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

    见贾琮从宫门内出来,宋华忙迎上前去。

    有趣的是,等候贾琮的,却不止宋华、舒敬、刘玘、卢璇等人,连曹辰、赵伦、乌广元等一大批人也没走。

    甚至遥遥处,还有不少平康坊青楼里的嬷嬷在观望。

    明显,是为了打探第一手消息。

    贾琮面色淡淡,与宋华点过头后,拱手向舒敬、刘玘、卢璇等人致谢。

    这边还没叙完,对面曹辰一伙人已经急得要发怒。

    赵伦许是已经被骂的狗血淋头,这会儿想要补过,尖锐刺耳的声音质问道:“贾琮,杏花娘何在?”

    贾琮摆手止住了宋华等人替他出头,眼神不屑的看着对面一众人,道:“赵伦,你最好明白你自己的位置。

    别说你还没中进士,就是中了状元,又能如何?

    想知道杏花娘的下落,自己去寻便是。

    有能为的,你们去逼她改口。

    若不能,莫做犬吠之事,徒惹人笑。”

    说罢,愈发不屑的瞥了眼满眼怨毒看着他的曹子昂,刺的对方面目扭曲

    宋华到底心地仁厚,在身旁轻轻劝了声:“小师叔”

    贾琮呵呵一笑,道:“走吧,咱们去。”

    说着,就要与宋华、舒敬、刘玘等人一起离去。

    却见从后面宫门中又急匆匆走出一名侍者来,却不是宫里的侍者,而是一个侍女。

    想来这侍女平日里也极少见外人,这会儿看到宫门外站着这么多人,明显唬住了,顿住了脚步。

    贾琮知道必是里面有事,因而温声笑问道:“这位姐姐可有事没有?”

    侍女看见贾琮脸上阳光的笑容,心里的紧张害怕登时消散了大半,道:“不知哪位是贾清臣贾公子?”

    贾琮笑道:“我便是,敢问姐姐是”

    被一口一句姐姐喊的舒坦,再加上贾琮如此俊俏的外表,侍女竟咯咯笑出声来,完全无视了周遭人马彻底黑下的脸

    她抿口笑道:“不敢当公子之称,奴婢是兴道坊宁家小姐身边的丫鬟,小姐特意让奴婢赶来,代她同公子道声谢。

    还让公子放心,绝不会有人寻杏花娘和公子的不是。”

    此言一出,曹子昂一拨人面色大变,曹子昂更是面如死灰。

    再看向贾琮,眼神已经无法形容

    若是此刻有把刀,曹子昂八成就把贾琮刺上一万刀杀死了。

    有宁相府的人出面说了这句话,即使原本想要替宁则臣遮丑的人,也不会再轻举妄动。

    而单靠一个曹子昂,即使他是今科状元,目前其实也没多少力量的。

    大势尽去。

    贾琮却再没多看他一眼,可以想象,这一会儿随着那阙赠杏花娘,曹子昂的大名已经传播开来。

    什么地方最易扬名?

    自然是秦楼楚馆!

    今日平康坊七十二家花魁齐至,见证了曹子昂的丑事。

    若是没有那阙词,此事多半还能遮掩下来。

    可随着一首注定无法被压下的词,此事也就注定会被爆发。

    既然如此,感同身受的花魁们,又怎会不为曹子昂“扬名”?

    想来这一会儿,新科状元曹子昂的负心薄幸名,已经传遍文人圈子了。

    贾琮谢过宁府丫鬟后,与宋华等人再不停留,一起离开了曲江池。

    马车上,贾琮道:“子厚,将我送去通义坊国子监牌坊前,你家后将今日之事告诉先生。”

    宋华道:“小师叔可是想让祖父大人做什么?”

    贾琮笑道:“这个时候,先生什么都不必做,也不能做,否则反而成了新旧党争了,那曹子昂反倒能留一口气。

    这些都不必多说,先生必然明白。”

    宋华闻言汗颜,只是奇怪道:“小师叔为何不亲自去与祖父大人说?”

    贾琮摇头道:“还是为了避嫌,不能让此事变了性质。

    对了子厚”

    不欲多言此事,贾琮岔开话题道:“今日在芙蓉园紫云楼里,我见到了谷家小姐”

    “啊!”

    宋华大吃一惊,随即一张宽厚的脸登时通红。

    贾琮笑道:“因我年纪小,所以不用避讳,不是隔着珠帘或者插屏相见的。

    临走时,有人专门点明了谷家小姐的身份,想来是知道我与尚府的关系。

    我看了,与子厚果真郎才女貌。”

    宋华闻言,简直无地自容,不过到底还是压抑不住对未来的向往,低声道:“小师叔,祖母也曾遣嬷嬷看过来也都说极好,当真极好?”

    贾琮微笑,点头道:“师娘过目过的,自然差不了。

    相貌自不用多说,另外还看得出,是个娴静的人,十分稳重。

    却又不小家子气,落落大方。”

    宋华闻言,嘴角已经咧开。

    贾琮哈哈一笑,见到了地方,道:“行了,你大登科后又小登科,去找个没人的地儿自己很乐吧!”

    宋华羞愧难当,要下车送贾琮。

    贾琮哪里需要他送,自己下了车后,就让车夫往尚府返去。

    只是,贾琮却没有进国子监牌坊,而是往街道拐角走去。

    进了巷道,在一处不起眼的二进小宅院前,敲了敲门。

    小黑门打开,露出一张面孔来,正是贾琮二年前收的奴仆,邱三。

    这是贾琮之前托贾环带的信儿

    邱三见贾琮到来,喜的眉开眼笑,道:“公子来啦!”

    这座小院,便是贾琮的后备落脚地。

    邱三也正是在此处,庖制的那些花生

    贾琮点点头,进了庭院后,道:“邱三,有件事我要你立刻去办。”

    邱三见贾琮面色正色,道:“公子只管吩咐!”

    贾琮深深看了他一眼,却没说什么事,而是道:“我知道你心里极想做大事,想风光,这二年我却始终压着你。

    你可曾心生不满?”

    邱三闻言,忙跪下起誓道:“公子说哪里话?邱三也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自认为是个明白人。

    公子是个极有手段也极有抱负的好主子,能跟上公子这样的主子,是邱三的福分,这也是我家老子的话。

    邱三心里的确想风光做大事,可若是连隐忍的道理都不明白,那也就是个志大才疏的浪荡货,成不了大器,也不配给主子当奴才!”

    “行了,起来罢。我若是疑你,就不会让你办那么多绝密之事了。”

    贾琮挥手让邱三起身,看着他道:“办好了此事,差不多就该到你办大事的时候了。”

    邱三闻言,眼中忍不住的绽放出光彩来,高兴道:“公子,您只管吩咐,我保准办的妥妥当当的!”

    贾琮闻言点点头,面色愈发肃穆,眼眸微微眯起,轻声道:“你取二百两银子交给东路院张勇,让他买通那位赵嬷嬷,如此这般”

    “嘶!”

    听完贾琮的计策,邱三面色骤然一变,倒吸了口凉气,眼神骇然的看着面色古波无澜的贾琮。

    “有问题吗?”

    贾琮如星辰般的眼眸看着邱三,声音清寒的问道。

    邱三打心底里打了个哆嗦,吞咽了口唾沫后,咬牙道:“公子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好!”

    贾琮点点头,再道:“记住,张勇办好此事后,立刻从东路院出来,安排他去南省。世翰堂要在金陵开分店,需要人手。”

    邱三深吸一口气,应道:“公子,我都记下了,必不会有差错!”

    想一想此事办妥后的局面,邱三心中的惊骇退去,只有满满的激动之情!

    怪道贾琮说,此事完毕后,就能做大事了。

    可不是么

    邱三就想告辞去办事,贾琮却又吩咐了句:“顺道通知倪二哥和星严来见我,今夜我不号舍了,就在这。”

    邱三领命离去,贾琮进了堂屋后,一刻没得闲,铺展纸笺,提笔疾起来

    兴道坊,宁相府。

    内宅。

    气氛低沉凝重。

    宁羽瑶俏脸上满是泪痕,其母顾氏则惊怒交加,怒视着对面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眉眼间和宁羽瑶有几分相像,此刻却尴尬不已。

    顾氏厉声道:“观儿,你妹妹说那个浪荡子行事众所周知,汝父素来忙于国政,不闻外事,方被其哄骗,你呢?事前你也不知?”

    这年轻男子正是当朝次辅宁则臣的长子,名观,字元泽。

    在太常寺为官。

    不过平日里并不在太常寺做事,而是为其父出谋划策。

    人皆称其智不亚其父。

    只是此刻宁观却只有满脸的尴尬,他素习理学,不敢欺骗母亲,只能实话实说,道:“太太息怒,儿子先前虽听闻一些,也只是当是风雅之事,以为那杏花娘崇其才华,方才资助子昂。

    实不知此人品性如此卑劣”

    顾氏闻言,愈发愤怒,怒极骂道:“放屁之言!他若不哄骗人家,哪个女人会把梯己银子白白给他使?怎么不见别人给他银子?

    如今连孩子都有了,可为了攀附权势,反倒不认。

    我也是奇了,这等混帐,你也要说给你妹妹,你安的什么心?

    你相中这样的东西,也有脸被人称为俊杰?

    你知道这件事若是日后才被人发掘出,是什么下场?

    不止你妹妹会毁在那畜生手里,连你父亲的清誉都要受到影响。

    起码一个识人不明的名声就摆脱不了。

    人家不说那畜生如何,只道我宁家以势压人,还是压一个花魁!”

    宁观闻言,面色一变,心里升起后怕之意,见母亲妹妹都在落泪,忙跪下请罪道:“母亲,妹妹,你们快别恼了,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不是。

    是我瞎了眼,累的父亲妹妹受扰。

    你们放心,这件事我立刻去解决。

    毕竟父亲并未说话,只是我出面放出了些风声,就被人传成这般模样。

    明日我让那混帐亲自声明,和相府之间,从无此事!!”

    顾氏怒道:“他说没事就能没事?这种涉及相府的风言风语,不用一天,就能传遍整个都中。”

    听闻此言,宁羽瑶哭的愈发伤心,只觉得清名被毁,心如刀绞。

    宁观也慌了神,纵然他智计百出,在这等涉及姊妹清誉和内宅之事上,他也不熟悉,道:“母亲,那该如何是好?

    不如,就让儿子出面,说都是儿子瞎了眼,被奸人哄骗。

    绝不能坏了妹妹的名声啊!”

    见他如此,顾氏和宁羽瑶反倒不忍,顾氏心中到底心疼长子,道:“你如此也没用,反而给人口舌。

    你去告诉你爹爹,就说那个混帐东西品性不佳,绝不能留在翰林院,远远的打发出去才是正经。

    越远越好,一辈子都不要京!

    过些日子,谣言自然也就淡了。

    我本也不想瑶儿这么早出阁”

    宁观闻言,犹豫了下,又毅然咬牙道:“好,合该如此!

    那个忘八东西,差点害了我家。

    只从清流贬入浊流,还算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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