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宫。

    “景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谢和雍笑着作揖,还从袖口中取了一只小纸包。

    大庭广众,当着这么些人,景泰面不改色地接过、收好,没有一丝的怀疑和犹豫。她是太星君身边的上官,哪里忌讳这个,只是旁人给的贿赂,她都不屑于收罢了。

    虽然不知道这位景泰女官为何待自己这般特殊,可谢和雍还是主动解释了一句,“给大人尝尝,是我亲手做的糕点。”

    景泰眼中露出几分笑意,随后淡淡道,“谢小姐,走吧,随杂家拜见太星君。”

    “有劳景大人。”

    旁边为谢文惠引路的,是一位年轻的宫人。虽然年轻,但那双眼睛就和刀子似的,感觉能割人血肉,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景泰漫不经心地扫了那人一眼,那人才收敛了气势,和善道,“谢夫人,请随奴这边走。”

    “分开的?”谢和雍诧异。

    那人老老实实地解释道,“谢夫人须去内侍省,参加上官们的考核,怎么着也得按规矩走不是?”

    谢和雍点点头,然后拍了拍谢文惠的肩,“母亲呐!放心吧,宫里的上官们都是极其和善的,您就跟着走一圈便是。”

    谢文惠眼皮抖了抖。

    她也不过才进宫两回,哪里知道这些人就是和善的了?宫里边能活下来的,哪有什么善茬,哪个不是脚踩着无数人的尸骸......亏她说得出口!

    旁的不说,就旁边这人,一看就是个心狠手辣、手上见过血的。

    景泰也不由得多瞧了谢和雍一眼。

    ......

    “适才来为谢夫人引路的,乃是执掌宫中刑罚的上官。”去往慈安宫的路上,景泰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谢和雍挠挠头,“那她怎么来引路了,是被罚了吗?”

    “或许,有人想给你母亲一个下马威。”景泰淡淡地说,宫里头就这么点事情,她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猜都能猜到。

    谢和雍摸了摸下巴,问,“下马威,成功了吗?”

    “到了。”景泰忽然收了话头。成功了么?或许吧。

    谢文惠是被吓到了,但也只是一点点。有谢和雍在打岔,她虽紧张,却也没那么多旁的心思了。

    “哎哟,可算来了。”太星君笑着招呼她免礼,又让内侍搬了杌凳来叫她坐下。

    太星君和她聊了些家常的话,就说身子乏累,要去内殿歇着了。

    谢和雍独坐偏殿等着。太星君和她能有什么聊的呢,肯定是为帝皇陛下打掩护啊!所以,她在等什么,不言而喻。

    没多久,帝皇就大步走了进来。身后的冯若抱着一只巨大的木箱,小心翼翼地搁在地上。

    “哎呀,朕要见你一面真是不易!”帝皇陛下坐到上座,整了整袖口,“勐南是太远了些,不若朕把你祖母也调任京城吧?”

    谢和雍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表达了自己的抗拒。开玩笑!要是他们家在京城,那帝皇可不得日日传召她?到那时,得有多少是非,又得有多少麻烦......不合适,不应该!

    “为何?早先你也领教过了,虽然你没有这种欲望,可世人大都没法免俗。更何况,往后你母亲做了皇商,可不得两头跑?路程远,就意味着巨大的消耗,消耗多了,利就少了!”帝皇试图打动她。

    谢和雍看向帝皇,“祖母,自然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京城虽好,可勋贵遍地都是,哪里有在洛台当知府自在?至于母亲嘛,从不做亏本生意,这就不用我来操心了!陛下若是想调任祖母,自可下旨就是,如今来问我,不外乎是想我为您所用......”

    “如何?”帝皇挑眉。她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

    “只是,陛下真觉得,进京可以让我更好地辅佐您,而不是被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和险象环生的环境给束缚住吗?”谢和雍慢悠悠地说着。

    帝皇皱起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时间,竟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

    谢和雍叹息,“陛下身边的能人想必不少,可为什么我特别好用呢?”

    ......

    一盏茶的功夫,帝皇眉头舒展,也是放弃了。

    “行了!说正事吧。”

    谢和雍知道她算是放了自己一家,便作出姿态,洗耳恭听。

    “北部的苍兕隗逢百年难遇的涝灾,这消息想必还没到你们南部......”帝皇给她大致说了两句,之后沉下脸,“有御史上书,叫朕向天下颁布罪己诏,你怎么看?”

    谢和雍诧异,罪己诏?这是天灾,又不关人什么事,让帝皇颁布罪己诏,她们居心何在啊?

    一旦罪己诏颁布,帝皇的威信也极有可能会扫地,届时,百姓不信服统治者,而朝堂格局将会变得动荡,有人趁虚而入,她们怕是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见她面露诧异,帝皇又解释了一句,“刚经历完瘟疫和旱灾、饥荒,如今南部又涝灾,有人觉得,是朕这个帝皇惹怒了上天,所以才降下这些惩罚,接二连三地报应在朕的子民身上......”

    “胡说八道、无稽之谈。”谢和雍皱了皱鼻子,“照她们的意思,朝堂上的官员们就该都拖出去砍了才是。要她们有何用,连个涝灾都不能处理!”

    “就你不讲理!”帝皇有些好笑地说她。以前是没看出来,这孩子还是个护短的。

    谢和雍还是先问帝皇的意思,“陛下打算怎么办?”

    帝皇拍了拍那只大木箱,从里头拣了两卷书册,翻开给她看了几眼,这才道,“朕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子民,这罪己诏,朕是决计不可能颁布的。不过,涝灾还是得加紧治理!”

    “先前朕瞧你在治水一事献了不少计策,想必是懂这些的,这里有苍兕隗治水的一些记录,还有苍兕隗详细的水域舆图等。朕把这件事交给你办,你可得给朕把颜面找回来!”

    说着,帝皇陛下眼神幽深,神色有些复杂,“有些人最近是太过于活跃了,都有些不清楚她们是谁了。待此事了了,朕也是时候清理清理门户了。”

    谢和雍明白,帝皇这是要借此事料理朝堂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人,顺便抓住背后谋划了这一切的狼子野心的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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