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前还跟大家热火朝天讨论酸辣粉的人,一回家就昏倒了,听到的人无不动容——得是意志力多强大的人,才能在刚才的讨论中,表现得那么若无其事?!

    李宏亮两人心里的内疚无法用语言形容,说啥都要陪着夏菊花去医院。他们认为,如果夏菊花不是惦记着跟自己谈酸辣粉,而是直接回家休息的话,就不会累得昏倒。

    可吉普车就那么大地方,夏菊花的情况不明只能躺着,根本坐不一这么多人。齐小叔想起刘志双会开拖拉机,便让他快点回平安庄把拖拉机开来,李宏亮两人坐刘志双的拖拉机去医院。

    而他自己则代替刘志双坐到副驾驶上,马上指挥司机直接去县医院——红星公社倒是有个卫生所,可里头大夫的水平,肯定不如县医院的大夫。

    一个县城才多大,齐小叔又是土生土长的平德县人,急诊科的大夫一眼就认出他来。这可是县革委会主任,能让他亲自送来的病人,能是一般人?

    于是好几个值班大夫围着夏菊花会诊,得出的结论是重感冒没得到休息,以及饥饿引发低血糖,导到的昏迷。

    诊断结果一出,自责的就换成了齐小叔:是他着急回平德县,尽快处理好部队来人的事儿,夏菊花才没吃上庆功宴,路上又因她睡着,齐小叔便索性由着司机一直把车开回平德县,几个人都是两顿没吃饭。

    本想着回平安庄肯定有东西吃,结果夏菊花这个急性子,又提出要先见两名部队同志,一讨论起来大家就忘记时间,更没想起吃饭的事儿,竟把人给饿昏了。

    好在输上液后不久,夏菊花的脸色就缓过来一点儿,哪怕人还没醒,多少也能放点儿心。刘志全便请齐小叔先回家休息:“齐主任,你也跑了一天,现在也没吃饭呢吧。还是回家吃点儿东西休息一下,要不也累病了,全县人民都不答应。”

    司机也帮着劝人,齐小叔情知自己在这里没啥用,便离开病房,与后赶来的刘志双三人在医院门前碰了头。

    “我看,咱们还是给夏菊花同志几天的休息时间,等她病好了再研究物资的问题吧?”齐小叔知道部队做事讲究速战速决,在介绍完夏菊花的情况后,这么跟李宏亮商量。

    李宏亮连连点头:“那是当然。我们也没想到夏大队长竟然……都怪我们太心急了,一讨论起来就忘了时间。齐主任放心,夏大队长没好,我们不会再跟她讨论这事儿。”

    刘志双哪里站得住,听说亲娘已经输上液了,不管李宏亮几人说啥,自己向着医院病房就跑。李宏亮两人见状匆忙跟齐小叔告别,随着他跑了进去。

    “唉。”齐小叔自己叹一口气,想着是不是自己把夏菊花逼的太狠了,她急火攻心才导致病情加重,很希望自己能做点啥事儿将功补过。

    其实今天齐小叔送夏菊花到医院,已经大大提高了夏菊花的待遇:她没被送进人满为患的大病房,也没有让她等躺在急诊室里干等着,到第二天有科室确诊再收治住院,而是直接安排进了单人病房,还有一个护士专门负责护理夏菊花。

    “大哥,娘醒了吗?”刘志双在护士的指引下,找到单人病房,见到刘志全头一句就问亲娘醒没醒。

    刘志全两眼通红的向他摇头:“还没呢,不过医生说娘输上液,醒了后吃点东西就不碍的了。”

    王彩凤有点儿犯愁:“这大半夜的,上哪儿给娘弄吃的?我光顾着给你拿钱,没想起带粮票。”谁也想不到出门开会的夏菊花,竟然会饿肚子。

    进门的李宏亮听了忙说:“嫂子,一般医院都有食堂,我带了粮票,现在就去看看食堂还开着门没。”

    刘志双一把拉住他说:“同志,还是我去吧。”

    刘志全见兄弟身子跟筛糠一样抖个不停,知道他开拖拉机冻狠了——拖拉机不象汽车有车厢,坐车斗里的人还能盖床被子保暖,开车的人只能硬冻着。

    于是刘志全强硬的拦住刘志双,让他先暖和过来再说,自己则出了病房向护士打听食堂在哪儿,要买饭的话用不用粮票。只可惜护士告诉他,这个时间食堂早关门了,得等到明天六点半以后才有饭供应。

    回了病房把情况一说,刘志双抖着身子往门外就走:“我去找齐哥想想办法。”

    县城里他们认识的人不多,而刘志全是不知道齐卫东住在哪儿的,还真得刘志双去找人。所以他没再拦刘志双,只把自己的大衣给兄弟披上,嘱咐他开拖拉机的时候慢一点儿——现在顾不上讲究打扰不打扰人休息了,让亲娘喝上口热粥是正经的。

    等第二天夏菊花醒的时候,就觉得两边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不由咝了一声,一直守在边上的王彩凤忙问:“娘,你醒啦,觉得哪不舒坦?”

    夏菊花挺纳闷,王彩凤咋跑她屋里来了,难道自己今天睡过头,她来叫自己吃饭?睁眼一看,白晃晃的顶棚可不是自己家的,夏菊花不由把头转向王彩凤:“这是哪儿呀,咋上这儿来了?”

    一说话,才觉得自己嗓子跟着了火似的,声音得用点儿力气,才能从嗓子里硬挤出来。

    王彩凤一听她的声音,就把早晾着的水递到嘴边,水放的不冷不热,夏菊花把一杯水喝了个精光,才觉得嗓子好受点儿。

    现在她已经看出来,自己是躺在医院里,就问:“咋还来医院了?”

    “娘,你都要吓死我们了。”王彩凤抽了抽鼻子,把眼里的泪意压下去说:“昨天你一进家门就昏倒了,幸亏司机还没走,就直接把你送到医院来了。医生说了,你就是重感冒没休息好,昨天又没吃饭低血糖了。”

    低血糖?夏菊花上辈子听过这个名词,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才两顿没吃就低血糖了?六零年那会儿,两三天不吃的时候多着呢。唉,这人真是越养越娇气了。”

    “你可不娇气。”齐小叔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同志,随着齐小叔的话向夏菊花点头微笑。

    夏菊花看了看表,还不到七点呢,齐小叔竟然就出现在病房,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齐主任,咋还能大早晨就惊动你呢。我就是个感冒,今天就能回家。”

    跟在齐小叔身后的女同志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王彩凤:“这是我替夏大队长煮的粥,她感冒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先垫垫肚子吧。”

    齐小叔就把人给夏菊花介绍了一下,这位女同志是齐小叔的爱人,是县统计局干部,名叫谢金岩。谢金岩看起来十分爽利大方,对着夏菊花笑的十分灿烂:“老齐和卫东两人老提起夏大队长,说你是个能干有主意的,我早就想认识认识了,没想到今天才见上面。”

    夏菊花忙请齐小叔和谢金岩快坐,嘴里谦虚着:“我算啥能干,人家齐主任管理这么大一个县,才叫有主意呢。”

    齐小叔十分鄙视的看着夏菊花说:“看来病快好利索了,都能睁着眼说瞎话了。我媳妇嘴笨,你可别忽悠她。”

    他们两个之间谁忽悠谁,还真有些理不清楚,夏菊花就不搭齐小叔的茬,专心跟谢金岩说话。谢金岩主要目的是来送粥的,自然想让夏菊花早些吃到嘴。所以边说着话,边伸手要拿床头柜上的保温筒,才发现还有另一只保温筒也放在床头柜上。

    “你们是在食堂打的粥吗?食堂的粥清汤寡水的,还是先别吃了,吃我带来的吧。”谢金岩丝毫没有头一次见面的生疏气,直接对王彩凤说。

    王彩凤笑了一下说:“不是在食堂打的,是夜里志双去小齐那儿煮的。”转头又向夏菊花解释说:“小齐夜里也跟志双一起过来看你了。我想着这么些人都在这儿守着没用,不如大家轮班歇一会儿,就让他带着两位部队上的同志,到小齐那里挤一挤。”

    夏菊花觉得她这么安排的挺好,赞许的向王彩凤点了点头,倒让王彩凤脸有些泛红,跟得了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似的。

    谢金岩就问:“这是你大儿媳妇吧,看着就是孝顺本份的好孩子。昨天我听老齐说了,他们兄弟两都能进供销系统,这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的好事儿。就怕你热热闹闹的过惯了,孩子们一走得把你闪一下。”

    夏菊花还没不得及跟两儿子说这事儿,只好微笑着说:“也是他们运气好。”

    “啥运气好。”谢金岩是不相信运气的:“要不是你给供销系统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再大的运气也没人敢一下子把两孩子都招进去。还不是你这当娘的给他们挣出来的。”

    王彩凤不由回头看刘志全,发现男人也一脸蒙的看着亲娘,完全插不进话去,只好把疑问咽到肚子里。

    齐小叔自然明白,夏菊花昨天没有时间跟儿子们说这事儿,就打断谢金岩的感叹说:“你们两有啥话,等夏菊花喝了粥再说还不行?要不一会儿又低血糖了,到时候别又赖人不给饭吃。”

    谢金岩被他说的笑出声:“可不是,我就是想给你拿粥的,结果说话一投机,就忘了。”

    王彩凤已经拿起谢金岩带来的保温筒,从里面倒出一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本想自己喂夏菊花,却被夏菊花接过碗去说:“我又不是不能动,等我不能动那天,有你们伺候烦的时候。”

    说到这儿不能不想起上辈子,自己还没到不能动的时候,人家就已经不许自己上门了,现在自己只是感个冒,床前就围了这么些人,对比不要太强烈。

    好在很快他们该搬地区的就搬地区、搬省城的搬省城,自己也不用老受刺激了。

    想到自己上辈子的悲愤,夏菊花喝粥都喝的恶狠狠的,看在别人眼里就是她饿的太狠,所以吃的又快又急。王彩凤忙把一碗咸菜递过去:“娘,你就着点咸菜,要不光喝粥嘴里没味。”

    夏菊花一声不吭的挟了块咸菜,就着粥喝进肚里,心里的郁气渐渐平了:这辈子跟上辈子完全不同,她每天有干不完的事儿,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事要做,不该总受上辈子影响。

    那些让她绝望的事儿不会发生,她也不允许发生——那两货眼看着都要搬离平安庄了,再为他们影响情绪,那就是自己想不开钻牛角尖了。

    现在她的任务,就是把养老钱赚的足足的,别的事儿都跟她无关。

    想明白的夏菊花,喝粥的动作慢了下来,也没有那股子恶狠狠的劲了,王彩凤回头欣慰的与刘志全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是亲娘肚子里有了底,才不吃得那么急了。

    就连齐小叔与谢金岩也是同样想法,正要劝夏菊花别一下子吃太多,医院院长已经带着几个大夫出现在病房了——今天没到上班时间,急诊值班大夫就向院长报告了革委会主任亲自送人就诊,还带着爱人一大早给病人送饭的事儿。

    院长自然无法如往日一样,按部就班的吃完早饭,慢悠悠来上班。而是一个电话打出去,召集了好几个相关科室的大夫,跟着他一起来看病人的情况。

    一下子就跟齐主任来了个“巧遇”。

    齐主任是位没有架子的领导,一点儿也没因自己的身份,耽误院长带人给夏菊花重新确认病情,还耐心的听完了院长对夏菊花后继保养的建议,最后亲切的跟院长握手,请他费心多关照一点儿夏菊花同志。

    因为夏菊花同志是平德县的功臣,她生病是因为代表平德县参加博览会,积劳成疾,加上年轻的时候劳累太过,这一次才会被病魔打倒。

    所以平德县所有的人,都有义务帮助夏菊花同志好好休养,以便她康复之后,为平德县做出新的更大的贡献。

    病床上被强制不许坐起来的夏菊花,把被子的一角攥出了好些褶子,牙也咬得死紧,脸更是涨得通红,吓得院长马上让人给她重新量体温,生怕她刚才坐起来的时候闪了风,发起烧不利用药。

    夏菊花对院长的安排一律摇头,就是咬着牙不说话。直到齐小叔让院长带人去研究一个更有效的治疗方案,院长带着大夫们离开病房,夏菊花才低吼一声:“齐主任,我是不是要死了?”

    大家都是一愣,刘志全和王彩凤急着向夏菊花解释,说大夫没有那个意思,她就是重感冒,再输一天液就好了。倒是齐小叔听出夏菊花是因为自己那句被病魔打倒生气,哈哈笑了两声,拉起谢金岩就走。

    谢金岩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齐小叔说的确实有些过火,谁探望病人不祝人早日战胜病魔,反而咒人家被病魔打倒的?难怪夏菊花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不得不回头替齐小叔道歉:“菊花姐,他就是这么有口无心的人,不会说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中午想吃啥,我给你送来。”

    虽然知道不该迁怒谢金岩,可想想自己这病,齐小叔别想脱了干系,夏菊花就在床上躺平了:“我已经被病魔打倒了,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出不了院。”

    这下谢金岩都绷不住笑出了声,到医院门口上车的时候,还埋怨齐小叔:“你平常说话不是挺靠谱的嘛,咋今天连话都不会说了?”

    齐小叔回头透过车窗,看了医院病房一眼,说:“你刚跟夏菊花接触,不了解她的性子。那是个好强的人,有点儿事不干完了死活都不肯歇着。”

    “刚才你没听院长说,她年轻的时候劳累太过,身子都虚了,就是凭一口精气神撑着呢。这回从省城到羊城、博览会跟着连轴转好几天,又从羊城回省城、到地区,好几天还是不得消停。”

    “要是没部队来人的事儿,平安庄大队有李长顺盯着,她还能轻快点,慢慢缓过来。可现在部队的人等着呢,她能躺得住?”

    谢金岩的确不了解夏菊花的性子,可是齐小叔的性子她了解呀,这要不是真看重夏菊花,齐小叔不会费这样的心思,只为让人多休养两天。

    于是她笑着打趣齐小叔:“看不出来呀,你还这么关心下属呢。”

    齐小叔冲媳妇一乐:“这可是个宝贝,我不关心让别人抢走了,哭都找不着调。”就把夏菊花在博览会上咋大放异彩,咋受杨司长和省供销系统看重,杨司长主动出面给协调联合收割机、省供销系统出面给协调拉电不说,为了笼络夏菊花,马上要把她两个儿子都招工告诉谢金岩。

    “你看着吧,省供销系统肯定不死心,不管夏菊花哪个儿子进了省城,都会破格给待遇,就是要让夏菊花看出他们的诚意来。咱们平德县有啥,有的也就是让她故土难离,有的也就是点儿人情味。”齐小叔说到最后都替自己心酸。

    县统计局干部谢金岩同志都听呆了:“那你不说好好捧着她点儿,还处处跟她呛着干?”

    齐小叔在媳妇面前没啥好藏着掖着的:“你知道啥。你看现在她跟我说话,象是农村妇女跟领导说话吗?是不是跟平常姐两说话差不多。还有卫东那小子,一到秋天就恨不得长在平安庄,一口一个婶子叫得比叫你还勤呢。”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人情味呀。”齐小叔觉得自己的方向是正确的:“所以你别看她说话冲,可那两台联合收割机,肯定能给协调来。全县农机、汽车的轮胎,她也能给磨来。”

    如此无赖的丈夫,谢金岩不想承认是她自己的,可是前头还有司机在,她也不能把这话说出口,只好暗暗掐了齐小叔一把,对司机说:“我到了。”

    不知道自己为啥被掐的齐小叔,从车窗里探出头喊住媳妇:“那你今天中午再辛苦辛苦?”

    谢金岩自己在医院都跟夏菊花说了,中午会给她送饭,自然觉得齐小叔这是马后炮,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我是给我姐送饭,跟你那些弯弯绕没关系。”

    没有我这个男人,你能认识夏菊花,还叫姐叫的这么麻溜?齐小叔心里不忿,却不敢把媳妇得罪狠了,赔着笑脸直点头,眼看着谢金岩进了统计局,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这里只是夫妻斗嘴,夏菊花所在的病房简直象赶集。

    原因是李长顺惦记着大队部里住着的两名部队干部,早起想叫夏菊花一起去大队部,请人吃早饭。不想到刘家才知道,夏菊花昨天一回来就昏倒了,连门都没进就被送到医院。

    这可把老头儿给吓坏了,急三火四的找人带他到县医院看望夏菊花。这一找人消息自然守不住,没一会儿全平安庄的人都知道,他们的队长开博览会回来了,可是人却累的进了医院,到现在还不知道是啥情况呢。

    谁还能坐得住?!

    不说李大丫、安宝玲这两个妯娌,也不说红玲红翠这两侄女,赵仙枝、常仙草、张翠萍这几个都不肯留在平安庄等消息的。

    要不是陈秋生按着,张翠萍是一定要跟来的,可是陈秋生告诉她,要是她也跟着到县医院,那编席组没人看着就乱了,夏菊花就算是治好病回来又得着急上火,再病了咋整?

    张翠萍还不干呢:“上回就是我留下,凭啥这回还是我?”

    陈秋生只好说:“谁让你男人不争气,非得做这个生产队长?”

    张翠萍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她可不觉得陈秋生是因为不争气才当的生产队长,现在平安庄生产队的日子谁不羡慕,这里除了她们队长外,就数她男人功劳大呢。

    于是出现在病房里的人就没有张翠萍,不过她托赵仙枝给夏菊花带话了,那就是让夏菊花安心养病,不养利索了别急着出院:编席组有她呢。

    这是张翠萍的原话,赵仙枝连她的表情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逗的一病房的人都笑出声。

    结果赵仙枝不等大家笑完,眼神已经转向李宏亮和林俊青:“两位同志,你们也看到了,我们队长身子不好,你们有再重要的事儿,是不是也等她好了再说?”

    在赵仙枝看来,李宏亮和林俊青两人早于她们出现在病房,那就是要压榨夏菊花,不让她安心养病呢。这两人在漏粉房咋折腾那些男人,赵仙枝不管。可她们队长都累倒在床上,听说是跟他们讨论啥问题累倒的,他们竟然还有脸追到病房来压榨人,那赵仙枝就得跟他们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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