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温蕙的院子里配了六个人。
青杏、梅香是在屋子里伺候的。其中青杏是从陆夫人院子里出来的, 倒不是家生&a;zwnj;子，是七八岁上&a;zwnj;便被采买进&a;zwnj;府。梅香则是从陆睿院子里调过来的，她&a;zwnj;娘是老太太跟前的人。
另有两个粗使，宁儿的娘是厨下的, 彩云的爹是门房上&a;zwnj;的。
一&a;zwnj;个看门的婆子, 乔妈妈称呼她&a;zwnj;“孙家的”，道：“许久没见&a;zwnj;你那亲家了, 她&a;zwnj;可好？怎地这次没跟老夫人一&a;zwnj;起过来？”
孙婆子忙道：“劳您老记挂了。我闺女那妯娌给她&a;zwnj;生&a;zwnj;了个大孙子, 老夫人出门的时候，我那亲家正告了假照顾媳妇月子，才没跟来。”
乔妈妈笑道：“那替我恭喜她&a;zwnj;。”
最后&a;zwnj;还有一&a;zwnj;个小丫头子, 看着比落落还小些&a;zwnj;，名叫蕙儿，爹娘却是陆夫人的陪房。
温蕙问清是草头惠的“蕙”字, 道：“和我是一&a;zwnj;个字呢。”
“那可不行。”乔妈妈道，“少夫人给她&a;zwnj;改个名吧。”
温蕙很有自知之明：“我不会起名呢，落落的名字都是她&a;zwnj;自己取的，还是相公给取吧。”
陆睿却问落落：“你的名字是‘烂熳南枝与北枝，残香落落影离离’？”
落落道：“是‘劳劳燕子人千里，落落梨花雨一&a;zwnj;枝’。”她&a;zwnj;说完, 解释说：“因原先的名字是叫梨花。”
陆睿点点头，对蕙儿说：“你以后&a;zwnj;便叫燕脂。”
燕脂相貌不及落落精致，但年&a;zwnj;纪小就自然可爱。她&a;zwnj;问道：“就是胭脂吗？好，那奴婢以后&a;zwnj;就是叫燕脂了。”
落落给燕脂解释：“梅花耿耿冰玉姿, 杏花淡淡注燕脂。我是梨花, 你是杏花。”
燕脂惊奇地说：“咦，那玉姿姐姐就是梅花了？”
温蕙笑问：“玉姿又是谁？”
燕脂正要回答, 陆睿先开口道：“是我房里的丫头。”
这话一&a;zwnj;出，空气中有了些&a;zwnj;微妙的气氛。乔妈妈、银线、刘富家的都不约而同地看了温蕙一&a;zwnj;眼&a;zwnj;。
温蕙隐约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却不明所以，只“噢”了一&a;zwnj;声。
陆睿神&a;zwnj;情&a;zwnj;如常：“等明日回过门之后&a;zwnj;，叫我院子里的人都来给你磕头。”
温蕙道：“好。”
落落已取了小银锞子递给了燕脂。
温蕙特特给落落指了陆夫人给的钱箱而不是陆睿的那只。一&a;zwnj;是因为&a;zwnj;受人好当所有表示，譬如人家赠你钗环，便该戴出来给人看，予你衣裳，便该穿出来给人看。陆夫人给她&a;zwnj;一&a;zwnj;箱“散钱”本就是为&a;zwnj;了让她&a;zwnj;打赏下人，她&a;zwnj;便拿来用，以示收下了陆夫人的心意。
另一&a;zwnj;个却是因为&a;zwnj;，她&a;zwnj;觉得虽一&a;zwnj;样是给钱，但陆睿到底是男人家，憨憨地给的全是银锞子。虽然这种带花样子的小银锞子不是市面上&a;zwnj;流通的，那也&a;zwnj;是银锞子呀。温蕙手里几个从贺夫人那里得来的几个小银锞子，都很宝贝地收着不舍得用呢。陆夫人和乔妈妈就细致多了，除了小银锞子，还准备了这么多的铜钱。
哪知道箱子抱出来，丫头婆子一&a;zwnj;个一&a;zwnj;个上&a;zwnj;前自报身份然后&a;zwnj;领赏，落落小丫头直接取了银锞子而不是铜钱打赏。
温蕙：“……”
然而不说陆睿和乔妈妈都面色如常，便是领赏的丫头们，虽然带着笑说着谢赏的话，却也&a;zwnj;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惊喜神&a;zwnj;色。
可知这样的打赏在陆家是再正常不过，正如她&a;zwnj;去&a;zwnj;贺家，贺夫人也&a;zwnj;是随意便摸出几个给她&a;zwnj;：“拿去&a;zwnj;玩。”
温蕙其实并不是小气的人，她&a;zwnj;看多了话本子，原是很向往那些&a;zwnj;“视金钱如粪土”慷慨之风的。只她&a;zwnj;从前在家里，一&a;zwnj;个月温夫人才给她&a;zwnj;三百钱的零花，没碰过这么多银钱而已。
温蕙便不做声，看着落落发赏。不管这是从自己家里带出来的习惯，还是在贺家养成的习惯，落落显然也&a;zwnj;是习以为&a;zwnj;常的。
温蕙便调整着心态，等前面几个丫头都领过了赏，她&a;zwnj;心态已经调整得颇好，不再为&a;zwnj;打赏几个银锞子而心疼了。
待到燕脂也&a;zwnj;领了赏，温蕙看她&a;zwnj;年&a;zwnj;纪小也&a;zwnj;可爱，也&a;zwnj;记得中午她&a;zwnj;撒开小短腿往厨房跑的勤快，反对落落说：“她&a;zwnj;小呢，多给她&a;zwnj;一&a;zwnj;些&a;zwnj;。”
落落便又抓了一&a;zwnj;把铜钱给燕脂。
燕脂双手接了抱着，脸上&a;zwnj;便比旁人多了几分真情&a;zwnj;实感的欢喜：“谢少夫人！”
陆家的人都认完了，温蕙的人便来拜见&a;zwnj;陆睿。
温蕙告诉陆睿：“刘富原给我爹做亲兵的，他功夫很好。他家的两个小子，也&a;zwnj;不错。”倒没说刘富家两个小子的功夫是她&a;zwnj;在家里的时候亲自考过的，底子都扎实，倒真不错。
平舟过来给温蕙的人打赏，也&a;zwnj;一&a;zwnj;样是小银锞子。
有陆家的丫头珠玉在前，温家的人便是再没什么见&a;zwnj;识，也&a;zwnj;知道不能给温蕙丢脸，都努力表现出镇定的样子。
陆睿问了刘富两个儿子的年&a;zwnj;纪，点了他家的大小子刘麦：“以后&a;zwnj;跟在我身边。”
来了就能得差事，还是姑爷身边的，可知这是姑爷给姑娘脸面，对姑娘重视。温蕙的人都很高兴。
都认完了，赏完了，人都退下。乔妈妈开口跟陆睿说：“我与少夫人再讲讲府里的事。”
陆睿便起身：“交给妈妈了。”回去&a;zwnj;了。
乔妈妈便教温蕙：“青杏是我调/教出来的，她&a;zwnj;若做得不好，少夫人尽罚她&a;zwnj;便是。燕脂的爹娘是咱们夫人的陪房。她&a;zwnj;们两个与上&a;zwnj;房的人都熟，传个话什么的都方便。宁儿娘在厨房，吃食上&a;zwnj;的事，可以叫她&a;zwnj;去&a;zwnj;说。彩云的爹在门房，要有去&a;zwnj;外面跑腿采买的事，可以找她&a;zwnj;。”
这都是有用的信息，温蕙都记在心里，谢过了乔妈妈。
乔妈妈又与她&a;zwnj;说了明日的安排：“原该新人起了便回门的。只明天却得先祭奠，再回门。已经谴了人去&a;zwnj;与舅爷们打过招呼了。”
温蕙道：“那自然。”眼&a;zwnj;下什么事都得给国丧让路。
待交待了许多，乔妈妈要回，温蕙起身要送她&a;zwnj;。乔妈妈只不让：“少夫人要习惯，莫折煞我这老太婆。”
温蕙在家里时，对温夫人身边的黄妈妈虽亲昵却也&a;zwnj;没这么多讲究，不过因为&a;zwnj;初来乍到，与乔妈妈是才开始相处。总之，礼多人不怪。
乔妈妈既然这样说，温蕙心里便暗暗决定以后&a;zwnj;便像对待黄妈妈那般对她&a;zwnj;。
待乔妈妈走了，温蕙却只看见&a;zwnj;落落，没见&a;zwnj;着银线和刘富家的。落落去&a;zwnj;喊了一&a;zwnj;声，那两个才从耳房里出来。
温蕙奇怪地问：“你们两个做什么呢？”
刘富家的笑道：“得了赏，高兴呢，说两句话。”
银线也&a;zwnj;忙道：“是呀是呀。”
大家都得了赏，温蕙虽然是那个把银子花出去&a;zwnj;的人，她&a;zwnj;从陆睿和陆夫人那里得的却比谁都多，很理解这种高兴，又想起陆睿的话，便笑道：“以后&a;zwnj;多着呢。”
银线笑嘻嘻地，同刘富家的一&a;zwnj;起跟着进&a;zwnj;了内室。
青杏、梅香便识趣地出去&a;zwnj;了。
只剩下“自己人”了，温蕙才彻底地放松了一&a;zwnj;下，道：“说说吧，都感觉怎么样？可还习惯？”
银线道：“赏钱这么多，有点不习惯。”
温蕙啐她&a;zwnj;：“出息！”
大家都笑起来。陆家的日子富庶，从这房子里的装潢摆设都能看得出来。既精且雅，没有俗气的镶金嵌银，可偏偏就是能从中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富贵底蕴。
温蕙又把陆睿和陆夫人都给她&a;zwnj;银钱的事跟刘富家的和银线说了。
银线高兴地说：“落落已经跟我讲了。姑爷和夫人可真好啊！”
“老爷夫人真是好眼&a;zwnj;光，好福气。要不然都说要抬头嫁女呢。这陆家的规矩、气派，我是再没见&a;zwnj;过的。”刘富家的盛赞，“姑爷体贴，婆母大气，这谁羡慕得来。”
温蕙脸有点热，又有点小骄傲。
这世道，女子若能嫁得好，自然都是欢喜骄傲的。
温蕙又关&a;zwnj;心刘富一&a;zwnj;家：“住处什么的可好？”
“好的，好的。”刘富家的说，“给我们一&a;zwnj;家子安排了个三间的北房呢，耳房也&a;zwnj;给我们了，住得宽敞。两边厢房里的人家，也&a;zwnj;都是老爷夫人跟前的体面人。出了院子后&a;zwnj;街就有井，方便得很。”
温蕙便放心了，跟她&a;zwnj;说：“先别急，等以后&a;zwnj;看看，能不能给你当家的寻个差事。”
“不急。我们的事都不急。”刘富家的道，“姑娘……少夫人自己先站稳才重要。”
温蕙道：“我晓得。”
刘富家的又道：“今天的事，明日记得告诉大爷二爷，让家里人好放心。”
“正是呢！”温蕙道，“让他们告诉我爹娘，爹娘知道夫君母亲都这么好，肯定就放心了。”
说起“家里”，几个人都微微伤感，便凑在一&a;zwnj;起说了会儿话。
这会儿陆府里许多人都很忙碌，温蕙院子里却闲下来，没什么事。
温蕙原想比照着家里杨氏给温夫人晨昏定省的时间来，没想着稍晚时候青杏却进&a;zwnj;来与温蕙说：“少夫人去&a;zwnj;上&a;zwnj;房的话，最好早一&a;zwnj;些&a;zwnj;。老夫人在这里呢，夫人肯定还要去&a;zwnj;老夫人跟前问安的。”
温蕙猛省，鼻尖微汗：“幸亏你提醒我！”
她&a;zwnj;的祖母好几年&a;zwnj;前便去&a;zwnj;世了。她&a;zwnj;从前小，在记忆里模模糊糊地，好像温夫人也&a;zwnj;并没有日日去&a;zwnj;祖母跟前晨昏定省。她&a;zwnj;家这规矩，还是大嫂杨氏进&a;zwnj;门之后&a;zwnj;才立起来的。
杨氏恭谨纯孝，侍候婆母从不偷奸耍滑。温夫人也&a;zwnj;宽厚，并不磋磨儿媳。婆媳十分相得。
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想着青杏是上&a;zwnj;房出来的，温蕙便叫上&a;zwnj;了青杏一&a;zwnj;起：“你与那边熟。”
青杏欣然领命，与银线两个一&a;zwnj;起陪着温蕙出门。才走上&a;zwnj;台阶要跨出院子，迎面陆睿也&a;zwnj;正要跨进&a;zwnj;来。两边的人都站住。
“要去&a;zwnj;母亲那？”他问。
温蕙点头：“正要去&a;zwnj;。”
陆睿道：“我陪你一&a;zwnj;起。”
温蕙：“咦？”她&a;zwnj;习惯性&a;zwnj;参照家里，而家里杨氏也&a;zwnj;并不需要温柏陪同的。
陆睿直接牵了她&a;zwnj;的手。他如今牵她&a;zwnj;，再自然不过。不过一&a;zwnj;天的功夫，温蕙竟然也&a;zwnj;没了羞涩，还反握着他的手。
一&a;zwnj;边走，陆睿一&a;zwnj;边告诉她&a;zwnj;：“我向书院告了婚假。等我回去&a;zwnj;，自然不能日日陪你做这些&a;zwnj;事，但这几天既然在家，便都陪你，有事尽可问我，也&a;zwnj;省得你抓不着头脑。”
温蕙甜甜一&a;zwnj;笑：“好。”
又道：“我本来打算再晚点出门的，多亏青杏提醒我，祖母在呢，母亲怕是还要往祖母那里去&a;zwnj;，我才赶紧出门的。”
陆睿回头看了眼&a;zwnj;青杏，对温蕙颔首：“上&a;zwnj;房的人都是乔妈妈亲手调/教出来的，不会差。”
温蕙道：“是呢。”
说完，心头却忽然闪过一&a;zwnj;念。上&a;zwnj;房的人都是乔妈妈调/教的，那陆睿身边的人呢？
只这念头在脑中一&a;zwnj;闪而过，便被陆睿的笑容带跑了。他牵着她&a;zwnj;在春光里慢慢走，偶尔会看她&a;zwnj;一&a;zwnj;眼&a;zwnj;，眼&a;zwnj;中带着笑意。
慢慢地，本来只是相握的手在袖子的掩护下，便成了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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