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队长扒拉了一下媳妇拉他的手,继续冲夏菊花叨叨,总体意思就是他们家人对常春芽没她说得那么不堪,他儿子跟儿媳妇感情其实挺好,平时小两口日子挺和顺的,都是自己媳妇爱摆婆婆的谱,死拉着儿子不让他来接常春芽……

    常春芽正好出门给常会计端热水,听到公公睁着眼说瞎话,咬了咬牙说:“大队长,让他们先回去吧,要不我爹醒了看到你们更生气,我大哥二哥也可能动手。”真把人打个好歹,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见唐队长听了自己的话,面露喜色,常春芽一眼也不想多看姓唐的人,转头看向院门说:“唐队长,你觉得我过得好,我自己觉得过不下去了。等我爹好好,我就跟唐七斤离婚,你们觉得哪个姑娘愿意过你家的好日子,就给唐七斤再找个好的,也省得他娘天天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

    “你说啥?”唐七斤脸白了:“我不就说你两句,晚接你两天,你就说跟我过不下去了?”谁家媳妇气性这么大,难怪他娘一直说他媳妇不是过日子的人。

    常春芽看他的眼神里全是冷漠:“你这两天可够晚的。我得给我爹打水,你让开。”说完再也不看唐七斤一眼,头也不回的进了厨房。

    唐队长媳妇指着常春芽的背影喘粗气:“不过就不过,你想吓唬谁呢?我儿子离了你,马上能找个大闺女,来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这不你们大队长就在跟前呢,人家刘志双……”

    夏菊花猛地站到她面前,眼睛里带着从没有过的怒火:“你儿子拿啥跟我儿子比?春芽也不是孙红梅。这两年都是常会计家贴补春芽,可没用春芽从婆家带一把粮食回娘家。”

    这个混蛋玩意,竟然当着春芽的面拿刘志双举例子,不是往人心口上撒盐吗?就算她不知道常会计曾有意把春芽说给刘志双,单纯只是想用一个成功二婚的案例,来压制常春芽,夏菊花也觉得不可原谅,说出来的话跟刀子一样,一点情面也没给唐家留。

    这话唐家人听了大没面子,三张脸都面红耳赤。从厨房打了热水出来的常春芽听到耳中,又是一番滋味。不过她拎得清轻重,知道现在不是自己伤感的时候,端着热水稳稳的走过唐家人,去给她爹擦手脸。

    唐家人却觉得常春芽这个做法,就是认同了夏菊花的话,全都气得肚子疼。唐队长因夏菊花是平安庄大队长,说的话又是事实,想不出啥话即找回面子又不得罪她,只能保持沉默,他媳妇却觉得忍不了,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手指着夏菊花说:

    “你别觉得自己两儿子都进城当了工人就了不起,要不是你自己天天东奔西跑,跟好几个男人拉拉扯扯的,你儿子能进城当工人?你自己不觉得丢脸,还好意思当美事儿挂在嘴边上,我都替你脸红。”

    “你放屁。”啪的一声,一记耳光落到了唐队长媳妇脸上,下手的竟是开着拖拉机过来帮忙的刘志福。他打了一耳光还不解恨,扬起手又要向那女人脸上招呼:“我大娘啥时候跟人拉扯了,她天天东奔西跑是为了平安庄人过上好日子。你这是诬蔑,我打死你这满嘴喷粪的臭娘们。”

    夏菊花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刘志福,把他挡到自己身后,自己直面也从被打中反应过来的唐队长媳妇,眼睛里的冷意吓得那女人愣是只抬起爪子,不敢挠下去。

    常青山把刘志福与唐家人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自己上前一步要挡到夏菊花前头,眼睛看向唐队长:“唐队长,你们家婶子得了失心疯吧,咋嘴跟刚吃了屎似的臭呢。”

    见到亲娘被一个陌生人打了,唐七斤赶紧上前扶住她,张嘴想问问那人咋动手打人,就见大舅子出现,吓得忙把嘴闭上了。

    他就是这么欺软怕硬的怂货,否则哪个大男人看到亲娘挨打不先打回去,反而要问人家凭啥打人?

    唐队长的脸色一直没好看过,现在完全不能看了:“夏大队长,你们大队的人咋上来就打人呢?不管咋说,我媳妇都比他大那么些,年轻人也不该跟她动手。”

    夏菊花已经不气了,干脆不气到底:“你不知道我侄子为啥动手打她?”指指捂着脸的女人,夏菊花轻蔑的说:“她烧了高香今天在我侄子面前说的这话,要是在我儿子面前说,你看我儿子让不让你们三口离开平安庄。”

    说完她都不看唐家人的反应,对常青山说:“这儿的事儿不用你管,进屋把你爹抬上车,拿床被褥给他铺盖一下,快点把人送医院去。”又对刘志福说:“你先给拖拉机掉头,把人送到后到公社派车所去,跟公安说我要报案,有人诬蔑我,我要告她诽谤。”

    刘志福瞪了唐家人一眼,转身去调整拖拉机的方向,唐家人已经傻了,唐队长小声对夏菊花求情:“夏大队长,那娘们就是嘴上没把门的,你打她两巴掌,骂她几句出出气,就别……”

    夏菊花看都不看他,冷冷的说:“嘴上没把门的,那是打得轻。我一辈子堂堂正正,一个人带大两个儿子,从来没被人说一句闲话。现在孙子孙女都有了,倒让你媳妇指着鼻子说我跟人东拉西扯不清白?那几个你媳妇说跟我拉扯的人,都有名有姓的,我要去问问他们,是咋跟我拉扯的。”

    刚被人打了一巴掌,希望男人给自己出气,结果男人反倒给人赔不是,被气得不轻的唐队长媳妇,听到夏菊花要报案时已经屁都不敢放,现在又听夏菊花要去问那几个被她说有拉扯的人,一屁股坐到地上起不来了。

    她真的只是图嘴上痛快,想拿这事堵夏菊花的嘴——农村人更看重名声,寡妇被人说与人拉扯,那是最丢人的事儿,一般人听了恨不得以死证清白,哪还有脸跟别人还嘴?

    这个夏菊花倒好,竟然要去报案,还要去问那几个人。别说报案得惊动公安,就是她顺嘴说的那几个人,最小的也是公社书记,问到头上别说没事,真有事儿能有她好果子吃吗?

    越想越怕的女人,抬眼看向一脸铁青的男人,小声叫了一声:“他爹。”这可咋办呀?

    在这个女人的印象里,自家男人一向有本事,在大队不管是谁都得高看他一眼,连带着他们一家子在大队走路都下巴抬得高高的。

    不想唐队长不听媳妇的叫声还好,一听走上前两步,在媳妇希冀的目光之中,抬脚就踢了上去。踢一下还不算完,接二连三的狠脚,踢得媳妇吱哇乱叫。

    唐七斤心疼亲娘,更怕亲爹,哪怕亲娘被踢得在地上打滚,也只敢乍着手在旁边带着哭声喊:“爹,你踢我娘干啥,快别踢了,别踢了。”

    看着唐家人的闹剧,夏菊花觉得常会计那句话没说错,他是真对不起常春芽,咋给闺女找了这么一个没骨气没担当的男人。

    在夏菊花的心里,一向都不赞成男人打女人,可今天唐队长脚踢蠢妻,夏菊花没制止——不就是在自己面前演苦肉计,想让自己开口劝说别打了吗?

    嘴贱的人难道因为是女的,就不该打?

    冷冷看着唐队长出脚的速度一次比一次慢,夏菊花全当他是踢累了,一点劝解的意思都没有——她两辈子活下来,都十分注意与男人的距离,就是怕有啥闲话扯到自己身上。

    不是她封建,实在是舌头底下压死人,她要干的事儿多着呢,难道天天让人戴有色眼镜看她,不管她干成啥事,都让人说是因为拉扯不清才办成的?

    她是没出脑子还是没出力,难道女人自己就干啥都得靠男人?

    所以夏菊花就那么看着唐队长一脚一脚踢向自己媳妇,她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心软,就跟对唐书记时不能松口是一个道理:啥事都怕开头,这婆娘开头不直接按死,以后会有无数诬蔑之词加到自己身上。

    常家人已经把常会计抬到了拖拉机斗里,盖好了被子保暖。其实常会计已经早醒了,就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睛都睁不开的那种。他把亲家母说夏菊花的话都听在耳中,敢不得自己起来也给她一个耳光,却终究有心无力。

    李杏芳几人同样看到了唐队长踢人,同样没有人劝说——常会计被他们家人给气倒,这个婆娘出力最多,挨打还是挨自己男人的打,那是活该!

    唐七斤自己劝不住亲爹,见常春芽从身边走过,还有脸拉住她,嘴里说:“春芽,你快劝劝爹,娘都多大岁数了,爹这么打她打坏了咋整。”

    常春芽真想不通,自己咋跟这样的人过了两年——真不想让你娘挨打,上去把你爹抱住就行了,没看你爹现在就是做样子吗,你一抱他还不就着台阶住脚?

    结果挺高的大老爷门,光张嘴不干事,求了这个叫那个,要让常春芽说,唐队长最该给两脚的反而是唐七斤。

    她冷冷挥开唐七斤的手:“放手,咱们都要离婚了,少拉拉扯扯的。要不到你娘嘴里,又成了我缠着你不放。”

    刘志福已经摇着了拖拉机,见常家人坐好了,大声对夏菊花说:“大娘,一会儿我路过大队的时候,叫几个人过来把姓唐的看住了,公安不来他们一家子谁也别想跑。”

    夏菊花冲他摆手:“好好开你的拖拉机就行。他们一家子住哪我知道,就算是跑了,去唐家庄一样能找着人。”

    拖拉机开走了,常家只留下两个儿媳妇看家,都站到夏菊花身侧,提防的看着已经停住脚的唐队长,以及人高马大的唐七斤。

    唐七斤还委屈呢,冲着唐队长抱怨:“爹,你听春芽的话了没,她还说要跟我离婚呢。”

    唐队长恨不得自己也跟常会计一样昏过去。他想不明白自己豪横了一辈子,儿子咋被养成这样,不由怨恨的看着躺在地上起不来的媳妇。

    一定是这老娘们没教儿子好,更是因为她把常春芽逼急眼了,才咬死都要离婚。不行,儿子立不起来已经定形了,常春芽看起来却是个能干的,还能在平安庄大队上班挣钱,说啥也不能让他们两个离婚。

    “夏大队长,这娘们你爱咋处理咋处理,我肯定没二话。不过春芽和七斤,小两口感情好,都是这娘们在里头瞎搅和才生了点气。以后我一定管住这娘们,不让她插手他们小两口的事儿。”

    还真是能屈能伸呀,就是这话说的真不是时侯。毕竟刚才夏菊花已经明打明要向派出所报案了,此时的唐队长最应该的不是向夏菊花求情,别追究他媳妇诬蔑的事儿嘛,咋说起春芽和他儿子是不是离婚来了?

    跟夏菊花说得着吗?

    夏菊花被气得冷笑:“唐队长,你这话说错了吧?春芽和你儿子是不是离婚,往小了说是他们两人的事儿,往大了说是你们两家子的事儿,跟我有啥关系?你不会觉得今天跟我说了,将来他们两个真离了婚,就可以赖到我头上,说是我指使的吧?”

    “春芽两个嫂子都在呢,这事哪怕你跟她们说,都比跟我这个外人强。你说是不是,唐队长?”

    唐队长心里的算盘再次被夏菊花打破,心里气恼的让他再不顾是不是会得罪她:“咋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你让常春芽在平安庄上班,她娘家能容得下她呆这么长时间?早把她撵回我们家去了,他们小两口还离啥婚。”

    你说得真对。

    夏菊花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唐队长,竟一时不知道咋说好。常春芽的大嫂杜玉兰不干了:“唐队长,你说的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春芽不管嫁人多长时间,还是姓常。难道我们常家是眼睁睁看着自家人受欺负,不管她死活的人家?”

    唐队长真想点头,偏常家不管是常春芽的嫁妆也好、每年的年礼也好,都比一般人家出的强不少,可人家嫂子现在还能站出来替她出头,说明真不介意小姑子在娘家住多长时间,唐队长的头就点不下去。

    僵持之间,外头传来人跑动的声音,不一会儿好几个四队的人到了常会计家门口,探着头往院里看到夏菊花,立刻回身说:“大队长在呢,没出啥事儿。”

    很快十来个人都进了常家院子,自觉的站到夏菊花身边,把她围在当中后,虎视眈眈的看着唐家三人。夏菊花认出这些人都是留在四队干活的社员,不由问:“你们咋来了?”

    “一开始姓唐的来老常家闹事儿,我们只当是两亲家没说到一块,寻思着老常是讲道理的人,用不着我们劝也出不了啥事,他让我们去干活我们就走了。”

    “谁成想这姓唐的能耐不小,能把老常给气昏过去。等我们听着信的时候,拖拉机都开走了,也没帮上忙。听说家里就剩下你们三女的,我们就过来看看。”

    带头进来的男人夏菊花也认识,是四队长的叔伯兄弟,叫张敬德,四队长带四队人在方便面厂建设收尾,队里的活计就由他负责。

    看得出他在生产队也有些,说完自己这些人的来意之后,社员们只是跟着点头,没人再出声补充,一双双眼睛都警惕的看着唐家三人。

    唐队长至此才明白,平安庄人心齐、对夏菊花十分拥护并不只是传言,也没有夸大,是铁一般的事实,不由面色灰败的往地下一蹲,不出声了。

    他媳妇与唐七斤更是怂货,同样不敢吭声,眼巴巴一会看看夏菊花、一会儿看看围着夏菊花和常家两儿媳妇的社员——他们当然不敢如只有夏菊花三人时一样,想啥说啥,很怕社员们一生气再揍人。

    十来个大老爷们一人一拳头,就不是刘志福一耳光那么简单了。

    可惜他们明白得太晚了,等公社派出所真来了两公安,要带他们回派出所调查的时候,三个人才知道从夏菊花嘴里说出来的话,都将变成现实。

    平安庄的社员们也都知道了唐队长媳妇是咋诬蔑夏菊花的,在唐家庄大队长来平安庄找夏菊花的时候,求情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平安庄的社员拦住了,一句话也不让他跟夏菊花说。

    理由都是现成的:你唐家庄大队长也是男的,要是夏菊花跟你说了话,唐队长媳妇再说夏菊花跟你也有拉扯,夏菊花不是有嘴也说不清吗。

    唐家庄大队长真是有苦说不出。这两天他过得是焦头烂额:唐队长的老爹老娘带着一大家子要给他下跪,说啥他跟唐队长共事多年,不能见死不救。公社却命令他配合调查唐队长这些年当民兵队长,干没干过啥违法乱纪的事笔,有没有利用职权侵占过集体与社员的利益。

    大队长有心想对所有人说,唐队长的行事,关他啥事。可惜只能想想,对哪头都不能说。思来想去,觉得还得从夏菊花入手,毕竟唐家三口被派出所带走,最根本的原因是诬蔑了夏菊花。

    结果连句话都来不及跟夏菊花说,就让平安庄社员堵得哑口无言,唐家庄大队长不是不气。不过他气的不是平安庄社员或是夏菊花一点面子不给他留,而是唐队长媳妇太口无遮拦:

    夏菊花多大岁数了?四十好几的人了!哪怕这两年不再下地风吹日晒,可那脸底子就是一般人,身材更是连腰都找不着。唐队长媳妇以为领导都瞎眼了吗,要跟这样的夏菊花有拉扯?

    这话他也就敢在心里想想,一句都不敢往出说,同样是怕气愤的平安庄社员给他两下子。不过这一趟也不算白跑,至少知道夏菊花的决心,唐家庄大队长知道自己该咋办了。

    回到大队后,他无比配合公社调查此事的办事员与派出所公安,很快就得到了唐队长当民兵队长期间,有吃拿卡要的行为的证据,他媳妇与唐七斤,更是干着最轻省的活记着全生产队最高的工分。

    这下子唐家庄大队的人不干了,觉得唐队长辜负了全大队人的信任,连带着连别的大队干部也不相信起来,要求公社办事员把别的大队干部也查一查。

    别的大队干部就经得住查吗?显然不可能,多吃多占的事儿每个人身上多少都有点,最清白的反而是大队长。可惜大队长完全高兴不起来,哪怕全大队的人对他的信任提高了一个台阶,还是在全体社员大会上进行了检讨。

    谁让他是大队最高领导,手下人犯了错,说是他领导不力一点也不委屈。

    至此唐队长的大队民兵队长肯定是做不成了,还要把这些年多吃多占的吐出来。因此他与唐七斤被放回了家,却觉得还不如被关在派出所的日子好过——全大队尤其是他所在生产队的社员,天天有人隔着院墙往家里扔石头,告到别的大队干部那里还没有一个人为他做主,这日子了还咋过?

    要命的是他媳妇还被关在派出所,听那意思诬蔑夏菊花的罪名要成立的话,还得坐牢呢。

    这年头家里哪敢出个坐牢的?

    前唐队长不得不在一个月高风黑的夜晚,带着唐七斤再次出现在常家——不管咋说两家都是儿女亲家,自己家出了个犯罪分子的话,常家脸上也光彩不了,常会计难道不应该找夏菊花说说情,别追究他媳妇的罪名了?

    常会计那天是急火攻心昏过去的,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就回家养着了。到家后全家商量来商量去,得出的结论都是常春芽的确不能再跟唐七斤过下去,要不有那么一个惹祸的婆婆,不知道心疼自己的丈夫,这辈子都得泡在黄连水里。

    唐家父子上门,即在常家人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外。常家人对他们不可能有好声气,听明来意之后一屋子都是冷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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