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果&a;zwnj;然如陆睿所说, 粮价涨了几日,益王巍然不动,也没有别&a;zwnj;的消息传过来。百姓最&a;zwnj;初的惊恐之心稍定,粮价便又稍稍跌回&a;zwnj;来了。
只陆家的明面上的库房里, 和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地窖里, 都已经装满了粮食。
还是那句话,以备万一。
那个万一果&a;zwnj;然来了。
因着&a;zwnj;地域距离的缘故, 代&a;zwnj;王和赵王的消息比襄王北伐的消息迟了十来日才终于&a;zwnj;先后传到了江州。
代&a;zwnj;王和赵王都发了同&a;zwnj;襄王差不多的檄文, 指景顺帝死得不明不白,五十二皇子继位缺乏正统性,拒绝承认泰升这&a;zwnj;个年号, 并都兵指京城。
襄王在湖广有鱼米,代&a;zwnj;王在山西&a;zwnj;有煤铁,这&a;zwnj;两个都是富得流油, 且是嫡出&a;zwnj;皇子。赵王是庶出&a;zwnj;皇子,在北疆守国门,虽然穷点,但他有骑兵。一同&a;zwnj;来的还有其他各种小道消息,如襄王的兵已经开进到哪里哪里,又有哪个藩王表示支持三王中的谁谁, 或者&a;zwnj;北边哪个省的官员们投靠了谁谁谁。
一下子百姓又炸锅了,跌下去的粮价又重新涨起来,还一下子蹿高了。
且这&a;zwnj;不是江州一府的情况,对打仗的恐惧像疫病一样, 发散性的蔓延扩散。
陆正日日都回&a;zwnj;来得很晚, 显然府衙对此情况焦头烂额。
这&a;zwnj;一日他回&a;zwnj;来了,陆睿问:“何时开常平仓平抑粮价?”
陆正道:“悬而未决。”
开常平仓, 说起来容易,实是大事。真到了要动常平仓的地步,说明情况已经糟糕到一定程度,说明当地官员治理不力&a;zwnj;,要问责,怕会影响考评,影响仕途。
陆睿听了目光沉似水——便到了可能要换皇帝的程度了,官员们最&a;zwnj;担心的居然还是自己的考评,还是仕途。
景顺帝做了五十年皇帝,也曾吏治清廉,有过盛世景象。只后来他年老昏聩,沉迷丹道。大周朝益发地尚奢靡,各地吏治眼见着&a;zwnj;一年一年地败坏起来。
“那就这&a;zwnj;么放任粮价暴涨吗?”他声&a;zwnj;音中含了怒意,“寻常百姓家有多少余钱?够用度多久?转眼就都被套到了粮商手&a;zwnj;中。眼见着&a;zwnj;就要收夏粮了,但粮价这&a;zwnj;么高,地主、粮商必要囤积居奇,扣着&a;zwnj;粮食谋取暴利。苦的只能是寻常百姓家。”
陆正觉得头很痛,因这&a;zwnj;个事在府衙里已经吵了好几天了。他揉着&a;zwnj;太阳穴,道:“今日府台大人已经见了黄家和岳家的家长,他们是本&a;zwnj;地大绅,若他们肯牵头平抑粮价……”
“他们?”陆睿冷笑,“带头涨价的不就是他们吗?”
陆正也叹了口气,道:“自然是他们。但我等只是流官而已,想压制这&a;zwnj;等地方上的豪族,几没可能。”
陆睿自然懂这&a;zwnj;个道理。因为陆家在余杭也是豪族。
他到温蕙那里的时候,眉头都还锁着&a;zwnj;,用饭的时候,量也比平时少。
原该食不言寝不语的,但温蕙没忍住,问:“还是因为粮价的事吗?”
陆睿“嗯”了一声&a;zwnj;。
温蕙叹口气,道:“那没办法,百姓心里慌呢。我娘也经常说,手&a;zwnj;里有粮,心里才不慌。大家都一样的。”
“江南从不缺粮。”陆睿吃不下,落箸,“马上夏粮就要下来了,今年风调雨顺,年成好,又是个丰年。全是地方上的豪强氏族故意哄抬粮价。”
温蕙道:“啊,这&a;zwnj;样?那大家看不出&a;zwnj;来吗?”
陆睿道:“寻常百姓,大字都不识一个,哪有这&a;zwnj;等见识?且集市上那些哄闹着&a;zwnj;危言耸听散布流言的,少不了黄家岳家的人。百姓们一听,自然惊惶,便争着&a;zwnj;去买粮。只可恨州府明明发了告示,也使差役、里长们去说,便是不听,偏便信市井谣言。”
温蕙这&a;zwnj;时候觉得陆睿有点不那么接地气了。虽然他关心时政,甚至肯去了解市集上粮食布匹盐糖的价格以了解民生&a;zwnj;,但归根到底,他不了解那些布衣泥腿的百姓。
他毕竟是一个锦绣堆里养出&a;zwnj;来的贵公子。
“那是肯定的。官府的话谁信。”温蕙道,“便是在我们青州,青州不管贴什么告示了,在我们百户所里,我爹不说话,大家都不会信的。”
陆睿更是吃惊,沉声&a;zwnj;问:“已经到这&a;zwnj;种程度了吗?还是只是岳父那里如此?”
他知吏治败坏,官府在百姓心中渐渐失去了信用,只不知道竟已经严重到了这&a;zwnj;种程度。
“肯定都如此的啊,旁的百户所也是这&a;zwnj;样的。我知道你觉得百户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官,可是我们那里都知道,‘军堡门一关,百户就是天’。”温蕙点头,又道,“你再吃点啊。”
“吃不下。”陆睿只摇头,“你吃。”
读书人一生&a;zwnj;所学,一生&a;zwnj;所为,便是经世济国,辅佐一位英主,开盛世太平。只眼前现实与书中所教&a;zwnj;,落差实在太大,叫人心中生&a;zwnj;出&a;zwnj;说不清的淤塞难受之感。
忽听温蕙道:“要是读书人肯出&a;zwnj;来说话就好了。”
陆睿抬起眼。
温蕙叹口气,道:“读书人出&a;zwnj;来说话,大家肯定会听的。”
陆睿哂道:“府台、同&a;zwnj;知、判官哪个不是读书人。”官府的告示不是读书人撰写发布的?也不见有人肯听。
“那不一样呢。我说的是还没当官的读书人。还没当官的读书人,是你邻居,是你亲戚,是你朋友,是你店里的客人。是咱们自己人,自己人说话,当然听。”温蕙道,“等他们当上了官,穿上官服,可就是只帮着&a;zwnj;官府睁着&a;zwnj;眼说瞎话啦,谁信他们谁是鬼。”
她说完,还想再劝陆睿喝碗汤,岂料陆睿忽地站了起来。吓了温蕙一跳:“吓,怎了?”
陆睿的眉头舒展开了,眼中蕴着&a;zwnj;光,嘴角甚至有了笑意:“蕙娘,你说的对!”
温蕙眨眨眼。
陆睿道:“该是读书人出&a;zwnj;来说话的时候了。这&a;zwnj;等时候,还缩在书院里傻读书,我辈实是有愧先贤教&a;zwnj;导。”
他拔脚就要走,走了两步又转身回&a;zwnj;来,伸臂轻轻抱了一下温蕙,温声&a;zwnj;道:“我有事要跟父亲谈,待会儿不回&a;zwnj;来了,你早点歇着&a;zwnj;。”
“噢!”温蕙忙道,“那你赶紧去。”
陆睿一笑,去了。
他眼中蕴着&a;zwnj;精光时的模样可真好看啊,温蕙想,让人移不开眼睛呢。
房中的丫头嘴角都含着&a;zwnj;笑,自然是因为适才陆睿那一抱。好歹平时都是两个人缩在里间,听唤的丫头在外面候着&a;zwnj;,今日里竟公然抱上了。
只温蕙现在跟青杏、梅香都熟了。落落、燕脂这&a;zwnj;两个小的不抗饿,平常晚饭时候也不让她们伺候,故不在房中。温蕙只脸上热过一下,便无事了,却&a;zwnj;想,刚才是怎么回&a;zwnj;事,竟没反应过来,陆睿怎么就突然有事跑了?
第二日晌午,温蕙才从上房回&a;zwnj;来,便见刘富家的迎出&a;zwnj;来:“回&a;zwnj;来啦。”那眉梢嘴角有压不住的激动欢喜,只强按着&a;zwnj;。
温蕙奇怪:“怎么了?”
刘富家的矜持着&a;zwnj;,只说:“先回&a;zwnj;屋。”
虽磨合得已经挺好了,但到底从温家带来的人还是跟陆家的人是不一样的。
温蕙就不再追问,跟着&a;zwnj;她回&a;zwnj;房去了。进了内室,青杏、梅香都没跟进来,只有银线进来了,刘富家的才强压着&a;zwnj;声&a;zwnj;音道:“上房那里把&a;zwnj;月钱发下来了。”
“噢。对。”温蕙点头,“我是看见账房的人今天到上房去了。”
但现在陆夫人暂时不叫她管家事,她只在梢间里练字。家里事事都有规矩,平日里陆夫人也不必事事过问,乔妈妈也年纪大了,几不过问庶务了,日常许多琐事报上来,都是杨妈妈在处理,独当一面。
杨妈妈从前是陆夫人的陪嫁大丫头。就像乔妈妈从前是陆夫人娘亲的陪嫁大丫头一样。
这&a;zwnj;些大丫头们都很厉害,唉,也不知道银线以后能不能这&a;zwnj;么厉害。
刘富家的努力&a;zwnj;压住音量,不想让陆家的丫头听见了笑话,但她激动压不住。
“十两!”她声&a;zwnj;音都有点颤,说,“你一个月十两的月钱!”
温蕙和银线一起倒抽了口凉气!
温蕙从前在家里,一个月才几百钱的零花钱。也没个定数,有时候三百,有时候五百,全看温夫人心情好还是不好,手&a;zwnj;松还是收紧。
突然之间,就一个月十两了?
要知道,襄王举事前,一石米都还不到二百文!
银线才吸口气,心想,富了,富了!岂知这&a;zwnj;还没完。
刘富家的继续道:“还另有一百七十二两,说是上一年姑娘的二百亩水田的租子,直接给姑娘按市价折了银钱了。一并送过来了。”
银线这&a;zwnj;一口气没吐出&a;zwnj;去,又大喘了一口!抱住了温蕙的手&a;zwnj;臂:“姑娘!”
这&a;zwnj;可真的富了啊!温蕙的压箱银子也才不过一百两而已!且姑娘家嫁妆里的压箱银,都是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动的!
温蕙却&a;zwnj;比她们镇定得多了。也是这&a;zwnj;些天在上房,听见过许多报账,亲身感受过许多,对银钱的“量”的概念,已经和从前在温家时不一样了。
但总归有钱是好事。她眉眼笑开:“那你们好好收着&a;zwnj;。”
这&a;zwnj;二百亩水田的事,出&a;zwnj;门之前温夫人特别&a;zwnj;叮嘱过她:“地契都给你了,肯定是你的。只不知道租子会不会按时给你。若他家竟不讲个信用,耍赖不给,糊弄我们,你也别&a;zwnj;急赤白脸,沉住气,等我去!”
温夫人的意思,让她在陆家怎么样都不要跟陆睿起冲突,这&a;zwnj;等需要有人做恶人的事,都放着&a;zwnj;等九月里她来了,由她去做。
温夫人真是,想多了。
刘富家的却&a;zwnj;还没有说完呢。
她又道:“还有咱们院子丫头婆子的用度也一并送来了,都交到咱们这&a;zwnj;里来了,由咱们发。”
她顿了顿,道:“我和银线,一个月一两。”
银线当场腿就软了。
刘富家的早料到了,一伸手&a;zwnj;就架住了她:“稳住,稳住!”
刘富家的是穷苦出&a;zwnj;身,一辈子都没亲手&a;zwnj;摸过这&a;zwnj;么多的钱,在温蕙从上房回&a;zwnj;来之前,她已经先腿软过一回&a;zwnj;了。
温蕙问了问,她院子里这&a;zwnj;些人,刘富家的和银线拿一等,一个月一两银子;落落和青杏、梅香拿二等,一个月六百钱;宁儿、彩云和孙婆子拿三等,一个月四百钱;燕脂最&a;zwnj;小,只算是打杂的,拿末等,一个月也有三百钱,同&a;zwnj;温蕙从前在家里时候的零花钱一样多了。
“另还有二两。”刘富家的没完没了了,“说是头油脂粉钱。”
可温蕙和丫头们这&a;zwnj;个月度的胭脂水粉,采买上的昨天就已经送过来了。温蕙的全是“碧玉妆”家的。
所以这&a;zwnj;个头油脂粉钱,根本&a;zwnj;没啥用,纯是白得的。要是每个月都有,等于&a;zwnj;她一个月十二两的月钱了。
温蕙感叹,出&a;zwnj;嫁前,温夫人为着&a;zwnj;钱的事殚精竭虑,日夜忧思,还偷偷哭过好几回&a;zwnj;。
哪知道,嫁到陆家,银钱竟是最&a;zwnj;不需要操心的一件事。
温蕙想起来陆睿曾对她说过,在这&a;zwnj;个家里,总之银钱上不会让她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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