了眼去?也是情有可原。

    再者,日后这荣府的爵位都是他的,呵呵”

    薛姨妈越听越不安,满面愁容的唉声叹气道:“姐姐快别说了,我们成什么了旁的倒也罢,现在想想,上蟠儿惹祸时,琮哥儿出手相助,那一会儿怕就动了心了姐姐啊,这可怎么办哪!

    宝丫头素来懂事,如今怎就不想想,琮哥儿纵有万般好,可有那样一个娘日后我死了都没脸去见老爷啊!”

    王夫人闻言,面色和缓了许多,劝道:“你也是糊涂了,她这个年纪,刚知了人事,琮哥儿又是那样的情况,别说是她了,换做咱们年轻时,又能好多少?这个时候埋怨不顶用,你们母女娘儿俩,得将事情铺平了说,不用藏着掖着,自己娘儿俩怕什么?

    宝丫头是个极明事理的,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再者,琮哥儿和叶家那位疯丫头又不清不楚,难保他们之间没什么。

    真要有什么瓜葛,以后怄也要怄死,家里都没法做主,有苦也只能自己咽。”

    薛姨妈奇道:“不是说没什么吗?那家可是要选入赘的”

    王夫人冷笑一声,轻声道:“他家姑娘养成了那样的性子,那太后抱的心思谁还不知?真要做出些什么丑事来,我倒觉得平常的很。他家为了传宗接代连脸面也顾不得了,太后一心做贤后,朝野都是赞誉,为的什么?不就是遮掩这点‘私心丑闻’吗?旁人只道她深明大义,些许小节也只是瑕疵,便不好指摘。可叶家那个丫头,才算被毁了。

    她毁了不要紧,左右是她叶家的人,可咱们要是沾染上了,才真恶心了去了。

    谁还敢和她抢男人不成?”

    这等私密话,让薛姨妈悚然一惊,顺着王夫人的话往下想一想,心里就说不出的厌恶和恶心。就算之前还有些小心思,这会儿也彻底死绝了,连连摇头道:“姐姐说的是,沾惹不得,沾惹不得。头我就和宝丫头直接说明白,就照着这个说。她是个明白的,必能明白咱们的苦心。”

    王夫人闻言,面上终于又浮现起淡淡的微笑来。

    薛姨妈却仍未轻松,她看着王夫人迟疑道:“姐姐,这两日老太太想尽法子在哄宝玉和林姑娘,我瞧着那俩小人儿又快和好了。老太太的心思,怕不是想要亲上加亲吧?”

    这其实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事,薛姨妈这会儿说出,多少有些赌气的意思。

    我女儿昏了头,你儿子也没多好

    王夫人闻言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了薛姨妈一眼,道:“这么大年纪了”

    左右看了看,见没丫鬟靠近,姊妹间说话愈发露骨了些,王夫人低声道:“纵然老太太有这样的心思又能如何?贾家上一辈虽有姊妹四个,可老太太嫡出的就林丫头她娘一个,如今爱屋及乌疼到林丫头身上,心疼狠一些也是有的。

    若林丫头果真是个好的也罢,我便不说什么。可你瞧她那身子骨,可像是个有福寿的?

    一年到头来药比饭用的还多,她年纪不大,心思又重,见天儿和宝玉闹。上更是连血都呕了出来

    这样的福分,哪里能成事?

    如今他们都还小,老太太也许有这个心思。

    等再过几年,怕是老太太都不会有这个想念,外孙女到底比不得孙子。

    再说,林丫头先天底气不足,日后怕连身子都长不开,如何生养?

    能熬多久都不知道,你又担心什么?左右不过让她先陪着宝玉顽几年罢”

    薛姨妈闻言,虽也知王夫人说的是实话,可还是打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真真是豪门无情哪

    “好妹妹,多谢你的寿礼!”

    荣庆堂东暖阁内,贾家姊妹们均聚在此处顽笑,宝玉手里拿着一个香囊,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对黛玉已是谢了十来了。

    自己的心意被这般喜欢,黛玉面上虽不显,心里也高兴。

    这几日贾母劝了她多少遭,哄了又哄,总算让她勉强原谅了宝玉当日的无心之言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姊妹兄弟,两人便又和好了。

    湘云在一旁看的不忿,她给宝玉做的鞋袜,费的功夫不比一个香囊多的多?

    也没见宝玉这般谢她。

    不过上因为和宝玉吵架,又逢史家来人接,贾母就让她去了,不像以前那样挽留。

    到史家,过的日子处处不顺心,也让湘云学了个乖,不再直接噎人。

    她问黛玉道:“林姐姐,你送三哥哥什么?”

    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湘云一眼,道:“自然也是香囊,我一次做了两个,都是一家的哥哥,难道厚此薄彼不成?”

    湘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是一次做了两双鞋袜。”

    自忖“借刀杀人”之计不地道,便不再挑事,俏皮的对黛玉吐了吐舌头。

    黛玉哑然失笑,不与她计较。

    却看向一旁的宝钗,问道:“宝姐姐,你送给三哥哥什么寿礼啊?难道也和宝玉一样,是一把米芾留笔的折扇?”

    听黛玉相问,众人不由都笑了起来。

    像米芾这样的大家留下的墨宝,能收集到一副都是难得,怎会有两把一样的折扇?

    宝钗心知黛玉寻事,若是平时也就罢了,不一般见识,可这等事上,却不得不反击,因而笑道:“虽不是米芾的,却是颜鲁公的字。林妹妹不厚此薄彼,我难道是不知礼的?”

    黛玉:“”

    “咯咯咯!”

    一旁湘云见黛玉难得被噎住,乐得咯咯笑了起来。

    到底都是小儿女,没那么多计较,顽笑间也并不当真。

    黛玉吃了一亏,又见湘云在笑,恼的上前捉打,啐道:“偏你惹出来的是非,你还有脸子笑我?”

    湘云忙笑着逃开求饶,黛玉追她不上,见宝钗相拦,恼道:“好姐姐,怎没送三哥哥一副画,也好还个人情呀?”

    宝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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