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儿,当日教坊司值守的两人就被带了来,两人先向回司监行了礼,然后回司监就问道:

    “当日去教坊司送乐谱的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人?”

    两人回头一看,无外乎回司监会这样问,实在是这两人相差甚远,左边的这位内侍肤色偏白,相貌也很是清秀,身形也稍微瘦削,而右边这位明显身形要稍壮些,肤色也多发黄,相貌着实普通。

    两人中年轻的乐伶看了看两人的手,正要说话,但还是看了眼旁边年长的乐伶,年长的乐伶仔细打量了一下跪着的两位内侍,向回司监一拱手道:

    “回大人,是右边这位公公。”

    宁内侍扬起的脸上出现错愕的神色,惊叫道:

    “你说谎,明明……”

    话还未说完,便被回司监扫了一眼,剩余的话就被哽在了喉咙里,不敢再说了。

    回司监就把目光移向年轻的乐伶,年轻的乐伶在老乐伶回答右边的时候,惊讶的看了年长的乐伶一眼,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身形,也回道:

    “应是右边这位公公。”

    这时宁内侍再也按捺不住,脸上又惊又怒,正张口想要说话,回司监挥挥手却让两人下去了。此时宁内侍忍不住磕头哭喊起来

    “大人明鉴,定是刘三串通好了诬陷奴才,奴才从未去过教坊司啊。”

    这时刘三却低着头道:

    “这乐谱自弘文馆取出之时定是完整的,弘文馆自有登记,如今这乐谱送去教坊司却上了一张,那少的一张定是还在司礼监中,不妨大人着人去搜查奴才和宁公公的位子或寝屋。”

    此话一出,宁内侍顿时噎住,想了想还在桌子上的乐谱到底不敢说彻查的话。

    本来把乐谱留着是想等到刘三的差事出了差错,自己再把差事抢过来,到时候只要自己说捡到了刘三的遗落的乐谱,还能立下个功劳,但此刻刘三这么一说,宁内侍却再也无法说捡到,心思电转间,他只能说

    “大人,奴才看到刘三故意扔了乐谱,奴才觉得奇怪,想他定是要做什么坏事才扔的,于是奴才悄悄捡了起来,如今一看定是为了污蔑于我。”

    “大人,冤枉啊大人。”

    这话一出就是院里的人都皱了皱眉头,他们当然知道取回乐谱帮刘三送这事不可能是宁内侍做出来的,但教坊司确实确认了,况且宁内侍还留着那张乐谱,真是辩无可辩,看来这事只能是个烂账了。

    宁内侍能不知道这不是个好说词吗,但是他只能这样说,难道要说,自己桌上的乐谱是自己故意不给他的?

    回司监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院里的众人,不耐的理了理袖子道:

    “去把乐谱整理好送去教坊司。”

    立马就有院里的小太监捡起地上散落的乐谱进房间去取那丢失的一张了。

    回司监看了一眼跪下的两人

    “刘三,宁大二人办事不利,罚跪三个时辰,禁食一天。”

    说完便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刘三,慢慢走了出去,身边跟着的小内侍奇怪的问:

    “大人,那刘三……”

    回司监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来望着禁军巡逻的宫道:

    “不着急,慢慢磨吧,软刀子割肉才疼呢,我到想看看他能挺到几时。”

    小内侍默默在心内腹诽,这是当儿子养呢,还慢慢磨。

    司礼司大堂门口,刘三和宁内侍正跪着,宁内侍心中又怨又恨还有些委屈,真不是他去送的啊,他磨了磨牙,瞪着刘三道:

    “刘三你小子好本事啊,连教坊司乐伶你都能收买,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刘三面无表情的跪着,并没有回话,他知道那两个乐伶看到宁大之后大概率会认错,也知道他们不会多说.

    因为在宫里不确定的事情多话是会死人的,也知道这件事到最后会是一个烂账,大概率没有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即使为了这一刻他多做了很多活,也饿了很多天,他也很乐意。

    在宫里这么多年,他已经渐渐学会咬回去,平时受排挤欺负并不算什么,但关键时刻一定不能气弱,否则谁都能来踩你一脚。

    两个乐伶回去的路上,年轻的那个也正在问年长的那个

    “您还记得那个送乐谱的公公?”

    老先生笑着摇头:“他来的时候从始至终都不肯抬头,我又哪里看的到他的脸。”

    后生颇为惊奇的道:“那您是怎么看出来是右边的公公?”

    老先生:“那天他来虽看不到他的脸,但他伸手递东西的时候,是不是那双手很白。”

    后生:“对呀,所以我最开始想说是左边的公公呢。”

    老先生:“我在教坊司教人弹琴多年,看人时常先去看手,那日拿手明显涂过东西,我当时还好奇,公公多涂粉在脸上,怎么这位手上也涂,结果多看了两眼才发现这公公手虽白,袖口里处却隐约肤色很深,我看那公公袖口上整个袖边都有白色,又一直不抬头就猜他是想冒充别人。”

    后生:“可只是这样也有可能是那位白面公公故意诬陷那位黄面公公啊。”

    老先生狠狠地瞪了一眼年轻后生,道:“那日我还看到那公公虎口上一些茧子,显然进宫前是在地里刨食的,今天看到那左边的公公手上茧子都在手掌,大约是进宫后才有的,而右边那位又黑又壮,显然是进宫前就在地里干活。”

    后生又道:“茧子不停地做两天就能磨起来,你不做就又消了,这都好几天了,说不定茧子印便浅了也说不一定啊,又不是成年老茧消不掉。”

    老先生磨了磨牙,想拍这个顶嘴的后生一下,却还是没好气的道:“那人来教坊司之后行事多有轻狂,看到我们又很谦虚的放了东西,走时却又忍不住有点得意,既知他是为了仿照他人加以陷害,那自然是他陷害的人知礼有节了。今日我看那两位,左边那个一直不太抬头,又边那个却直直盯着我,脸上还有得意之色,定是觉得自己的伪装不错,在我们认出后才那么诧异。”

    老先生略带几分得意的道:“我看他一直抬头看我,就料想该是那轻狂之徒。”

    后生这才不抬杠了,点点头道:“我最后也是看那左边的公公太瘦削了,倒是右边的公公壮一点,看着身形更像,那么壮估计也更容易出汗点,那天来太阳不大还出了那么多汗呢。”

    老先生摸摸胡子点了点头,两个人非常高兴的回了教坊司,觉着自己今个儿真是明察秋毫,当饮一大杯。

    轻狂之徒刘三和宁大从太阳当空跪到夕阳西下,等到太阳从天空中落幕,只在西边留下一抹鲜艳的红色,东边已经被黑色慢慢侵袭才回到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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