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沫的父母皆为医修,保养得很好,看不出老态,语气神色也很温柔。他们把两人迎进屋内,几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饺子。
苏沐虞时不时看一下楚天珩,方才那份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消散得一干二净,此时的他正带着温和的笑容吃下了一整碗的饺子。
苏沐虞不禁翻了个白眼。
忽然,楚天珩顿了顿,纤长的手指从嘴中取出一枚银钱。
“楚师兄吃到了!”何以沫喜道:“那么多饺子里我就包了一个银钱,谁吃到就证明接下来一年将会福源滚滚,顺风顺水!”
几人笑着,就连楚天珩也展颜一笑,苏沐虞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真实的笑容。
忽然,想起一个人。
他吃饺子了吗?无是道观里有人照顾他,给他做饭吗?虽然他天赋异禀,但是没有家族靠山,爹娘也不知有没有给他寄什么东西。
无是道观离皇城不远,要不要去看看他?可他在闭关,就算过去了也见不到吧。
那封信里就写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难道因为是魔族,所以不在乎我们过的新年吗?
看着碗里的肉饺和五颜六色的汤圆,苏沐虞独自生闷气,瞬间失去了食欲。
小雪停歇,天色渐暗,气温又降了不少,无论如何他们也该回去了。
不过苏沐虞对楚天珩的遭遇更加同情了些,他们以楚天珩生病的名义出来这半天,竟没有一个人来找,而一个小公主却里三圈外三圈的,真是讽刺得很。
虽然她不清楚最终他是如何当上皇帝的,总之,应该不是老皇帝自愿的吧。
苏沐虞将楚天珩送回养病的皇庄,有几个小厮前来搀扶,什么也没问,着实很不在乎,看着他的背影,竟觉出一丝凄凉出来。
楚天珩侧脸,向她微微颔首。
苏沐虞落下帘子,命车夫返回苏府,在路上她瞧见远边的山峰,上面落了雪,晴空万里,煞是好看。
山峰的另一边,再走上百里路就到无是道观了。
她怔怔得望了几眼,又想起信里那寥寥几行。
“闭关事繁,暂不能回,不必挂心。”
也是,人家现在一定在无是道观里生龙活虎,意气风发的,怎么还看得上苏府这座小庙!走前说的那些话也许不过是哄着自己玩罢了,谁知是不是出自真心呢?
人家又不在乎自己,干嘛还巴巴赶上去贴那冷屁股?
越想越气,苏沐虞彻底断了要去看望他的念头。
而无是道观里,正在闭关的蓝渊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两种灵力渐渐透明,融进他的身体里。
这种非人的痛苦,他每日都需经受一遍。
他不是不想回去,反之,他心底的思念如野草般疯长,就快要达到控制不住的地步,但是他还没能很好地控制住体内暴乱的灵力。
在这里尚有灵器和取之不尽的灵气助他压制,若是回去很有可能爆体而亡,甚至走火入魔,变成一个怪物。
所以,他只能待在这里,直到能够完全压制住体内的灵力。
他走出洞府,外面白雪皑皑,万里无云,清冷的寒风刮过他苍白的脸颊,却吹不凉滚烫的思绪。
再等等,再等等......
春夏秋冬,时光如梭,苏沐虞的任务愈发繁重,顽皮好动的性子也磨了不少,下山再不惦记着谁家的糕点,而是哪里还有未平的妖魔鬼怪。
入千钟宫的第三个年头,过完又一次热闹的春节,蓝渊依旧没有回来过,若不是偶尔的信件,她真要以为他死在无是道观了。
不过她可没心思总想着他,试剑大会即将来临,所有人的压力都不小。
参选的有几十个门派,奖品贵重繁多,举办时间长,但只选出前五名的门派,所以竞争极其激烈。
以往每年的冠军都被无是道观得了去,千钟宫属于千年老二,甚至第三,一个想极力抱住冠军的头衔,一个想往上冲一冲。
在热烈的氛围中,众门派陆续涌入琥珀峰。琥珀峰如其名,自然形成的光滑峰面在日光的照耀下泛出似琥珀暖色的光泽,就像一颗巨大的琥珀遗落在连绵的山巅之中,散发着奇异的光彩。
琥珀峰上各场地皆已修葺完毕,这里宿舍、食堂、看台等等一应俱全,均由皇族拨款打造,无不精致奢华。
清晨,各大门派陆续入场坐定,场上各色旗帜门徽飘扬,各色门服井然有序,颇为壮观。
接下来便由皇族之观—无是道观宣布相关事宜。
顾无言脚尖一点,慢慢落在场中央,衣袍却纹丝未动,端的是一丝不苟。
顾无言道:“试剑大赛分两部分:比剑与猎物。”
“比剑:各门选出弟子比试剑术,数量不限,为擂台制,谨记点到为止;猎物:在山峰之内猎取灵物,同门之间相加,谁获得的越多越好为胜。期限各为三天。”
看台中间的场地广阔,摆着五个台子,可以同时容纳十人比剑,一天下来少说能记录下两三百次的成绩,所以就算是新弟子,各大掌门也会给他们报名参加,权当一个实战的机会。
最后,顾无言表情似乎更加严肃了些,掷地有声,不用多余的语气,只需要站在那,就起到了震慑作用。
“若有谁趁机为非作歹,无视比赛公正的规则,轻者罚苦力一年,重者抽去灵根,永不再用!”
说完,众人开始抽签获取自己的上场顺序。
何以沫看着手中的二,这意味着她是千钟宫第二个上场,不禁心跳加速,紧张不已。
“楚师兄,你摸到了几?”
“一。”
本想嘲笑一番,但看着楚天珩丝毫没有怯场的脸色,何以沫更愁苦了几分。
苏沐虞和任平生走了过来。
任平生向他们打开自己的签条。
“三百八十六!”
苏沐虞也笑吟吟地打开。
“嘿嘿,四百二十三!明天才排得上我们!”
何以沫哭丧着脸道:“不是吧!你们俩运气也太好了!”
苏沐虞拍拍何以沫的肩,笑道:“哎呀,早死晚死都是个死,你这还早超生呢!”
何以沫啐了一口,抱着剑擦拭去了。
“大家注意!试剑大赛正式开始!”
主持的发声顿时让场上安静下来。
“第一场,千钟宫楚天,对天剑门周一杨!”
楚天珩迈开步子,面待微笑地登场了,台下其他门派的女生掀起一阵窃窃私语。
“这个模样很是不错!”
“是啊,一看就很温柔!”
“他对我笑,他喜欢我!”
何以沫不爽地“啧”了一声。
楚天珩置若罔闻,握紧云沉,剑体通身发黑,是一把很有重量的宽剑。
他本不想参会引人注目,但已经两三年过去了,病根也皆痊愈,一味的躲避反而会惹人猜疑。
二皇子和三皇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和四皇子、五皇子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三方纵横捭阖,各显神通,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他。
两人互礼后,废话不多说,立即进入战斗。
楚天珩一套精妙的剑术行云流水,每一刺都精准无比,丝毫不乱,看不出来一点灵根有损的痕迹。
周一杨看起来文质彬彬却也不是省油的灯,接下了楚天珩所有的招式,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
不过楚天珩这三年的“高配”调养可不是白费的,最终还是略胜一筹。
“果然楚师兄是最厉害的!看来楚师兄的名次又要上升啦!”
说话的是千钟宫去年刚来的小师弟—温京墨。温京墨为人纯善可亲,长得又精致。
他口中的“名次”是指千钟宫的“红人榜”,是弟子们之间根据受欢迎程度所排出的一个榜单,最近甚是流行,楚天珩排在第三的高位,而小师弟排在第六。
任平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还以为在你心里任师兄才是最厉害的!我可是排第一哎~”
苏沐虞打断道:“什么?!明明我最厉害好不好!”
温京墨挠挠头,憨笑道:“苏师姐和任师兄,还有何师姐以及其他师兄师姐都很厉害!”
何以沫呛了回来,哈哈笑道:“厉害啥呀!你那个苏师姐在榜上才排二十四名!”
“说得对,毕竟你可比我高出整整一名呢!真是不得了!”苏沐虞翻了个白眼。
何以沫昂首挺胸,道:“高一名也是高!”
苏沐虞狡黠一笑,打趣道:“你有这和我拌嘴的功夫,多看楚师兄几眼,岂不美哉?”
众人偷笑,毕竟何以沫暗恋楚天的事情已经被大大咧咧的她搞得众人皆知。
红晕浮上脸庞的何以沫正想提剑来杀,却已轮到自己上场,只能作罢。
“第二场,千钟宫何以沫对无是道观颜芷玉!”
颜芷玉一上场,无是道观的弟子都显得有些激动。
只见那女子有着一对含笑的眉眼,小巧的唇瓣,拱手过后,一双玉手挥舞着两把软剑直直向何以沫冲来。
场上打得难解难分,场下的人也没闲着。
“巧了,颜芷玉也是习医术的,是无是道观最美的女弟子之一。”苏沐虞抱着剑在众人之中说道。
温京墨道:“何师姐长得也是百里挑一啊!你说对不对,楚师兄!”
这下众人的目光又汇集过来。
“......嗯。”楚天珩点了点头,微笑似乎更深了一些。
众人笑着私语不断,也有女弟子向何以沫投去锋利的目光。
苏沐虞偷笑间望见了熟悉的面孔,分别是顾寻和苏子叶。
两人端立在无是道观队伍前方,俱是闭口无语、面色严肃。与千钟宫这边的欢声笑语、站姿不正,一白一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经过这段时间都修炼,苏子叶再不如从前那样弱不禁风了,现在的她恐怕能徒手打死一头牛吧。
苏沐虞撇撇嘴,又扫了几圈。
奇怪,蓝渊怎么不在?按他的资质都能骑在顾无言头上了。
都快三年没见了......应该已经把自己忘了吧。
张望了好久,苏沐虞收回目光看着身边。
任平生还在打趣楚天珩,几个人嬉笑怒骂的,后面千钟宫的旗帜在随风飘扬,闪着明亮的光。
苏沐虞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苏子叶要来就来吧,她才不怕。
这时楚天珩忽然眉头一皱,“何师妹怕是要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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